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阳光大好，云鸦山的小路上被四周树影笼罩着，遮盖了暑气。行进起来，竟有些许惬意。

        冯玉看着四周景色，问那个骑在驴子上做向导的小姑娘道：“莲生姑娘，这山看上去也没什么要紧嘛。”

        穆莲生虽然是个女孩，但却一身麻布男装，年纪有十六七岁，长相并不十分漂亮，但却极尽伶俐精明，眼神和表情都有着超出年纪的老成。

        “是没什么要紧的，小哥看上这地方了，到了仙女谷，可自告奋勇留下。”穆莲生戏谑地看着冯玉：“小哥如此清秀俊美，那些妖精们喜欢得紧呢。说不定一高兴，便直接放我们走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只有冯玉脸憋得通红：“胡说什么。”

        这时程显打量着穆莲生那双微微泛红的眸子问道：“姑娘这异能是何时发现的？”

        “自生下来便有。”穆莲生说着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村里人说我是异鬼面相，克父克母，我爹娘一害怕直接将我扔了。还好那日下雪，山上没了柴禾，玉昆寺师父带着师姐下来买柴，听见婴孩哭声捡了我。要不然我就变冻死鬼了。”

        “那也是你有异能，要不然什么婴孩冻一晚上还能哭出声来。”程显道：“姑娘这天生灵根其实难得，若是生在国师一族就好了。”

        穆莲生看看程显，又看看李璧，问道：“那位小郎君也是国师一族的吗？”

        冯玉听了急忙说：“那是贵人，你休得无礼。县令让你来的时候，没有交代吗？”

        “有交代啊。别问、别说、只管带路。”

        冯玉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哪一条遵守了。”

        “难得看见同类嘛。”穆莲生道：“再说了，我也知道是贵人啊。要不然怎么会有国师一族守护。还有这几位侍卫大哥，虽然大家都是寻常便装，但是功夫身手如此了得，佩剑佩刀也非寻常百姓家能有的。我怀疑过这位贵人是太子私巡。但是护卫的人太少，贵人年纪又小。况且也没听说太子身怀异能啊……”

        “你闭嘴吧！”冯玉瞪着她道:“别问，别说，只管带路。”

        “一路上无趣聊几句而已，看你们这小郎君，方才还绷着脸，现在不也是笑了几回。”

        “你……”冯玉还待斥责，被李璧拦住，随即问道：“姑娘的功夫也是在玉昆寺学的吗？方才看徐杰试探你的时候，你只用木剑也能过招。”

        “是我自己胡乱学的。我师父师姐成天就是吃斋念佛，有人欺负上门也只知道慈悲为怀。庙里就我没有受戒，便只能我出头了。”穆莲生道：“我们玉昆寺后山那个小的跟鸟窝一样的藏经洞里，别的没啥，可巧有一本功夫秘笈被我发现，就照着上面瞎胡练。反正能打跑那些找事的恶人和捣乱的妖精就行。”

        李璧的目光落在穆莲生腰间的那柄木剑上。那剑是用一整块树根雕成的，剑身粗糙并且不很直，颜色暗红。就仿佛经过盘玩的某些木雕把件一样，发着暗幽幽的光芒。

        但是李璧知道那并不是把玩所致，而是因为妖灵和妖血的长期浸润……或许还有人血。

        “姑娘是个难得的人才，按理说县令应该舍不得将你放出来才对。”李璧淡淡地道。

        “人才？小郎君这么想？”穆莲生一双眸子闪闪地看着李璧：“也就小郎君觉得我是个人才吧。县令可觉得我因为杀了太多妖精，打伤太多人，又找不到法办我的依据，恨不得我出来就回不去。”

        “可你也确实是最好的向导。当地如果少了你，县令要办的事情就会多许多。”李璧看着前面越深入光线越暗的山路：“而且，你做云鸦山的向导，是为了玉昆寺吧。你不回去，谁管他们。”

        穆莲生笑的有些赞赏：“怪不得这些人都能为小郎君所用呢。您这心是七窍玲珑么？我并没有说县令和玉昆寺的情况，小郎君就已经几乎都知道了。”

        “姑娘自幼被你师父收养，为了保护玉昆寺，一介女流，还去习武。对自己的异能也不加掩饰，不管是不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玉昆寺的比丘尼们，对姑娘来说定是象家人一样重要。”李璧若有所思地说：“若不是因为寺庙有了问题，姑娘断不会让寺庙离开自己的守护，赚这赔命的钱。”

        穆莲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了半晌道：“以前是，不过这次不是了。我护送小郎君过去，便不再回来。因为……寺庙一年前一把火烧毁，唯一幸存的师傅因为烧伤一直无法痊愈，在五天前也去世了。”

        四下里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穆莲生又哈哈一笑说：“小郎君说的没错，我自告奋勇来护送你们的时候，县令确实想挽留来着。毕竟我这生意也减少好多商队和旅人的伤亡。这回我走了，县令就得头疼剿匪和灭妖的事情啦。哈哈。”

        李璧微笑着摇摇头，心情竟因为穆莲生这些没头没脑的乐观好了一些。

        冯玉看着穆莲生叹口气道：“你这个人，真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嗨，一个姑娘家，这次做完了，别再做。好好找个人家嫁了，过安生日子。”

        “小哥说的是，我也这么想的。”穆莲生挑着眼眸斜睨着冯玉：“不过我这样的姑娘谁敢要，那非得一般人才行。我看小哥似乎也非一般人，干脆你娶了我吧。”

        四下众人听闻又是一阵哄笑。

        冯玉脸色更囧了，愤愤地哼了一声道：“不知好歹，再不跟你说话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队伍渐渐深入云鸦山内。那些李璧在驿馆看到的仿佛鸟喙一般的尖利山峰，此时走在内部，竟是一座座高耸的屏障，将阳光几乎挡了个严实。

        “小郎君饿了吗？前面转个弯有一大片河滩，咱们可以在那里歇脚用饭。”穆莲生说道：“再往前便是土匪出没的地方，虽然以小郎君这队伍，人壮行李少，有眼睛的不会来打劫。但是匪就是匪，也说不准有没眼睛的。”

        李璧看看头上的一线天，只见有些乌云蔓延过来：“前方可有能歇脚的去处？如若有，咱们赶到那里，看天气，似乎要下雨。”

        穆莲生咂咂嘴道：“有倒是有，再走约莫一个时辰。不过你们马快，也可能不用。但是在这荒郊野岭里，有房子能用的，就必定有山匪，您确定要去那里？”

        “就去那里吧。现在先吃些点心垫垫。”李璧说着，让冯玉将楚燕晗给带的点心拿出来，分给大家。

        穆莲生接过一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这点心真好吃，虽然有点放的干了，但香味不减。还有吗？”

        冯玉瞪了她一眼：“没了，这是京城最好的食肆酒楼做的点心，人家特意给小郎君的，能吃到还不感激，还想更多。”

        “哇，京城带出来的？”穆莲生吃惊地抢过冯玉手里的点心盒子：“真是好东西，看看这精致的，包布都这么好看。反正点心都没了，盒子和包布能给我吗？”

        冯玉看李璧一眼，李璧点点头。穆莲生忙不迭地道谢着，却突然眼睛盯着包布愣住了，望向李璧道：“不过，既然是人家送的，我拿了好吗？这人对小郎君可是一番深情。”

        李璧露出茫然的眼神：“姑娘在说什么，送我点心的只是友人而已。”

        “是吗？我看这包布和盒子上全是并蒂莲的图案，还以为是喜欢小郎君的人。”

        李璧蹙蹙眉头：“并蒂莲？”

        “您还真没注意啊。”穆莲生将盒子举到李璧面前：“这不是吗？”只见盒盖内侧印刻着一个小画，竟真的是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再看包布上的刺绣，竟也都是。

        李璧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的心思一直在上官卿和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灵魄上面，从来没有注意过楚燕晗做的一切。

        “许是，巧了吧。”李璧道：“可能就是酒楼的包装。”

        “哦，这样啊。”穆莲生将那盒子和包布小心地收起来：“京城真有意思，以后我一定也要去看看。”

        队伍急行军一样赶在山路上，李璧的队伍都是良驹，要不是山路狭窄不好施展，穆莲生的小毛驴就要被甩下二里半远了。

        在大雨到来之前，一行人都冲进了穆莲生说的那个避风雨的建筑。竟是一座不大不小的狐仙庙。

        李璧看着正殿内蒙了灰尘，掉了颜色的狐仙雕像，纳闷道：“这荒郊野外，谁会在此建一座庙宇，还是狐仙。难不成跟仙女谷那些妖精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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