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偶

与其说是一个展览馆还不如说是一个工坊，杂乱，到处乱摆未完成的作品。奇形怪状，让人看了头皮发麻。这间工坊已经被人偶占满，连个过道都没有，我只能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诡异，除了这两个字，我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人常说人偶是个有灵性的东西，如果主人对它灌输爱意，它就会复活，变成主人的样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没有思维，只有行动。

        最终，一个摆在棺材里的人偶吸引了我的视线，黑色的**头，刘海遮住左眼，苍白的肤色，鲜红的唇。麻木又惨淡地躺在棺材里，头歪着，双手环抱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支玫瑰。跟普通棺材不同的是，它是竖着靠在墙上的。

        对视，她的右眼无神地望着下方，这不是崔鸣么？

        她无声无息地躺在棺材里，是尸体，还是人偶，还是

        这就是崔鸣，白天的崔鸣可以行动，夜晚就变成人偶躺在这里。

        人偶的头抬了起来，幽深碧绿的眼珠子盯着我，“恩？原来不讨厌这种东西啊？”我吓得后退一步，踩到一个破败的人偶，嘎吱作响。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真正的崔鸣从人偶身后走了出来，我紧按心脏，就怕它突然罢工。

        “并不是为了吓你才躲起来的，只是因为你碰巧来到了这里。”她的声线永远这么低沉，不带任何感**彩，像复读机。不，像录音机里的声音，好像有人专门给她录好了音，让她放出来。

        “觉得像我吗？”崔鸣转过身，看着那个人偶。

        我点了点头。

        “是很像吧？”她摸着那个人偶的脸，“但是只有一半，说不定还是一半以下。”她撩开了人偶的刘海，原本应该装左眼的地方，是个黑洞。

        “为什么你在这里。”我问道，恐惧占据了我的心。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确定眼前所见的人到底是人是鬼。每当我想把崔鸣当做一个正常人的时候，总有各种事情突然冒出来，彻底打消我原来的看法。这种情况不断重复，不断再现，其实我快疯了。

        “因为我不讨厌这里。那么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唐沐同学，你的家，照理应该在另一个方向的吧？”

        “那是那是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跟踪她吧。“随便走走，恩，因为还没有习惯见魂山的一切，所以想随便走走，毕竟这见魂山还挺大的，哈哈哈。”我干笑几声。我觉得我编的理由很烂，她应该不会相信。“然后然后碰巧走到这里，并且对人偶产生了兴趣”

        “是吗？”又是同样的口吻，让我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信假信。“也有人觉得这里的人偶很恶心，唐沐同学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说实话，刚开始的确觉得有些恶心，因为人偶本身带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很好，人偶的背后总被贯穿了一个又一个恐怖故事。带着恐惧意识的我并不想暴露我内心的恐惧，我只能摇摇头，不再开口。

        崔鸣从我身旁经过，阵阵寒风。

        “我最喜欢的是她们俩。”崔鸣指着两个靠在一起的人偶。

        看上去像对双生子，两个人偶紧紧依靠对方，不，身体好像连在了一起。没有穿衣服，没有做任何修饰，简简单单。她为什么会对这两个人偶感兴趣，在我看来这两个人偶很普通，普通到足以让人忽视她们。

        “不觉得她们显现出的面容非常平静么？明明身体相连，却还显得如此平静。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崔鸣注意到的是这个么？“正因为身体相连才能如此平静吧？难道不是吗？”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怎么可能。”崔鸣回头望了我一眼，“要是说身体互不相连只是紧紧靠着而显得平静的话还正常一点”，“让你看看吧，让你看看我刘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你肯定很想看，不是么？”

        我后退三步，很想立刻逃开。可我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被固定在崔鸣面前，而且崔鸣的气场压得我根本躲不开她的视线。

        我咽了一口口水，她逐渐撩开自己的刘海，那刘海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昏了过去。

        “奶奶，把她送进医院吧，她身体不好，昏过去了。”崔鸣上楼对着那个老妪说道，“跟我妈妈说一声，我先回家了，让她也早点。”

        老妪看了一眼崔鸣，“看你这样子，大概是又给人看左眼了吧。这女孩子好像娘胎里就带出了毛病，这种人吓死了我们可赔不起。”

        “在楼下，你解决。”崔鸣背上书包离开人偶馆。

        “哎。”一声叹息，飘进了我心里。

        是外婆的叹息吗？我睁开，胸前被插满了管子。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出院也是件难事。之前的记忆好像全消失了，我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今天来给我吊点滴的不是李莉护士。

        “李莉护士呢？为什么不见她。”

        “李莉啊？大概生病在家？请假了吧。”

        “是吗”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外婆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水果，“这次我绝对不会答应让你出院，沐沐，你妈就你一个女儿，我也只有你一个外孙女，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她的眼神里满是责备，我也明白，三番两次出院没一次好结果。我决定安安分分地在见魂医院呆着，直到胸前的管子没了为止。

        “可是学业不会落下吗？”

        “有你阿姨，有你同学，不碍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五点半，宋明，夏钰，王思思，三人准时出现在我的病房。宋明翻开书包把笔记放在我床头柜上，“这是前几天和今天以及之后一个礼拜的笔记，看这些就够了。”

        宋明一张冷冰冰的脸让我心里硌得慌，但我还是礼貌性地回了一句谢谢。

        “唐沐同学，你要好好养病，不然怎么有精力和我们一起学习呢？”王思思安抚我，还是她比较温柔。我点了点头，他们给我笔记之后就离开了。

        在医院，好像会让我想起一个人，奇怪，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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