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牛油果是个睡渣。

        睡眠浅，时间短，两人为了哄她睡觉，尝试过各种办法。

        什么奶睡、抱睡、晃睡，能试的都试过了，只有一种方法没试过，那就是某个育儿专家推荐的方法。

        据说这是他潜心研究数十年的科研成果，是足以媲美相对论的划时代发现，这个方法成功解决了无数宝宝入睡困难的问题，被家长们奉为圭臬。

        两个人都看呆了，眼睛不自觉地放光。

        这是什么？

        这是沙漠里的一杯水，是汪洋里的一条船，是冬日里的一团火，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两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迫切想要知道这个方法是什么。

        然而这篇文章到这里就停止了，再下面是一个二维码，育儿专家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只有花一百元购买他的课程，才能得到他系统性地指导。

        他们懂，知识付费嘛！

        两人二话不说，立马掏钱。

        课程开始了，方铭和程云霄拿出当年考执照的劲头，头悬梁锥刺股，一边听一边记笔记，他们全神贯注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两人学了一课时的婴儿生理学，一课时的婴儿心理学，一课时的我和我儿子的二三事，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一大堆，到了最后一课，重点来了，专家开始介绍促使婴儿入睡的方法。

        这个方法果然如专家所说，不只十分有效，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把宝宝扔在那里不要管，随便她哭，等她哭累了，自然就睡着了。

        方铭听完后，话都说不出来了，程云霄倒是说了一句，不过是一句脏话，“艹，能不能退钱？”

        这是诈骗吧？是吧？是吧？

        你明明可以直接抢钱，为什么还要让听你讲一堆废话？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浪费时间就是谋杀！

        关键是课程下面居然一水儿好评，全是什么“专家果然是专家”“受益匪浅”“某某爸爸yyds”，仿佛程云霄和他们听的不是一个东西。

        方铭倒是觉得，这确实是个方法。

        不过他舍不得，有一次牛油果哭得久了一点，嗓子都哑了，从那之后，方铭在心里发誓，绝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方铭宁愿自己累一点，所以大部分时间里，他会把各种哄睡方法试一遍，有时候还把几种方法叠加在一起，例如抱着牛油果来回走，一边走一边拍，还要轻轻地唱歌。

        方铭把《摇篮曲》唱了几百遍，自己都快睡着了，牛油果还哭个不停。

        那一刻的方铭要多绝望有多绝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去求神拜佛，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这时候有人给他一张符纸，说什么贴在婴儿床上就可以让宝宝睡着，他也是愿意试一试的。

        程云霄也快崩溃了。

        身为飞行员，必须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程云霄常年健身，有的是力气，让他抱着牛油果没问题，来回走也没问题，可是为什么还要让他唱歌？

        程云霄很有自知之明，他唱歌不算好听，向方铭告白那次算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他不会唱《摇篮曲》，但也不是一首歌都不行，他最拿手的曲目是《好汉歌》，显然，这首歌并不适宜用来哄睡。

        其实他有想过用《好汉歌》向方铭告白，毕竟这首歌代表他艺术细胞的最高水平，但后来还是算了。

        他是要告白，不是要结拜。

        程云霄虽然没有唱《摇篮曲》，但嘴上也没闲着。他先是发出“呼呼”的声音，然后又学布谷鸟的叫声。

        方铭一头雾水：“你这是在干吗？”

        程云霄说：“不是说白噪音也可以吗？我在模仿风声和雨声。”

        “……”

        也许白噪音真的有用，渐渐的，牛油果终于有了睡意。

        一个不注意，哭声没有了，开始打哈欠了，眼神也变得呆滞了，又是一个不注意，牛油果闭上了眼睛。

        经验告诉他们，这个时候还不能放松，因为牛油果尚未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任何一点突如其来的响声都会把她吵醒，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有一次，牛油果刚睡着，正好遇到外卖敲门，牛油果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哭。

        从那以后，他们再下单时都要写上“家有宝宝，不要敲门。”另外还在门上贴了一张纸，“家有宝宝，请勿敲门，东西放这里↓。”

        经验还告诉他们，哪怕牛油果真的睡着了，同样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必须把她抱在怀里，而不是放在床上，因为不管他们再怎么小心，牛油果还是会在沾到小床的瞬间哇哇大哭，和在身上装了个雷达似的。

        发现这个规律后，两人也妥协了。

        有时候是方铭抱着睡，有时候是程云霄抱着睡，一边抱一边走，中间还不能停，稍有停顿就会招致小家伙的“教训”。

        程云霄因此感慨，“她上辈子该不会是个健身教练吧？”

        就这样抱着睡了几天，突然有一天，程云霄宛如被苹果砸了脑袋，在这套付了三分之一首付，每个月要还一万多块，总共要还三十年的房子里顿悟，“这样抱着她来回走，不就是坐车吗？”

        只不过把四个轮子换成了两条腿。

        方铭觉得有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那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带牛油果出门。

        快要三十度的天气，他给牛油果戴上帽子，套上袜子，又用包被包得严严实实。方铭也是后来才知道，小宝宝最怕热，不只不能穿太多，还要比成年人少穿一件。

        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月朗星稀，无风无云，算得上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好天气，但方铭不觉得。

        他把牛油果抱在怀里，一手护着头，一手拖着背，明明不需要多少力气，他却不自觉地将全身绷得很紧。

        怎么说呢，那样子一点不像是去坐车，倒像是要穿越火线。

        方铭对自己的过度紧张浑然不觉，他生怕牛油果受到一点伤害。

        无处不在的空气变成了利箭，路人平平无奇的目光变成了利箭，蝉鸣鸟叫人语变成了利箭，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箭。

        那是方铭第一次觉得，月光是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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