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次换我有点冷
突然想起头一次独处的晚上，陈栩谦问她还冷吗，她说靠近你才算不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卜善可以感受到他并不开心。
她现在只想去去找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只想到他身边去。
卜善急切喊道：“陈栩谦。”
“嗯？”
“我来找你。”她很冷静说。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像赌上一辈子的誓言。
在冗长的沉默之后。
陈栩谦沉沉地笑，语气些倦怠：“乖点，我来找你。”说完他听到卜善长长呼出一口气，释然笑了。
她在电话那头应，我等你。
两人又互道了晚安。
电话挂断后，陈栩谦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紧闭的房门，疲倦地走向夜色深处。
——
正值夏季，仿佛每天身上都自带安眠香。
今天这节课是这周最后一节专业课，卜善手肘支在课桌上恹恹欲睡。只觉得教授涓涓细流，绵绵不息般的声音，更像是催眠曲。
张季卉在旁边用笔捅她，苦口婆心道：“疯了吗你，太师的课你还打瞌睡，想不想毕业了？”
“可我就是很困。”卜善答案划过嘴皮子。
突然包里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她连忙掏出看，眼睛顿时瞪大一圈，果不其然是陈栩谦。
——下午的机票，来学校找你。
卜善立马来了精神，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击，回：“好哦，正在上课好困，怎么办。”
然后开启了静音模式。
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低低笑着，把桌上的书挪了下挡住教授的视线，低头一看。
“趴桌上睡会儿。”
卜善写道：“我才不在课上睡觉，怕错过下课，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陈栩谦看到这条小心，一定笑了一下。
卜善传完信息，抿嘴笑着。
感觉桌子上有只摊开的手，在桌面轻轻敲击着，卜善忽然觉得情形不对，慢慢抬头，正好撞见那刀子般的眼神。
不就是她们系的祖师奶奶周太师吗？
顿时，安静的课堂，变得更安静了。
周太师面无表情扯着笑看她，摊开的手指抖了抖。卜善知道周太师一脸慈祥的笑容下，涌动着怎样一颗内心。
那意思就是让她把手机交出来。
怎么交，陈栩谦一会儿肯定还要回她消息。
卜善学着翟麦那样，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将面前的书颤颤巍巍递向周太师手边，但周太师并没有就这么放过她，手灵活躲开，紧接又摊手。
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朝这边聚集。
卜善涨红了脸，闭眼徒劳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郑重其事地放在她的手上。
心里默念一句“完了”。
周太师见她老老实实交了手机后，也没有再为难卜善，转身背过手，和声道：“心要静，脑要明，真正进入这种状态，作画的时候才会到一个清明开朗的境地，知道吗？”
教室里传来她这四年，听到过最大的哄笑，如雷灌耳。
卜善并不是那种拼命努力学的人，她是属于那种有天分的学生。平时就算唐庆明的课，她也会偷偷开开小差。油画系谁都知道，唐庆明看她是棵好苗子，对她简直可以用放纵来形容。
只要不过分，他就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交出好作品就行。
这时她哪还有好意思，脸红到脖子，咬牙切齿对张季卉说：“不仗义，干嘛不叫我。”
张季卉一副干我何事，立刻撇清道：“我脚在你椅子下都要抖成筛子了，你问张丽看是不是？”
张丽点头，补充道：“你只顾满面桃花，心估计早就飞陈老板身上了。”
果不其然，一下课周太师就把她教训了一顿。
周太师语重心长，开了话匣：“卜善，知道你专业水平不错，人也聪明。听说你这一年也私自接了不少商业稿。但人不能止步于前，不能因为现在点点作为就心高。你现在是要毕业了，但社会这门课你才刚开学，不能因小失大。知不知道？”
说完将手机重重放在桌上，斜睨卜善一眼，沉声道：“走吧，下次自己注意。”
卜善拿过手机，甭提多沮丧了，连忙点头道谢，脸红成猪肝色，立马逃走。
下午本来是没有课的，原计划在宿舍好好捯饬一下，等陈栩谦来接她。
但才被周太师训过话，卜善觉得有些惭愧，吃过饭就去画室完成月底要参赛的作品。
夕阳从半开教师门照射进来，空气中渺小的尘埃飞扬，像是洒下一片金黄的色彩，整个画室弥漫着松节油的香味。
陈栩谦悄无声息地出现画室门口，他没有叫卜善，只轻轻站在身后，俯身看她。
阳光从背后洒进来，照在她脸上，皮肤很白，几近透明。
见还没有发现自己。
陈栩谦突然玩心大起，恶劣地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卜善果然惊慌失措地抖了一下，右手的笔掉在地上，下意识回头，嘴唇无忧若无划过陈栩谦脸颊。
不由地相视笑了。
陈栩谦趁他不注意，咬了咬她耳垂，说：“怎么？才个把月不见，按捺不住就要献吻？”
他背对着，挡住了洒下来的阳光，今天又只穿得白T短裤。逆光晕影中，整个人温暖得不真实，倒有几分少年模样。
卜善站起来搂着他脖子，惊讶地叫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栩谦松松抱着她，说：“刚去宿舍找你，遇见你那个呕吐的室友，她说你在这面壁思过。”他坏笑起来，“听说被老师把手机收了？”
卜善脸埋在他脖颈处，瓮声瓮气：“还不是因为你？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请去办公室喝茶，丢死人了。”
“那岂不是我还要请你吃饭？”
“你说呢。”
卜善露出脑袋指着画又说：“但我要画完再去，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你要帮我洗笔，被你弄地上了。”
小丫头现在倒把他那套学的挺像。
陈栩谦眉梢一挑：“你确定是被我？”
卜善才不管是不是，捡起笔作势要往他脸上画，恶狠狠说：“你不吓我，怎么会掉地上。快去，不然我就在你脸上作画。”
陈栩谦佯装可怜，接过笔，说：“看来以后我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卜善不再作画了，直勾勾瞪着他。
“干嘛？”好端端地这样死盯着，心里不免有些发憷。
他又怎么了，没动手动脚啊。
卜善咬着大画笔的一头，说：“你离我远一点，在我旁边我注意力不集中。”
陈栩谦莫名有些冤枉，辩白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话不下去就不画了，吃饭去？”
“这是去参加比赛的，唐庆明盯得可紧了。”
他叹口气无奈找了张椅子在边上坐着。
这丫头看上去软糯，但下手笔触大却胆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她作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画笔划过画布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好久。
卜善凝视着画作，蹙眉细盯了一会，又改了几个细节。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说：“终于画好了。”随即拱起背，在画布的右角写下自己的名字，面颊因为喜悦开心而变得有些绯红。
“你画的风格一点都不像你。”
“为什么？”卜善一脸疑问。
“感觉自从接了周珣成小说插画后，风格越走越诡异，又是血又是伤口，还溃烂了。”陈栩谦说着还指了指，画布伤口溃胀的地方。
她有些无语。
“这是突显张力，这是消解了基督受难的故事，初看是残酷无情，但事实是显现同情的号叫。”卜善白了一眼，就要拉他往外走。
陈栩谦顺手把她的手指给扣了，牵在手里说：“不洗笔了？”
“不洗，让季卉洗，谁让她今天不叫我。”
这副样子还挺横！
今天他俩很有默契，都穿的白色短袖。
最开始卜善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有些像情侣装。陈栩谦个子很高，在校园里太过醒目，不少过路女生已经开始对他行注目礼了。
她有些不高兴，扯着他的衣服下摆，气鼓鼓说：“干嘛非要穿白T。”
火气有点大了，他在考虑要不要给她买完绿豆汤。
陈栩谦无奈道：“那怎么办，要不我脱了？”
佯装假模假式，就要伸手拉下摆的衣服。
本来就一群女的如狼似虎盯着他，还想脱光，卜善伸手掐他腰上的肉，冷笑道：“回去脱。”
“好，回去只脱给你看。”
陈栩谦笑着顺手把人带过来，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盯着，就往她脑门上亲了一口，顺手还怕了下她臀。
卜善羞愤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个洞来，抬手掩住他的嘴，说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他笑着吻她的手。
走出校门才发现，陈栩谦今天并没有开车，是打车过来的。
他解释道：“李柯人在上海，我一回酒店就过来了，懒得再去老三那把车开过来。再说去了他那，今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卜善冷冷笑，在他胸口画圈，“那你就去啊，别来找我。”
“吃醋啦，不是还没去嘛。”
“你去我也无所谓。”她也不再开玩笑，“学校附近有家川菜馆，特好吃，去不去？刚好也带你重温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宽大的马路两旁，树上的绿叶已经热得奄奄一息。
旁边有一个水果店，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新鲜水果。卜善挑了半个西瓜，提着袋子带去小菜馆吃。是周五，这家小饭馆非常热闹，人声鼎沸，他们点了几个家常菜，但因为生意太好了，上菜的速度很慢。
两人被老板晾了好一会儿，菜还没上来。
陈栩谦端起茶杯浅斟了一口，故意抱怨：“这菜也上得太慢了。”
肯跟着她来这种小地方吃，就觉得已经给她好大面子，估计这辈子他都没来过这地方。
卜善将刚买冰冻过得西瓜，用勺子挖起最中间的那块，带着一丝讨好递到陈栩谦的嘴边，轻声哄道：“乖，吃口西瓜，可甜了。”
西瓜最精华的一口，就在于切开后最中间部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吃了口，一股透心凉的冰爽扑来，火气倒是消了一半。
卜善放下勺子，笑嘻嘻说：“怎么样，甜不甜？”也往嘴里送了块。
陈栩谦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她嘴边淌出的西瓜汁，说：“嗯，挺甜。”
菜这时也上来了，服务员小哥擦着汗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啊，今天生意太好了。”
卜善说：“没事，好吃就行。”给陈栩谦盛了一碗饭，指着面前的回锅肉、水煮牛肉，“这个可以好吃了，赶紧尝尝。”
见她自己却没有动，只吃了点青菜。
陈栩谦放下碗筷纳闷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减肥啊，这一个月都没吃米饭，晚饭也不吃了，今天算是破例陪你吃点青菜。”说着还摇了摇手中的筷子。
陈栩谦冷冷说：“你还减什么肥，本来就没料，再减就真的一点胸都没有了。”
卜善不以为然，道：“苏邰在上海有一场秀，我要去给她当模特的。你知道吗......那些专业的模特都瘦得不行，我这已经算肥了。”又补了句，“再说了，你不就是喜欢瘦的嘛。”
还挺沾沾自喜。
陈栩谦盛了一碗饭递给她，说：“苏邰一天给你找的什么事？”想了想又说，“我是喜欢瘦的，那是该有的都有，我可不喜欢平板床？”
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卜善的胸部。
卜善垂眸看了一下，那是什么平板床，明明该有的都有。
她恶狠狠扒着面前的饭，不服气回敬：“那你就让翟麦帮你介绍几个，专门要那种大胸大屁股的，重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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