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云鬓乱

一舞完毕，大堂里开始响起惊讶的抽气声，但是没有人敢做出欢呼喝彩的动作。

        就算这段表演再过精彩，表演的人也是沈信的女人，这个大烨后宫预定的掌权者。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个贵人，但毕竟已经是主子位分，下面这些人纵然身份尊贵，是王爷王妃之流，要算起来也不过都是臣子。

        所以众人都屏息等着沈信的反应。沈信却似乎有些着迷地盯着这个女人，忘了已经要如何动作,只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一时间会场里只剩下觅贵人稍显急促的喘息。

        啪啪啪。

        有些零落的掌声还在门口处响起来，众人循声望去，赫然竟是沈相月站在门口，她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拍了拍手掌，一挑眉对着沈信道：

        “父皇新收的这位贵人似乎很有才艺，连女儿看了都忍不住为她鼓掌呢。”

        沈信好似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难得的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才点点头道：“觅贵人做的舞着实不错，连朕看了也觉得惊为天人哪。赏——”

        这个字喊了出来，仿佛才将这个大堂唤回了应有的秩序，堂下的人纷纷有了动作，祝贺沈信再得佳人或是夸赞觅儿舞技超群。

        陈南华也动作起来，跟周围的侍女商量了些什么，便喜气洋洋的守着沈信说了两句话，沈信也略微点头，但眼神仍旧若有似无的看着觅儿。

        觅儿这也才站起身来，站到大堂中央的位置，先是看了一眼沈信又看了一眼陈南华，最后目光锁定在慢慢向她走过来的沈相月身上，见对方是用挑衅的姿态看着自己，便也不客气地抬头望回去，大喇喇的问道：“你是大烨皇帝的女儿？”

        沈相月自然点头应答，道：“对，我就是这大烨如今的长公主，若凌公主。”

        觅儿了然的点点头，却没像旁人一般一听这种名号便做出诚惶诚恐的谄媚样子，只是平静的看了沈相月一眼。可这句话没有得到相应的反应便是必然会让沈相月感到窝火的，但是碍于场合，沈信又表明了对这个女人有意思，她不好发作，于是只好挤出一脸笑意，嫣然地问道：“觅贵人似乎还不认得我？”

        觅儿故作无辜地歪头看她一眼，耸耸肩，又摊摊手道：“这不就是认识了吗？只不过我听说这大烨的公主都是貌美如花，可……”

        又装模作样还有些失望的将沈相月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这个“可”字可算是意犹未尽惹人深思，让沈相月听了便直接火冒三丈，不由得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觉得你不如传闻中的好看罢了。”觅儿倒是丝毫不做遮掩，直直的便把话说了明白。

        “传闻中？”沈相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沈信却已经在上面满是疑惑的插了话。只不过这样一来沈相月的脸上更是挂不住，眼见着面色几乎都要发青一般的吓人了。

        但也只好在陈南华的示意中气呼呼地回了座位。毕竟这是觅贵人进宫的第一天，风头无两，沈信摆明了对她如此看重，沈相月再如何受宠，也不过已经是个出嫁了的女儿，不是能正面跟觅贵人作对的立场。

        “对呀，”觅儿坦坦荡荡的转向沈信，仰着脸道：“我在南疆时便听说过大烨公主都很美丽。”

        沈信有些疑惑的沉吟一声，道：“大烨如今的公主，不过只有朕膝下三个女儿，这是朕的长女若凌公主，另还有幕凝公主从雪公主，都只是还在垂髫之年的孩童！怎么会有艳名传到南疆去呢？”

        “是啊，怎么会传到南疆去呢？”觅儿有些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却没有给出什么回答，只道：“皇帝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这女子若是漂亮了，不管到哪里，都会有这个女子的传闻。不过大烨的公主好像不止这一位成年了吧？”

        说罢，觅儿转动着眼珠在堂下逡巡过几番，口中道：“我可是还听说过，前些日子刚有一个大烨的公主婚配给了晋国的……晋国的齐王殿下，是吧？”

        这样说着，眼神便是实打实地转到了沈步月与楚云深身上。沈步月有些愣愣的还没做出反应，楚云深却已经执了酒杯站起身来，笑道：“今日觅贵人初进宫得封，小王在这里恭喜觅贵人了，也恭喜陛下，再得佳人。”

        可觅儿的眼神转到楚云深这里，却没有过多停留，很快的便盯上了旁边还安静着的沈步月，玩味的打量几眼，道：“这位应该也是大烨的公主吧？”

        几乎已经算是点名道姓的地步，沈步月实在无法，也只好起身，微点头笑道：“觅贵人有礼了，孤确实是大烨的公主，但如今已经是晋国的齐王妃了。”

        觅儿笑的忽然便更加灿烂，随即一句莫名其妙的道：“原来是你。”

        沈步月恰好在此时抬起头来，直直的撞进这个南疆女子的瞳眸，很确定在这个觅贵人微笑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地衣，这感觉快得把刀，能飞速的在自己的面上划过一刀，凌厉的似乎要将人杀死。

        自己与这位觅贵人该是从未有过往来的，怎么会……？

        沈步月按下心中疑惑，还是先笑道：“贺喜觅贵人今日入宫得封。”

        这位南疆第一美人来到大烨第一天不会使筷子，不知道如何行礼，却知道这个已经在大烨沉寂了六年之久的长乐公主名号，任谁听了也不该是个巧合。

        沈步月已经能感受到大堂之上许多人的眼神已经变了，可觅儿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只是盯着沈步月，看着，似乎有些着迷一样“你这样的，才像是大烨公主该有的相貌。”又忽然笑的更加灿烂：“你很漂亮，而我喜欢跟漂亮的人做朋友。”

        “觅贵人谬赞了，觅贵人才是倾国倾城之貌，孤不过是平常姿色罢了，不敢与贵人比肩。”

        面对觅贵人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沈步月所能做的也只能当做是寻常称赞敷衍过去，总归这京都中夸赞她相貌的人永远不在少数，这些话算是张口就来。

        可是这位贵人可不像是能随意敷衍的对象。

        她只是笑笑，却并不做声，让沈步月以为她几乎要放弃跟自己拼这些场面话的时候，又忽然道：“好看就是好看，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说着又似乎一副觉得沈步月啰嗦的样子，有些嫌弃的转过身去，这才是不打算跟他们说话了，直直看向沈信道：“皇帝，你们大烨的第一美人，怕就是她了吧？”

        沈信还没有应声，沈相月已经从座位上按捺不住了，恐怕是已经是忍耐已久：“觅贵人如此执着这些东西做什么？不如这样好了，孤方才看觅贵人做战舞做的很好，而我们的长乐公主，之前也曾舞剑一曲，京都之中一直对她赞不绝口呢。”赞不绝口这四个字沈相月仿佛是咬碎了重新吐出来的，带着简直要将沈步月除之而后快的情愫。

        “既然今日两位如此有缘，不如合作一曲，也好——”沈相月停顿了一下，四下看了看，似乎才确定了今日的宴会所为何事，接着道：“为郑将军凯旋归来贺喜了。”

        沈步月在心里轻轻地叹气。沈相月不知道究竟是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简直是抓紧每个机会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也不管自己的后院是不是起火了，脑袋上怕是都一片青青草原而不自知了。

        “你会做剑舞？”觅贵人自然是还看不出他们之间的纠葛，一听沈步月会做剑舞，立马便兴奋起来的问了这一句，看那架势已经恨不得要马上拉着沈步月下堂表演。

        楚云深已经自然而然的挡在沈步月面前，笑着对觅贵人道：“今日觅贵人一舞已经艳惊四座，王妃还是不要献丑为好了。且今日也没甚编排，若是出了差错，便是对众位失礼了。若是觅贵人真的有兴趣，不如日后召王妃进宫，两人细细排演了节目再寻日子来演出。”

        沈步月只管装作内敛害羞兴致缺缺的内人，躲在楚云深身后轻轻点头却不做声。

        觅儿听了这话，脸上瞬间浮现出失望神色，但是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转身似乎要回座，却听沈相月道：“且慢。”

        然后她站起身来，笑着看向楚云深道：“齐王对齐王妃似乎也太没有自信了，上次在太和殿中，齐王妃不也是即兴表演，便能成为这京都一段佳话，可见实力不俗，而觅贵人方才所舞众人也都看在眼里，两个人就算是即兴表演，也一定会是不错的节目啊。”

        沈相月挑衅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话里已经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了。楚云深毫不忌讳的皱了眉头，一副不满的样子，但还未待开口，觅儿先做出反应，三步两步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拍拍手又抓了心上的菜品来吃，直到撑得两颊鼓鼓的，才摇头道：“今日已经跳了，还是改日吧。那个什么零公主，若是你想看，我可以教教宫里这些伶人，跳给你看，她们就是瘦了些，多吃点还是能跳得好看的。”

        沈相月本已经等着看沈步月再在如此场合献艺，她好不手软的嘲笑她一顿，却没想到这个今日刚进宫的觅贵人半路杀出来坏她好事！一时间不由得气得面色微变，讲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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