306.三哥,你疯了!
正月十九日,是贵妃骆可儿的生辰。
往年这个时候,送礼道贺的人恨不能踏破她的门槛;但今年的情形,却是大不一样了。
偌大的长春宫,比平日还要安静几分,简直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罗青桃带了九娘和沫儿,晃晃悠悠地走进门来。
长春宫的小宫女们见了她,齐刷刷地围了上来,跟见了亲娘似的。
消息很快报了进去,骆可儿抱着肚子迎了出来:“皇后娘娘!”
罗青桃抢在她行礼之前伸手扶住,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快别行礼了,你身子金贵,又是今儿的寿星娘娘,哪有叫你给我行礼的道理?”
骆可儿感动得稀里哗啦:“可儿是命薄之人,难为娘娘还肯记得我的生辰……”
罗青桃挽着她的手臂一起坐下,笑得十分和蔼可亲:“要说命薄,我跟你也差不了多少,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骆可儿慌忙赔笑:“是,是。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幼时命薄也就罢了,但愿将来可以平安度日。娘娘,您是必定圣宠不衰的了,可儿只求您善待咱们的孩子,悉心教导护持,将来大梁有后,咱们的将来也就有了着落……”
“你放心就是。”罗青桃满口应下。
骆可儿感动不已。
罗青桃握着她的手笑道:“我记得你们南越的规矩,二十岁生辰那天无论身在何方,都该回家乡去祭祀树神娘娘的。”
骆可儿抬手擦了擦眼角:“规矩确实如此。可是我如今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何况南越已亡,树神娘娘庙去年已经被大水冲毁,想必是不会有人去修的了……”
罗青桃攥紧了她的手,陪她一起感叹人生无常。这场景看上去格外和谐。
相对唏嘘了一阵,罗青桃笑着拍了拍手:“我刚刚从西楚赶回来,来不及替你预备生辰礼物,只好作一个顺水人情,希望你不要怪我。”
骆可儿慌忙站起来,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您肯来看我一眼,已是天大的恩赐……”
话未说完,她忽然呆住了。
只见一个小宫女搀扶着面色苍白的骆成恩,慢慢地走了进来。
罗青桃站起相迎,笑得温和:“你背井离乡,今日必定格外想家。宫里等闲是不许外男来往的,我好歹替你求了这一天,你兄妹二人好好说说体己话吧!”
骆可儿的脸色已经白了,声音都有些发颤:“娘娘,我……我既然进了大梁的皇宫,就该守大梁的规矩。您的心意我领了,还请您尽早把三哥送出宫去……”
她的话未说完,骆成恩已推开宫女,疾步走了过来:“可儿!我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三哥……”骆可儿小心地行了个平礼,慌忙退回原处坐下。
骆成恩追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眼中冒火:“可儿,你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是不是那个小子苛待你了?”
骆可儿连连摇头,直说“皇上待我极好”。
骆成恩又屈下一膝,把一只耳朵贴在骆可儿的肚子上,笑道:“多日不见,咱们的孩子一定想我了!来,让我听听,他乖不乖?”
骆可儿反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三哥,你疯了!”
骆成恩半点儿也不迟疑,一巴掌还了回去:“贱人,你如今得了势,就想翻脸不认人?几日不教训你,你的胆子倒是长进不少!”
骆可儿捂着红肿的半边脸,向罗青桃嘤嘤而泣:“娘娘救我!三哥定然是疯了!他……他说的都是疯话,当不得真的!”
罗青桃点了点头,沉吟道:“确实像是疯话。哪有做哥哥的跟自家妹子私通生子的?便是真有其事,也必定藏着掖着,不敢说出口——三皇子怕是当真疯了!”
骆成恩向罗青桃啐了一口,冷笑道:“蠢女人,你知道什么?当初这个小贱人为了带着她娘从冷宫爬出来,十四岁就上了本宫的床!她在本宫身边的时候,你还只会玩泥巴呢!”
“你放屁!”骆可儿飞起一脚将骆成恩踹出老远,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罗青桃从桌上抓了一把松子,嗑得很愉快。
骆成恩骨碌碌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越发上了火性,高声尖叫起来:“小贱人,你在本宫面前逞什么威风?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半夜钻进二哥的被窝?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靠什么买通了娘娘庙的大祭司?一个千人跨万人骑的贱妇,也只有君洛那个绿毛乌龟肯要你……”
“我要杀了你!”骆可儿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绿莹莹的匕首,对准骆成恩的胸膛便刺了下去。
罗青桃看戏看得很愉快,殿中伺候的小宫女们却个个吓得脸色惨白,生怕下一刻便被灭了口。
骆成恩的身体似乎很弱,骆可儿很容易地就刺穿了他的胸口。
但她盛怒之下,并没有准确地刺中他的心脏。
罗青桃喝了口水,“啧啧”叹道:“骆贵妃,你太冲动了!这会儿你杀了他,旁人只会说你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骆可儿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殿中的宫女有十几个,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她。
骆成恩捂着胸口,还在“小贱人”、“小娼妇”地骂个不休。
骆可儿在地上呆坐了很久,忽然抬头深深地看了罗青桃一眼。
罗青桃向她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切莫动怒,以免伤着了腹中龙胎。”
骆可儿忽地站了起来,厉声向小宫女吩咐:“把这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我绑了!”
过了好一会儿,在罗青桃的示意下,终于有两个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胡乱往骆成恩的身上缠了几道绳子。
而此时骆成恩的脸色已经发青了。
罗青桃知道骆可儿的匕首上有毒。而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结果。
骆可儿扶着柱子喘了几口粗气,转过身来向罗青桃强笑了笑:“让娘娘见笑了。三哥幼时受过惊吓,得了癔症,犯病时常常胡言乱语。父皇和皇兄们一向心疼他,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南越亡国之后,三哥的病症便一天重似一天了。”
“唉,真可怜呐!”罗青桃叹了一口气。
骆可儿抬手擦了擦眼角:“我已经想尽了办法……三哥,你不要怪我,我实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贱人,你又要搞什么鬼?”骆成恩捂着不住流血的胸口,满面震怒。
骆可儿慢慢地蹲下身子,带泪笑了:“三哥。到了那边,替我向父皇、母后和皇兄们问好……”
“你……”骆成恩惊恐了。
但他尚未来得及把话说出口,骆可儿手中的匕首已落在了他的眉心。
这一下子十分用力,入骨三分。
骆成恩的眉心蔓延开一道血线。
骆可儿拔出匕首,又在他两肩、胯骨和四肢分别刺破一点皮,最后攥紧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骆成恩瞪大眼睛,动都没动一下就死了。
“哎呀,这……怎么能这样!”罗青桃拍着巴掌叫了起来。
骆可儿慢慢地站起身来,擦了擦手上的血痕,向罗青桃露出微笑:“娘娘不要见怪。这是我们南越的搜魂术。三哥得过癔症,魂魄本已不全,若是勉强活着,魂魄会散失得更厉害。何况这样活着对他也已毫无趣味,所以我提前送他走,至少可以保他来世平安康宁……”
“你肯费这番苦心,显见得是兄妹情深了。”罗青桃陪着擦了擦眼角,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
骆可儿慢慢地走回原处坐下,向罗青桃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娘娘倒是我的知音——唉,只是我今日此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世人不知道的,只当我残忍狠毒,手刃亲兄……”
“人活一世,无愧于心便好,岂能让人人都满意呢?”罗青桃安慰得很认真。
骆可儿深受感动:“娘娘所言甚是!”
小宫女们眼见两位主子谈笑自如,似乎没什么大事的样子,也就渐渐地放大了胆。
两个小丫头指指骆成恩的尸体,向罗青桃请示处理办法。
罗青桃尚未答话,骆可儿已抢着道:“照我们南越的规矩,人生前若有罪愆,死后最好选择天葬。三哥先前跟我说过,我们皇室中人,依靠百姓供养而生,罪愆是必定有的。所以……”
“什么是‘天葬’?”罗青桃好奇地追问。
骆可儿叹了口气:“就是傍晚时分由至亲之人把尸首运到山中,次日再去收骨。若尸首已被猛兽啃食干净,便代表此生罪愆已经消弭,可以清清白白地转世了。”
罗青桃怜悯地叹了口气:“如今三殿下的至亲之人,也只有你了。”
骆可儿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幽幽叹气:“三哥不生病的时候,待我还是很好的。这一趟,我必须去。”
罗青桃闻言便吩咐沫儿:“你去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皇上知道,请他明日陪同骆贵妃前往城郊响石山。那里野兽多,对三殿下有好处。”
骆可儿喜出望外,却又有些担忧:“娘娘,这件事,我自己去做就好……南越传统如此,我们都很习惯,但在大梁看来只怕会觉得晦气……”
罗青桃拍拍她的手,笑了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他的贵妃,你的三哥也就是他的三哥,他陪着送一程怎么了?”
骆可儿闻言呆了半晌,终于欢天喜地地谢了恩,倒好像罗青桃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一样。
此时的欢喜,她倒是真心的。
毕竟君洛已经疏远她很久了。明日出宫,她一定要把每一种可能都想到,力争把这次机会运用到极致——她今后的生死存亡、兴衰荣辱,就在明日一举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骆成恩先前的症状,分明是被人控制了心智!可是除了师父传给她的‘醉魇’一方,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难道是那老鬼来了大梁?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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