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根植恐惧
天色渐暗，在并州市废弃工厂中，冷风拂过光秃秃的草茎，发出“哗哗”的声响。
除此之外，工厂寂静无声，被黑暗逐渐笼罩、吞噬。
如果有人走入工厂内部，进入废弃工厂深处一间破败的小屋内，可以看到一个呜呜出声的男人。
粗有两指的钢筋圈住身躯、卡住骨骼、压住血肉，将男人固定在一根中心石柱上。
嘴巴上覆盖一层胶带，粘住嘴唇，只能自喉咙发出痛苦的闷哼。
罗文国依靠重置一次次痊愈，也意味着他一直在承受痛苦。身体酸软，全身疼痛几乎麻木，精神时刻遭受着折磨。
肉体重置，包括重置他的体力，意味着他一直在承受均等的痛苦，漫长而无极限。
与此同时，黑暗、孤寂、与世隔绝的绝望感在从心底滋生，时间错乱、生物钟混乱，罗文国眼神麻木死寂，再无活力。
啪啪…
细微的脚步声传出，逐渐变大，最后占据了罗文国全部心神。
来人每一步像是走在他的心脏上，沉重有力，步伐沉稳，从容不迫。
罗文国眼中焕发出光芒，用尽全力从喉咙发出声响，摇晃身体，皮肤被磨起一层层的血皮亦毫不停歇。
“呜…呜…呜呜…”他已经趋于疯狂，如今不管是谁，只要来到这里他可以满足对方的任何需求。
“人真是有趣的生物，在绝望中捕捉到任何一点希望也会牢牢抓住，哪怕背后是会令你粉身碎骨的深渊。”
壬珏走至罗文国面前，冷淡地看着他。
福利院的活动在下午结束后，壬珏自家中取了车，购置了一些东西这才来到了这里。
他曾经和严以澄说过，他不喜欢别人痛苦的样子，那只是针对某些人来说。
如果对方恶贯满盈，或者罪不容诛，壬珏很有兴趣折磨他，像对方践踏他人一样，十倍百倍还诸于他。
“现在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配合一下，听懂了就点头，懂了吗？”
壬珏轻轻在罗文国的脸上拍了拍，挑衅意味十足，罗文国却不敢移动半分。
待手掌离开，罗文国才疯狂点头。颈部的钢筋死死勒着他的脖子，令他面色涨红，几乎窒息。
壬珏只是漠然看着他，没有反应。
压抑、不安，恐慌沸腾！
罗文国几乎快要流出血泪，壬珏这才出声。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不要有自己的思想，不要有额外的想法，任我驱使，做到这一点你才可以免受折磨。”
壬珏扯开他脸上的胶带，退后两步。轻声说道：“接下来，会有点疼，但不要发出声音，这样你才有一些辅佐我的作用。”
罗文国张嘴欲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
呼！
壬珏骤然提腿向着罗文国踹去，一瞬间室内似乎刮起一阵风，荡开积蓄已久的尘埃。
腿影破开空气，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响。
轰！
整间屋子轰然一震，墙壁屋顶的土灰簌簌下落。
罗文国所在的石柱在庞大的力量下随着一声炸响四分五裂；捆缚罗文国的钢筋在猝然的冲击下弯折、扭曲，继而断裂，激射向四周。
壬珏略微偏头躲过溅射的碎石，看着罗文国身体炮弹一般倒射而出，摧毁石柱撞在墙壁上，炸开一层龟裂的纹路。
罗文国腹部血肉模糊，隐约能看到背面的墙体，身体几乎断成两截。碎石、钢条、血肉混在一起，全都失去了原本的样子。
在这样的惨状下，他还兀自用力捂着嘴巴，鲜血自指缝中溢出，夹杂着些许血肉碎块。只能听到发出呜呜的痛哼，声音极低，满脸狼狈，哀求地看向壬珏。
壬珏自身上抽出一张纸，拭去脸上偶然溅上的血点，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回荡在罗文国耳边：“五分钟后，出现在工厂门口，我只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如果自信可以逃离，那你尽管去尝试吧。”
随着脚步声远去，罗文国才放开手，牙齿死死咬合，齿缝间传出嘶声喘息，伴随剧烈痉挛抽搐，他已经在浪潮般的痛楚下无力做出任何逃离的行动。
……
废弃工厂的庭院中，壬珏手指捏着一片枯叶，细细感受叶片的纹路，将其折叠，轻轻按压重叠部分的轻微隆起。
几乎丧失全部水分的叶子在折叠时仍能感受到轻微的抵抗力。
在这个世界诞生的所有生灵，都拥有一个共有特征——不死特性。在面对命运的死局之前，人们不会死亡，通过肉体状态重置时刻维持存在。
重置具有一个有趣的特点，主体伤势越严重，则重置时间越短。
就像是壬珏手中的叶子，命运规律感受到越多的命运偏离，其命运修正力度就越强。
“「抑制者」若是真如命运教团所述，作为命运的代表清除所有妄图更改现实，扼杀觉醒者的存在，当面对突然暴动的现实会怎么做？”
壬珏随手抛掉树叶，目视它飘落到脚边，继而抬脚一踏，枯叶立即粉碎成渣，埋入泥土，消失不见。
眼神一动，壬珏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估测出了两人的距离，没有转身。
罗文国此时恰好走出大门，看到壬珏后，立即驻足不动。
现在的他着实有些狼狈，鲜血、泥土、铁锈褐色痕迹随处可见，布条裹身，但浑身已经毫无受伤的迹象。畏畏缩缩地停在原地。
壬珏没有任何直视他的想法，径直向着工厂大门走去。
大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灯亮起，照亮周围。他打开后车门，取出一个包装袋，扔到罗文国脚边。命令道：“进里面换好衣服，收拾成正常人的样子，正常明白吗？”
罗文国连声说道：“明白，明白。”
他捡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完整的衣物，还附带有一些现金，两瓶水。
五分钟后，他再次从工厂走出时，已经变成一个外表普通的中年男人。外表平和，眼神沉静，没有任何特殊的面貌特征，像是芸芸大众中的其中一位，任谁也不会看出他是一个连续无差别杀人犯。
壬珏在得知严以清的经历后，曾经调查过罗文国的信息，在公开信息渠道中，记载了罗文国的心理侧写信息以及十多年时间内犯下累累罪行。
罗文国被分析是B群人格障碍四种亚型之一的反/社会人格障碍，全然不遵守规则，为人性格冲动，做事缺乏计划性，漠视他人生命。
在寻求杀人刺激最终进化到进行白日杀人时，遭到严以清的偶然目击，进而被警方针对性地锁定目标，调查出了潜藏的数件悬案真凶。他杀害男子、女子总数多达12人，手段残忍，侮辱尸体（哔——尸）、肢解等恶性/行为更是常态。
壬珏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打断他的脊梁、驯服他，掌控他，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绝佳的棋子，成为抛弃道德、抛弃底线、抛弃所有人性的最佳工具。
“普通这一点做的不错。只是，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壬珏上前“啪”给了他一巴掌，庞大的力量带动下，罗文国的脸颊凹陷下去，身体在巨力带动下抛飞，落到地面的时候荡开一层尘土。落地的瞬间立即起身，不敢有丝毫停留地跑回原处。
“还有，不要让衣服沾到血，没有第二套准备。知道该怎么做？”壬珏声音一直保持平淡，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这份平淡、笃定感才是压迫罗文国精神的最大力量。
仿佛自己才是被漠视的蝼蚁般的生物。
“我知道，知道。不要再打了，饶了我……”罗文国的声音由于满嘴的鲜血变得模糊不清，蜷缩着身体缓缓跪倒，脸部埋进泥土，用力磨蹭，将鲜血沾上泥土，形成黑红的块状固态混合物。
壬珏踩着他的头，缓缓用力，冷淡的话语和着夜风传入他的耳中：“听话点，不要试图反抗，同样的失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你也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咔！
一声脆响，罗文国的颈椎被折断，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僵直不动。
……
当罗文国再次重置复活后，抬眼看到的是一个袖珍的盒子，透过透明的盖子，能看到里面盛放着一枚银色的胶囊。
“吃了它，这是合格猎狗拥有的锁链。之后，我会给你有限的自由，去完成我给你的任务。”
壬珏靠在车上，抱着双臂俯视他。
罗文国没有丝毫犹豫，掀开盖子，立即拿起吞下。而后满脸畏惧地望着壬珏。在他没有发声前，维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壬珏点点头，带着冷意说道：“现在去吧，去城市的边缘，去没有非觉醒者的地方，竭尽所能破坏规则、杀戮无面者、更改现实。时间只有三天，我要看到该有的成果。滚吧！”
他声音一沉，罗文国身体猛地一颤。爬起来看了一眼壬珏，转身就跑了起来。
壬珏只是凝视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平静淡然。
在他兜内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一张地图，地图中间一个小红点在缓缓移动。
尖端-12电子胶囊发射器，是壬珏通过特殊渠道购买的定位器，配合特殊安装软件，能够提供特定目标的不间断实时定位信息。这是罗文国“自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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