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讨厌你这种人
电话那头，松田阵平怒气冲冲的抱怨。
“随便就跟着我回来了，他根本没有警惕心这东西吧！”
萩原研二：“不会吧？”
“那是我的床诶！他就直接躺上去睡了，完全没有考虑到我这个屋主的存在吗？！”
萩原研二：“怎么这样啊？”
“早饭也是，我特意拿了最贵的水果面包，他不吃就算了好歹给我放冰箱里啊！加热后的水果味道超级差！”
萩原研二：“天哪！”
“明明是他主动拉我的手，但是又说我喜欢他？……好吧可能是有一点点，但也太自恋了吧！那个小鬼！”
萩原研二：“难为你了啊！”
“还有还有——”
在幼驯染的敷衍文学的安慰下，松田阵平骂了十多分钟后也缓过气来，不像刚才那么恼羞成怒。
正当他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萩原研二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小阵平啊，你刚才说对那个孩子有一点点喜欢是怎么回事啊？能讲给我听听吗？”
松田阵平：“！”
他果断的挂断电话，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把手机放回兜里淡定的收拾餐具。
警察宿舍的水电虽然很便宜，却是有限制的，用洗碗机什么的太过奢侈。所以松田阵平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警校学习的时候也早就有独立收拾的经历……
松田阵平关上水龙头。
警校啊。
明明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却感觉只是前几天发生的。和那几个家伙在一起共度的时光，真是令人怀念。
但是毕业之后，零和景光就音讯全无，班长在基层跑腿，也就萩能经常见面了。
也不知道他们都还好吗——
不对。松田阵平面无表情的想，现在不好的反而是他这一边吧！不行，必须要和那个小鬼好好谈谈！
打定了主意，松田阵平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气势汹汹的前往卧室。
下屋夜樱如他所料还躺在床上，因为太无聊没有事情可做，他用被子包住自己，自娱自乐的在手指上开花。
由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勾勒出花朵的形状，从含苞待放到凋零，即使那些燃烧着的花瓣掉落在床铺上，也只是安静的越烧越小，没有丝毫引燃他物的迹象。
……果然是，非人啊。
松田阵平脚步不停，站在床边自上而下的俯视下屋夜樱：“我想和你谈谈。”
原本背对着他的下屋夜樱慢吞吞的翻身，紫罗兰一般的发丝凌乱的铺在枕头上，还有几缕贴在脸颊，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他的睫毛也是紫色的。松田阵平心想，在这种地方和一般人类不同却让人感觉非常可爱……不，与其说是可爱，更确切来说是惹人怜爱，想要亲吻他的眼睛的那种怜爱之情。
虽然社会上一直宣传什么人人平等，但不可否认，长相出色的人总是会有优待。谈恋爱也是这样，大家都会喜欢漂亮的人、想要和好看的人交往。
“谈什么？”下屋夜樱还是很期待松田阵平能说出点有趣的话，「锚点」已经设置好，他现在可以肆意去享受生活啦！而不是提心吊胆，害怕哪天被突然盯上、在羽化之前就被赶出地球。
他是不会掩盖自己真实情感的坦率的孩子，所以理所当然的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
松田阵平停顿了一下，莫名有了几分局促：“就是那个「仪式」，能够取消吗？”
他可是排·爆·警·察，随时有殉职的风险在。万一哪天反应不及时，岂不是拖累全人类给自己一起陪葬了？那也太离谱了吧！
松田阵平倒是没有太怀疑下屋夜樱的话，不是说下屋夜樱有多么好的信誉度（毕竟两人才刚刚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而是他没有撒谎的必要。
竟然是这种事……下屋夜樱不愉快的抿唇：“不、能！”
他生气的时候眼睛的颜色愈发鲜亮，紫色的头发也有向银白色转变的趋势。明明是在仰视松田阵平，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在下位。
开什么玩笑！如果放弃了这个「锚点」，下一个合他心意的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是真的不能、还是你不愿意？”
松田阵平是实打实的成年人，比起继承了虚假的千年记忆、毫无实感的下屋夜樱，他经历的世故人情让他一眼就能看透下屋夜樱现在的情感实质。
他沉静的望向下屋夜樱。
不说话的时候，面容俊秀的松田阵平其实并没有给人太多的压迫感，甚至是让人觉得非常可靠。
然而下屋夜樱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盯着松田阵平：“你为什么一定要解除？是在看不起我吗？”
语气相当认真。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相接触的人只有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和院长。在大多数人都患有各种缺陷、得不到正规教育的福利院中，哪怕能够通过社会捐款维持运行，精神世界的贫瘠是无法被拯救的。
在各种性格脾气不同的孩子们中最得到优待的下屋夜樱，其自尊心可以用“锋利”来形容。不是坚硬、不是强大，而是一旦被冒犯就会立刻刺伤他人的锋利。
因此，他不明白松田阵平的用意，也完全想不到松田阵平的回答竟然是——
“我只是担心我死后会连累到其他人。”
松田阵平强势的把一只手撑在枕头上，拉近了和下屋夜樱的距离，几乎是面对面。他的语气是那么自然，完全出自真心。如果存在能够看穿灵魂色彩的眼睛，那么在那双眼睛的视野中，松田阵平近乎在闪闪发光的颜色是如此的明显，简直就是黑暗中的一颗明星。
“所以，请把这个「仪式」取消。”
——闪闪发光的人类。
——璀璨至极的人类。
——只是存在在这个世界就让人感觉温暖的人类。
一瞬间，下屋夜樱的情感被本能所支配，他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笼罩在名为“松田阵平”的人类所带来的阴影中。
他拥有人类恶的角色（能力），却不具备人类恶的人格（经历）。想必只有在属于爱之恶面的[魔罗]属性以压倒性的比例胜出之后，他才会变成真正的人类恶。
即使如此，爱之善面[伽摩]对像松田阵平这样的善良、有才能之人的作呕感，爱之恶面[魔罗]对像松田阵平这样的拥有坚定信念之人的排斥感，两者结合孕育出了强烈的敌意，和看不起所有人类的这个性质，使得下屋夜樱——
哭了出来。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入衣领。剧烈的情感让他的大脑刺痛，泪水控制不住的涌流，甚至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语。
爱，爱，爱。
毁灭，毁灭，毁灭。
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叠在一起，剥离了下屋夜樱正常思考的能力。
他用手不断抹去泪水，还未干的泪痕紧接着就被新的泪水所覆盖。眼尾染上红晕，脸颊也在擦拭的动作下发红。
明明不需要呼吸，可是下屋夜樱却产生了难以呼吸的痛苦。
“你别哭啊！”
松田阵平手忙脚乱的安抚下屋夜樱，在他的视角来看，自己只是说了句话就让足够毁灭人类（存疑）的大妖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呜…我才说……”
下屋夜樱努力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口说话。
“我讨厌你这种人——！”
如果是银发红瞳、头顶光环的人类恶的状态下说出这句话，一定会让人产生仿佛已经被宇宙吞噬的恐惧感。不要说思考了，在那一瞬间连身为人类的认知说不定都要被破坏，成为失去形体的某种东西。
但可惜，现在的下屋夜樱毫无威慑力。
松田阵平沉默片刻，终于在下屋夜樱有所缓和的哭泣声中不确定的说：
“你是在对我撒娇吗？”
三秒钟后。
松田阵平被赶出了卧室。
等到下屋夜樱调整好情绪、压制住了[伽摩]与[魔罗]的状态，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他又把松田阵平叫回了卧室。
“我是绝对不可能解开的。”下屋夜樱双手抱臂，坐在床沿上，“你所期望的解开之后就不会连累他人是完全错误的。不如说正好相反，正是因为经过了这个「仪式」，我才能更好的保持理智，不至于失控。”
“你作为我的「锚点」，压抑了我毁灭人类的本能。听明白了吗？”
哪怕是在解释，他也极其傲慢，甚至完全没有大哭之后尴尬的情绪。不过，对于下屋夜樱来说，哪种情绪都是一样的吧，他不会对此不好意思。
松田阵平很容易理解了下屋夜樱的意思，这么说来他是个好妖怪嘛！但是把毁灭人类作为本能的妖怪……八岐大蛇？还是什么别的？
“我大概懂了。”松田阵平表示明白，同时按捺不住好奇心，提出了问题，“不过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他也能有个准备，不至于在无意间冒犯。
下屋夜樱虽然觉得“本体”这个说法怪怪的，但也没想太多，顺口就告诉了他。
“我是爱·欲的魔王——伽摩。可以把我当成爱神看待，但是恋爱的问题别找我。”
……哦。
这不是从头到尾都猜错了吗？！
而且还是“魔王”什么的……话说回来，爱神？是那种姻缘神对吧？
现在连结个婚都能毁灭人类了吗。
松田阵平，大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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