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伤害你了
“要进，到时你也和我一起去。”
“我也去？”允也嫆微怔。
时下各种祭拜大事，女子都是没份的。
这次祭拜开国皇帝，便是皇后娘娘都没随同的机会。
“嗯……父皇，有事要吩咐。”苻郴语速微慢。
“何事？”允也嫆追问。
“殿下，父皇是要吩咐何事？”
苻郴好像想事情想深了，在允也嫆问问题时，没及时回答她，过了一会儿，允也嫆轻摇他的手臂，又问了一遍。
苻郴从窗边榻上起身，“也嫆……我去尔雅斋拿些东西。”
苻郴突然起身，允也嫆没有联想到，他离开榻边，她还保持着摇晃苻郴衣袖的动作，她看着苻郴离去，过了会儿才拿起案几上的书，翻了几页后，随口叫了立在廊下的绛珠进屋，“绛珠，这个话本子看完了，给我找另一册来。”
允也嫆话音刚落，以为进来的是绛珠，毕竟她都听到绛珠答话了。
但落到她身上的阴影不是绛珠，而是苻郴。
“也嫆，我和你有话说。”
允也嫆难得的在苻郴脸上看出不同于冷静的情绪。
虽然那一丝异样情绪很薄弱，但允也嫆还是发现了。
允也嫆嘴角带着笑，她期待的点头，“好，夫君你说。”
苻郴好似没想到允也嫆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会儿才开口，“我在兆太山和父皇发生了争执？”
“父皇打你了么？”允也嫆紧张起来，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除夕夜苻郴在正德门前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场景。
皇帝陛下这个人吧，大多数时候脾气好的都不像话，说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都不为过。
但是……
当今圣上乾临帝并不是纯良小白兔，他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亲见过杀戮，做皇帝后刚登基没多久，他就几乎杀光了自己的后宫，其中苻郴亲娘及其外祖一家死的最透彻。苻郴被废太子位那年，他也杀了一批大臣，抄了几个权臣的家。
允也嫆其实还一直觉得，苻郴和皇帝陛下的相处并不大像父子。
苻郴对自己亲爹是绝对恭敬的，只要是他亲爹吩咐的事，他都会做。
苻郴就好像要像皇帝陛下证明什么。
“他没来得及动手。”苻郴摇头。
允也嫆围着苻郴转了好几圈，一时查看脖子，一时查看手臂的，听到苻郴说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她没立住，扑倒进苻郴怀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君，你和父皇之间的矛盾没有可解之法了么？”允也嫆被苻郴扶稳后，急问。
苻郴眉梢微动，“你知道我和父皇的矛盾？谁告诉你的？”
允也嫆弱弱摇头，“妾不知道，妾就是觉得，你和父皇的相处不太像寻常父子……”允也嫆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太礼貌，声音不由降低。
允也嫆的成长环境可以堪称模范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姐善妹柔。
她也不是没见过家族关系不好的人家之间的相处方式，但苻郴和皇帝陛下之间，也不能简单说成家庭关系不佳。
皇帝陛下对苻郴还是很看中的，当年苻郴为何会被贬，允也嫆不知道，但嫁给苻郴这大半年时间，皇帝陛下父亲的这个身份是做的很不错的。
养伤那段时间，底下供上来什么好的天材地宝，皇帝陛下都是先给空王府送，才自己留用。
苻郴端午开始上朝后，皇帝陛下派他去办事，从开始安排他办事到他回禀差事这段时日，皇帝陛下总会去信询问他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允也嫆甚至都想过，苻郴和皇帝陛下这对父子之间，有问题的是苻郴。
“你也觉得不像父子么？”苻郴呢喃。
允也嫆听到了这句呢喃，她想问问题，但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把自己带偏了。
她本来想知道的是苻郴为何会提前回来，现在还是先弄明白这事，等这事了了，她再问苻郴和皇帝陛下之间的事。
“夫君，你为何会提前回来？咱们进宫，父皇会生你气么？”
允也嫆将话题拉回，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苻郴摇头。
允也嫆松了口气，皇帝陛下不会生气就好。
“夫君，那你为何会提前回来，你要同妾说的事，和你提前回来的事有何联系？”允也嫆问。
苻郴沉默下来，允也嫆莫名紧张起来。
“夫君……”
苻郴好似又出神了，允也嫆轻拉他衣袖。
“也嫆，我这次要伤害到你了！”苻郴面露愧疚。
允也嫆安抚道，“夫君，你肯主动跟妾说这些事，妾其实很开心，不论什么事都伤害不了妾的。”
苻郴握上允也嫆的手，缓缓开口，“父皇携百官到兆太山祭拜太祖帝，我提前出城那几日，有一日下了雨，你可还记得。”
流火七月，经常会有特别大的暴雨下下来。
苻郴出城的那几日，本来闷热了好几天，突然来一场雨，使四周都降下温度，允也嫆还高兴了会儿，唯一担心的就是出门在外的苻郴被雨淋着。
不过转念一想，苻郴也是指使别人干活，只把控关节不出错的那个，大概淋不着雨，就开始惬意享受这场雨带来的舒爽空气。
“记得。”允也嫆微微点头。
“我那日被雨淋着了，去换衣服时，仆从带我去的房间里有一个姑娘。”
“那姑娘……那姑娘只是在屋子里伺候茶水的可对？”允也嫆手有些抖，说话都磕巴起来。
允也嫆强迫自己冷静，她自认自己说的这个理由也并不牵强。
苻郴不重女色，出门办差既不带通房侍妾也不会和下属官员去狎 妓 取乐，他这样的性子，屋子里就是有个天仙，他也不一定会给个正眼。
“那个姑娘来给兄长送东西，也被雨淋了，当时正在房间里换衣服。我进去时，她还没换好。”
允也嫆大惊失色。
时下女子珍重名节，生怕出个岔子，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被陌生男子看了身子……若是处理不好，这位姑娘这辈子就一条死路了。
“夫君，是不是父皇让你把她纳进府来？……那……那姑娘是谁家的？”允也嫆突然感觉自己的声音很陌生。
“也嫆，我并非有意进那间屋子，只是驿站里的屋子都一样，我当时没注意看，就推开了门。”
允也嫆刚才查看苻郴的伤势，没站稳跌在苻郴怀里，被苻郴扶稳后，就离苻郴很近，是以现在她腿上发软，要跌时，苻郴很顺手的就揽住了她的纤腰。
允也嫆松开苻郴，坐到榻上，垂着眸不说话。
苻郴和允也嫆两个人都在苍明厅时，绛珠和梁义他们都是在廊下侯着等吩咐，今日苻郴要和允也嫆说事，令她们都走远了。
所以现在无人说话的屋子里寂静一片。
良久，允也嫆才咬唇，艰涩说，“夫君，那就纳进府里来吧。她也是苦主……若是你不要她，她可能会被家里的人沉塘……现……现在先保住她的性命才是要紧的。”
允也嫆从前听自己爹爹娘亲的爱情故事时，每每听到自己亲娘被人沉塘，就心痛不已。
她很讨厌时下一些规矩对女子的无端束缚，可她没有能力改变。
只是……她好心痛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个月后的中秋也会有四个女人进府，但她现在就是接受不了这个成了苦主的女子进府。
允也嫆突然看向苻郴，眸中带着小心翼翼和期待，“夫君……这位姑娘……你日后也会送她走的……是吧。”
苻郴当初跟允也嫆说过，她们这些皇后找来的女子，在日后事定时，他不会杀害她们，湮灭她们的存在。
这个女子如今虽是受害者，但只要苻郴不碰她，今后给她一笔钱，让她寻一个新的去处不难的。
“也嫆，那姑娘……是毛家的人。”
“毛家？”允也嫆没反应过来苻郴说的是那个毛家。
“殿阁大学士毛参明。”
毛参明。
允也嫆知道是那个毛家了。
“想必夫君不甚看到的是毛家那位才名晓满闫隆的毛五姑娘吧。”允也嫆气笑了，连连冷哼。
苻郴重重点头，脸色阴郁下来。
允也嫆注意到苻郴脸色不虞，她扣住苻郴的手，“夫君，你是被陷害了么？”
苻郴点头，出口的话却是，“如今还没证据”
苻郴似是很恼恨，周深都笼着一股狠厉，“此次我和毛家大郎一同准备太祖帝诞辰之事，毛五姑娘来给毛家大郎送东西我是知晓的，我只没想到一女儿家也敢拿自己的清白做筹码。”
苻郴在兆太山这几日，毛五姑娘送自家哥哥东西，苻郴都有捎带手的一份。
他早不是十五六岁时做事还会冲动的那个苻郴，略略思索就知道毛家有此番行动之故，是以他一直都有意避着毛五姑娘。
但，他没防住毛家对做成这事得决绝。
时下女子被各种规矩束缚，清白于女子来说，可以说是一件比天大的事。
毛五姑娘为了家族愿意做到这一步，于家族来说可歌可泣，与别人来说，则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那你要如何？毛家是父皇信任看中的朝臣，这事在世人眼里又是毛五姑娘无辜。你……你也说了，你没有证据……那些都是你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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