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疆火
沈相月像是忽然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似乎是不想再看沈步月，不耐烦道：“你也会说只不过是一处宅子了，驸马他是丞相之子，总不至于连一座自己的私宅都没有吧？要我说，齐王在晋国的宅子，恐怕不止……”
懒得听沈相月一旦说起来似乎就不会停下来的废话，沈步月笑的一脸纯良道：“齐王有多少宅子我自然会知道的。只不过若凌公主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宅子里有什么。”
沈相月一副认定沈步月故意挑衅的样子，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能不能别磨磨唧唧的？”
沈步月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凑近些轻声道：“我来京都也这样长时间了，或许别的东西看的依旧不是太明白，但只有一条，什么话都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到底我还是懂得，今日这话便到这里，真相如何，相信若凌公主能够查清的吧？”
说罢离开她一些，略略提高声，似乎是说给周遭的人听：“我也不打扰若凌公主了，只是出来透透气，说好要早些回去的，若不然齐王怕是要担心我了。”
说罢稍微一点头，对沈相月道：“告辞。”
人刚走出几步，便听见身后沈相月气急败坏的道：“沈步月你这个贱人，处心积虑的想要看我的笑话是吧？！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嫁给了楚云深便可以高枕无忧做你的齐王妃了！我告诉你……”
后面的话被春晴硬拉住了。沈步月也知道沈相月身边有人是肯定不会让人听到这后面的话，因此脚步一直没有停止。
高枕无忧？她唇角微微一挑。
她哪里还有什么高枕无忧？她的高枕无忧早就已经死在了六年之前沈传的葬礼上，死在了那旨追封为沈传为逍遥王的圣旨上，死在了从京都去往大漠的路上！
父亲被陷害至死，可她甚至不知道当初是谁动的手，是谁害太子府到如此地步？那些建立在不为人知的黑暗上的高枕无忧，她此次回来，便是要亲手将他们打破，将那些被层层掩盖的事实扒开给世人看一看，到底是黑是白！
回到宴会的时候正是丝竹声最响的时候，想必为了迎接郑家回京都，宫中伶人也是用心排了新曲子的。
坐回座位的时候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是一身短打的舞娘正在献舞，音乐峥峥，比之前她舞剑的时候给出的调子要激励不少。
舞娘似乎也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拳脚利索不拖泥带水，但到底是表演所用，动作之间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温柔。沈步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着，忽听身边的楚云深道：“恐怕是上次在宫宴上，王妃所做的剑舞太过惊人，听说最近宫中的伶人都在研习这些，不过舞剑到底还是危险了些，便改成了这种。”
沈步月轻轻皱眉：“这怕是郑将军的功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暂且当做，不管美人做什么都会赏心悦目，引得人争相效仿吧。”楚云深也并不反驳，只是不甚正经的回了这一句。沈步月回头瞪他一眼，打算继续摸鱼直到宴会结束。毕竟今日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而这宫中今日的平静，还是该让他继续下去。
“大烨处处都是好的，但是这舞怎么这样没有力气？”
本来已经是这场宴会关注的重点，但是这位觅贵人似乎完全不知道收敛，吃着东西便忽然扔下了，身边的侍女赶忙递上帕子给她擦手，她接过去的表情却略有些嫌弃，接过来粗略擦了擦便扔了回去，几步走到大堂正中间，那已经停了动作的舞女跟前，先是眯着眼睛打量一阵，接着道：“你是不是没有吃饭？”
那舞女被她问的脸通红，但是到底也是宫中的伶人，知道方寸规矩，连忙低身行礼道：“奴婢参见觅贵人……”
“不用参见不用参见，我只是问你吃饭没有，你老老实实的回答便是。”
觅贵人一伸手将那舞娘扶了起来。她本来也已经算是纤瘦身材，可是跟这舞娘的手臂摆在一起，才看得出来居然比这舞娘粗了一圈。
这回觅贵人也不再问了，而是肯定的道：“你肯定是没有吃饱饭。”
舞娘的脸更红。他们身为宫中伶人，细腰盈盈一握是根本，要保持身体轻巧才能做超凡舞姿。
支支吾吾的舞娘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觅贵人便将她先放开，往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沈信道：“这种舞自然是要力气足了才好看，这样瘦的是肯定不行的。”
“那觅贵人想做甚？”沈信好以整暇的看着她，面上有笑意，似乎很乐意看她要闹出些什么来。
“不想做什么，不想让你们看着这样的舞。我想跳给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战舞。”觅贵人颇有自信的笑了，一副藐视众人的样子。
陈南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下意识的便要开口去劝沈信。虽然后妃在宫宴上献艺不是什么稀奇事，可那是只有妇人或者是宫内私宴的时候，如今文武百官端坐堂下，甚至还有今日刚刚回宫的镇国将军在，觅贵人这种提议，岂不是太过唐突了？
可是还未等她开口，沈信便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好的，朕早就听说南疆女子善作战舞，今日倒可以一饱眼福了。”
堂下有些安静，显然是没想到沈信居然真的会顺着这女子的意思来。而觅贵人心思恐怕更是单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便要往大堂中央走，沈信在上面追问道：“可需要准备些什么？朕便让乐坊的人拿给你。”
觅贵人回头，还有些疑惑的看着沈信：“只不过是跳个舞罢了，需要准备什么？乐师，请奏刚才的曲子。”
乐师看了看沈信，得到一个首肯的目光，才能战战兢兢的开始演奏。而觅贵人已经站在大堂中间，手腕上缀着的细碎珠宝与流苏衬的她更像是特意来表演的。
她站在那里认真听了一会儿曲子，接着身子便动了起来。舞步与舞娘的有不少出入，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比方才精心编排过的动作要随兴潇洒而英气许多，这样才是有了战舞的精髓。
随着动作，觅贵人身上的流苏都灵动起来，原本若隐若现的肌肤几乎是大片大片的露在外面，但她闭着眼睛舞的恣意，像是根本不在乎这外界的一切，而是整个人都专注在这支舞上，她只是想用这副躯体将这首曲子演奏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此时她是这首曲子的化身，而不是一个女子或是沈信的新晋后妃什么劳什子贵人。
沈步月未曾看到那舞娘的表演，这曲子也听了没有多少，可是这觅贵人表演的确实是好，若不是知道她今日才刚刚进宫，倒是让人疑心是不是已经编排好的动作，否则怎么会这样行云流水不带一丝一毫的犹疑，就像是在战场上一刀便要刺入敌人的心脏，不让敌人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看的几乎到有些痴迷的地步，不得不说这样的异域女子确实能将这首曲子完完全全的表现出来，让人似乎能够扑面感觉到战场上的风沙，和风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道。
能让男人心驰神往热血沸腾的味道。
这场表演让在场不少人都如痴如醉起来，而乐师恐怕早已经忘我，这曲子有些地方重复弹奏了几遍，但既然觅贵人还在继续跳下去，他便也一直没有停止，便这样一直演奏下去，似乎要等到战场上那如血的残阳落下，守着战旗的将军终于一身伤痕的将那已然破损的旗高高扬起，被硝烟弥漫的脏污面颊上忽然有了水迹，而后便是一声高喊：
“凯旋——”
觅贵人终于停止了动作，她最终以转圈的方式在大堂中央将自己缓缓的缩成一团，就好像战场的月亮已经悄然降临，将这副血腥的修罗地狱完全覆盖。
她仍旧闭着眼睛，直到抬起头来，轻微喘息着，额发凌乱的覆盖在面颊上，这时才终于睁开眼睛，露出一个纯净至极的笑意。
那一刻连沈步月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异域来的与大烨格格不入的女子，确实是有资格被称为南疆第一美人的。她的眼睛里有繁星，有泉水，在她笑的时候会忽然变成一场盛大的流星或是奔腾的瀑布，落进你的眼底，让你措手不及。
觅贵人喘息着站直身子，先是对着弹奏的乐师微微点头示意，而后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场中的每一个方向低头示意。
等到她转到她们这个方向的时候，沈步月也笑着点头向她，可是等到她转过身子向别的地方行礼的时候，一声叹息忽然打在耳后。
“可惜。”
沈步月叹出口气来点点头，也道：“可惜。”
这样明媚的女子若是留在南疆，肯定是要灼烧很长很长时间的，可如今她进了宫，成了沈信的后妃，便只会像是燃在火盆里的火，再没有灼灼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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