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对镜妆
“如今便只剩下你和我了。”楚云深笑着走上来，将那雪白扇面伸到沈步月眼前：“本想用这个东西当做你我的见面礼，还怕有些太轻率，不过既然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此次又是此种状况，倒也合适了。”
沈步月仔细看那扇面上的“长乐”两个字。晋国与大烨虽然相距不远，但毕竟不是同一国家，文字上还是有着细微区别，他这是用大烨的文字书写的，虽然还带着晋国的某些勾画，但看得出来是用心写了这两个字的。
“齐王客气了。”沈步月这样说着，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笑道：“不过既然齐王也知道，如今见面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被迫为之，这礼物似乎也没有必要在此时送出。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步月会很荣幸的受用的。”
他们是即将成婚的夫妇，总该在外人面前做出些恩爱样子来，至于彼此之间，只要泾渭分明划清界限便好。
楚云深明白她所指何事，但手却一直握着扇子举在她面前，神色里带着几分幼稚的威胁，就好像若她不接，他便一直这样举着。
“等到日后皇后引见，小王定还有见面礼可以送，所以长公主便安心收下吧。”
沈步月依旧没有伸手接过来，两个人便在这初夏的夜风中较劲一般的对视着，沈步月穿的单薄，虽然入了夏的天气不算太冷，僵持一会儿还是觉出凉意从四周包围过来，皱了眉刚想说些什么结束这种毫无根源的较劲，便听楚云深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女装。”
他声音中有种能与夜色很好融合的温柔，听得沈步月没有丝毫反抗或者打断的想法。
“很美。”他嘴角微微上扬，忽然上前几分，将手中折扇塞进沈步月手中，又用手将她的掌心合上，两个人的温度随着这短暂的接触彼此感觉，沈步月忽然便惊醒了几分，有些着急的往后退，又听他道：“但我觉得，你穿上嫁衣那日，定会更美。”
楚云深说完这句话便退回几分，笑容温柔到近乎宠溺：“更深露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便真的飞身而起越过东西两苑的高墙，不见了人影。
只留沈步月在原地感觉到身上的温度一点点在夜风中慢慢回升，就连今日本深沉的夜色也看起来温和许多。
次日。
因昨夜闹得晚了些，沈步月起身也迟了些，毕竟外间还有监视的人，她便又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慢悠悠的陪着白萱白雪挑衣服。
这些衣服还都是她在天恩寺所穿的，因为一直在守孝，天恩寺又物资匮乏，都不是什么好衣服，在天恩寺不觉有什么，如今来到京都，一个一心想留在京都不惜不要名声嫁给邻国王爷的公主，自然是不能再穿的这么朴素了。
最终择了一件豆绿色的纱裙，由白雪伺候着穿上了。想了想又坐在镜子面前由着白雪白萱拿着胭脂水粉鼓捣了一阵儿，再看时镜中那桃花如面的人，沈步月几乎要认不出那是自己。
“有些……过了吧。”沈步月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伸手便要擦唇上胭脂，却被白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公主既然已经回了京都，自然要学着打扮，如若不然参加宴会要被那些千金小姐排着队笑话的！公主难道忘了之前在京都的所见所闻了么？”
沈步月有些犹疑的停了动作。她在京都一直长到十三岁，已经是小姑娘喜欢花枝招展打扮到处比美的时候，虽然她不怎么在这些事情上留意，也是有所见闻的。不少王孙公子家的女儿，因为穿重了一件衣服便反目成仇，从此红眼相对老死不相往来，若是有那种不注重打扮的参加宴会，没几次便会被小姐们组队排挤，到最后只能自己形单影只，永远也融不入她们的小圈子。
其中最爱搞这一套的便要数沈相月了。她虽然年纪轻上几分，但从小便热衷衣料首饰，又是皇族女儿，将来再不济也是会被得封郡主的，因此小小年纪便带头组小圈子。
想到这层，沈步月有些无奈的放下了手。她已经与沈相月彻底搞僵了关系，总不能将全京都的贵小姐们都得罪了，毕竟日后还要在京都生活。
“这样才对嘛。”白雪欣慰的看着镜中的沈步月，得意的笑容就好像是自己画了幅完美的画儿：“公主这般姿色，在大漠里让黄沙吹了六年都没折损半分，若是一直不好好打扮岂不可惜。公主放心罢，你今日出去转一趟，肯定有不少贵小姐上赶着请你去她们府上做客。”
沈步月笑着摇摇头，有几分无奈。
“衣料首饰都要添置新的，公主便带着我们出去逛一圈都买回来吧，也算是再熟悉一番京都。”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白萱忽然道，又上来将沈步月一绺头发拨好。
白萱与白雪两人里头，白萱较白雪年长几分，心思细腻又敏感，做事让人放心，白雪做事认真，却较白萱少了几分细腻，不过化妆的手艺却是很好的，以前在天恩寺看她偷摸拿着小尼姑练手，每次都能做的不错。
“也好。”沈步月点了点头。总归是要以长乐公主的身份去熟悉熟悉京都的道路。
着白雪去准备马车随行，刚起了身准备要出门，却见白雪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被白萱斥了一句没规矩才喘匀了气，大声道：“公主！林太师和太师夫人来了！”
“外祖？”沈步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已经是真真切切的亮了一双眼睛，拉了白雪过来，有些急促的问道：“他们怎么会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不是已经进来了？如今在哪儿？”
白雪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这才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打听到的都倒豆子一般的倒了出来：“我刚才去门口准备马车的时候听说的！林太师和林夫人如今正在西苑，是齐王邀请他们来的，说是回访！同行的还有您的舅舅林侍郎，啊，听说还有您舅舅的独女。”
“齐王？”沈步月反问一声，有些拿不准楚云深是要做什么。白雪说是回访，也就是说他之前便已经去过太师府了，可她安插在楚云深身边的那些眼线竟然丝毫不知！
“对对对！”白雪点头如捣蒜：“听说林太师和夫人已经在西苑待了好一会儿了，如今也打算走了，不知道……”
白雪话还没说完，外间忽然有个陌生的男声恭敬道：“小人是西苑的侍卫，齐王特地差小人来问一句，公主是否要见林太师一家？如果不见他们这便打算回府了。”
门扇被呼啦一声打开，沈步月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见，这便见！”
那侍卫老实的很，一直低着头连抬头都不敢，得了一句便告辞说去请老太师一家过来，请沈步月稍候片刻。
沈步月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回到座位上有些忐忑的坐下了，只觉得今日时间过得特别慢，慢的她忍不住想起身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终于外间又传来那侍卫的声音，沈步月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又深觉不妥的赶紧坐了回去，挥手道：“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一群人慢慢走了进来，领头两个发丝已经接近全白，走到大殿中央便颤巍巍的跪下身子道：
“小人参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步月有些不忍看这场面，但礼节毕竟不能少，沉默的由他们行了礼，这才赶紧吩咐侍人看座倒茶。自己早已经甩开白萱跑到了堂下。
“外祖父外祖母！是步月不好，回来竟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望两位！”
林正与夫人穆陵韵都是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高龄了，林正虽然清癯，但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看起来身子很是强健。夫人福态一些，不过也是红润的脸颊，看起来身子都不错。
“外祖父，外祖母！”沈步月伏在外祖母膝盖上，有些依恋的蹭了蹭，穆陵韵伸手在她头上轻轻的抚了抚，林正咳嗽一声，却只是道：“一别多年，公主也长大成人了。这些年过得可还如意？”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差点将沈步月的眼泪逼出来。她抬头看向林正，记忆中外祖父总是板着一张脸说一些她听得似懂非懂的话，虽然有时候也会将她温柔的抱在怀中悉心教导，但“严师”的形象却是已经扔不掉了。
但如今他以苍老了这么多的面孔，说出这样温情的话来，怎么能让沈步月不动容。
“很好很好，步月过的很好。只是大漠甚少与外界联系，甚少得到外祖消息让步月甚是牵挂，外祖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林正微叹一声：“我这个岁数的人了，只求儿孙福，眼见着你好好地长大成人，我便也过得好了。”
穆陵韵也叹道：“孩子在外，到底是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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