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少年意气
沈炼传完了话,说桃良前辈还有一句话要转给张沉河。
她让张沉河留在青梅城,等她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就会带他去南赡部洲找李常吉。
沈炼走后,清秋问道:“为什么要让你去神华楼,还让你走十方鬼域那条道。”
嘉年摇头道:“不清楚,前辈应该是有她的想法,我只负责照办。”
清秋哑然,心里有些不服气。
她是第一次在嘉年身上看到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怀疑只要是桃良开口,就算让他下地狱,嘉年都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地府。
清秋问道:“你跟桃良前辈,相识很久,关系挺好?”
嘉年说:“相处过五年,桃良前辈是我的半个传道人,对我相当照顾。”
“照顾你让你去十方鬼域,一听就不是活人呆的地方。”清秋嘟囔着说,随即她又整理好心情,道:“反正有我们跟着,应该也不会出多大问题。”
五云说:“难说。咱们这运气,哪一次没遇到过意外,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姜芝也点头。
她打定主意,到十方鬼域之前得好好磨剑。
嘉年说:“你们没必要陪我去冒险。”
清秋给了他个白眼道:“事到如今说啥呢。”
五云埋怨道:“见外。”
姜芝道:“一定是酒没喝到位,才说出这种生分话。”
清秋一拍手,笑道:“对头!”
五云附和道:“是得好好灌灌。”
见他们又有同仇敌忾的迹象,嘉年连忙告饶。
“我伤还没好,不宜多饮。”
“少废话,刚刚那股豪迈去哪儿了!来,再跟我们喝几十斤!”
清秋搬出一个高度到她胸口的酒瓮,拍拍瓮口。
嘉年看傻眼,“这,是几十斤?!”
得上百了吧。
若真喝完,还有命在?
三人拉着嘉年坐下,取出大海碗,开始喝酒。
兴许是嘉年之前那句酒品差伤到了他们,他们这次也不劝酒,一人喝完一碗后,放下手,直勾勾的盯着他和他面前的酒水。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我们都喝完了,你不喝就是不讲义气。
“我……喝……!”嘉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端起碗,一口干掉,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他娘的,哪儿的酒水,好辣!
三人都笑了,又盛满酒。
“来来来,再来!”
“我……”嘉年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都怪自己刚才充什么英雄好汉,这会儿完犊子了吧。
一座未有梅花盛开的梅花院子,酒香四溢。
卢心水站在院子外,听到里面的谈话,胸口中涌上一股热血。
少年江湖,相逢投缘,下马饮酒,一诺轻生死。
说的大概就是他们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大道前程,性命生死,在少年人的意气前,都得靠边站。
……
……
嘉年头疼了好几天,修炼也给落下。
等到他头疼好的差不多,伤也差不多痊愈。
是时候离开青梅城了。
离去之前,张沉河再次找到他们,他的肩头上蹲着一只没精打采的黄铜老鼠。
小老鼠的尾巴胡须耷拉着,没有一点当时在秘境内的英雄气概。
嘉年见到它的第一句话就是:“失恋了?”
小老鼠爱答不理的瞅了他一眼,低下头。
嘉年宽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个爪的耗子不有的是。改明我就帮你找个母的回来,跟你作伴,怎么样?”
“去你娘的!你才去找母耗子!”吞宝鼠大骂道,几根须子直抖。
“不要母的?难道要公的……”
他看向吞宝鼠的眼神,充满惊恐。
吞宝鼠身影一闪,化成一道黄光蹿向嘉年脖子。
它要咬死这个狗日的!
嘉年迅速抬手,一把抓住它,揉捏它毛茸茸的小肚子,点点头道:“手感不错。这玩意儿我带走了。”
后一句话,是对张沉河说的。
张沉河面无表情道:“随便。”
吞宝鼠怒视张沉河:“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爷爷我都要被人拐走了,你连个屁都不放,结金丹是干什么用的!你打他呀!”
张沉河说道:“他有一个飞升境的护道人。”
吞宝鼠一愣,嚣张的气焰降了下来,但还是嘴硬道:“飞升境了不起啊,当初咱们山头有多少飞升境!”
张沉河说:“他的飞升境护道人,是玉皇京朱霞楼的楼主。”
吞宝鼠用力朝张沉河啐了一口,转头一脸讨好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咱是文明人,小的之前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嘉年笑眯眯道:“放心,我不记仇。呵呵,不过就是弄坏了我的法宝,还骂了我一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我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为啥还要强调一遍。
吞宝鼠心声朝张沉河呐喊。
“窝囊废,快把我带回去,我不跟他们一起走了。天杀的啊,这狗贼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皮套子啊,还是冬天能暖手的那种!”
张沉河没有反应,嘉年倒是低下头,笑问道:“你又骂我什么呢。”
吞宝鼠一脸吾之忠诚天地可鉴的模样。
“没有,绝对没有!”
清秋把吞宝鼠抢过去,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脑袋说道:“好啦,别吓唬它了。”
吞宝鼠连忙讨好道:“仙子果然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真乃山上之楷模。”
五云掏掏耳朵,“你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套话,毫末前辈的藏书里,难不成还涉及这个领域的知识?”
吞宝鼠连忙证明主人的清白道:“自学成才,自学成才。”
嘉年对卢心水说:“卢城主,麻烦您等桃良前辈来的时候,帮我把那座鼎转交给她,请她帮忙处理。”
那尊鼎虽然硬度够高,但体积太大,又不好炼化,带着上路就是个累赘。
嘉年只能让青梅城转交给桃良。
卢心水笑说:“一定把话带到。”
嘉年抱拳道:“多谢。”
卢乔目光痴痴,喊了声五云。
五云问道:“怎么?”
“没,没什么……”卢乔眼神又黯淡下去。
卢枚看到妹妹的样子,心疼不已,想要开口叱问五云几句,却不知该骂些什么。
感情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容易分出对错。
要说唯一的错,可能就是他们遇上了吧。
嘉年微微翻了个白眼,低头一叹,肘击五云,向他使了个眼神。
你多说两句能死啊!
五云有点嫌麻烦的挠挠头,思索一阵,忽然抬头,抱拳道:“乔姑娘,保重!”
嘉年差点拔剑砍开这个榆木脑袋。
你就说这个?
清秋姜芝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块木头。
卢乔双目一亮,嘴唇弯弯,笑颜如花道:“公子保重!”
双手叠放在腰间,俏生生的施了个万福。
卢枚哭笑不得。
嘉年忍不住扶额,这也成?
卢心水抱拳笑道:“嘉年道友,一路珍重。”
卢枚跟在他后面也抱拳。
“卢城主,枚姑娘、乔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烟尘飞扬,四位少年少女,纵马远去。
……
……
四匹快马出了鹰阳郡,一路向北方而行,半月后,抵达水径国边城。
茫茫大漠犹如起伏的金色海浪,关外风景因灼热而模糊。大风吹过,夹着粗粝黄沙拍在人的头脸上,无需走多远,便已风尘仆仆。
酒馆里客人不多,被风沙磨砺过的嗓子喊出了几十号人的喧闹。
被擦得油亮的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烤全羊和金黄色的炊饼,透明的酒水从碗里洒出来,到处都充满一种生活的气息。
即便是在这种险峻的环境里,仍有人在努力的活着。
大门敞开,一阵黄风跟着四道人影冲了进来,门前一块地被刺目的阳光照亮不少。
有常客熟练的抬手挡住酒碗,避免下一口喝到一嘴沙子。
大门很快关上,有人喊道:“小儿,上酒。”
这人嗓门不大,但声音清朗,特别有一种江湖气。
“好嘞,客官稍等啊。”肩头搭着一块灰色抹布的店小二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那人低低笑道:“我早就想试试这么喊了。”
店小二快步上前说道:“四位客官里面请,四位是一起的?打尖还是住店。”
那人又特意压粗嗓子说道:“先上酒肉,咱们兄弟几个待会儿还得出城。”
“好嘞,客官里面坐,几位稍等,酒肉马上就来。”店小二朝后厨招呼一声,然后去柜边打酒。
店里其他客人都悄悄打量这四个人。
他们都是一副本地打扮,外面穿着一件不漏皮肤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挂面纱的斗笠。
光从这两点来看,甚至分不出男女。
四人坐下,其中一人踢了踢腿,脚上一双绣花鞋,干净的不像是走过边城的路。
这四个人,自然就是嘉年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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