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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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微雨睁开眼睛，看到白纱曼曼的床顶，才意识到自己仍躺在床上。她慢慢坐起身来，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自己似乎昏昏沉沉睡了许久。
云微雨闭目片刻，然后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红木桌子旁坐下。无意间，她瞥到了正对着圆桌的一面落地铜镜，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嘴唇发白，面色极为憔悴。
她中毒了！
云微雨重新坐回到床上，试图用法术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可是，她刚开始运转灵力，一口鲜血就从她的口中吐了出来。
她发觉她的灵力溃散了。
云微雨抬起右手，轻轻抹去唇角的鲜血，边擦边回想昨天晚上睡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要尽快搞清楚她到底中了什么毒，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确定她没有了灵力的原因。还有，她的灵力是暂时溃散，好好休整以后就会恢复过来，还是会……永久溃散了。
一想到她十年的灵力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云微雨就有些紧张。
可是，云微雨思来想去，还是只记得自己喝过云夫人端来的粥。除此之外，她没有吃过其他食物。
云微雨脑中突然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母亲送来的粥有什么问题吗？随即她又立刻摇了摇头，否定掉这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绝对不可能会是母亲，母亲不可能会给自己下毒，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云微雨微微蹙眉，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正在这时，她又猛地想起来，今天上午她要去见月下门前来云府调查玉佩的人……
她差点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云微雨心中疑惑，即使她睡过了头，为什么府里没有仆人过来叫她起床？难不成月下门的人还没有到云府吗？可是现在天色已明，时辰已经不早了。
越想越觉得奇怪，云微雨打算前往大厅看看情况。如果月下门的人还没有来的话，她就先在大厅里等着云家二老。
于是，云微雨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又勉强打起了精神，简单洗漱更衣，缓缓地走出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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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云微雨不觉微微眯起了眼睛。从院子往厅堂的路上，云微雨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府中仆人们看到她以后，先是神色震惊，甚至带着些许同情，随即又立刻低下头快步离去。云微雨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
云微雨穿过院子，还未到大厅门口，就远远地看到厅堂门外站满了人。那些人衣着华贵，云微雨认得出来他们就是金陵城城主府的人。
云微雨心中奇怪，为什么城主府的人已经来到云府了，父亲母亲却没有差人叫她过来呢？还没细想，云微雨就一步一步地朝厅堂门口走去。
她刚到门口，还未迈入大厅，便听到云老爷道：“回夜长老的话，这位便是十八年前，我在金陵江江边捡到的那个女婴。当时，她的包裹里面放着的，正是这枚龙凤玉佩。”
闻言，云微雨停下脚步，朝云老爷望去。
云老爷一边用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云婉婉，一边转过身来朝着大厅里的人回道。此时，云老爷站在大厅中央，正好背对着云微雨，因此，他并未看到身后不远处的云微雨。
云微雨顺着云老爷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位长得异常俊美，仿若仙人的白衣男子端坐在厅堂正中央的雕花椅子上。云微雨想，这位夜长老应该就是此次月下门前来调查龙凤玉佩的人吧。
老云爷抬起头来，上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夜长老。
夜长老不慌不忙从云老爷手中接过玉佩，认真看了片刻，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们要找的正是这枚玉佩。”
夜长老的声音清冷空灵，异常得好听。
此刻，站在云老爷一旁的云婉婉听到夜长老的话，大大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只要有龙凤玉佩和父亲母亲两人的证词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云婉婉拱手，故作伤心道：“谢谢夜长老能够找到我，让我有机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云微雨在门口听着云老爷和云婉婉的话，心中感到十分不解。
昨天父亲母亲明明说的是，龙凤玉佩是她的亲生父母留给她的东西，现在怎么又成云婉婉的了？而且，她非常确定，云婉婉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骨肉，怎么又成了他们收养的孩子？
还有，今天早上她为什么会昏昏沉沉睡过了头？她为什么会中毒？她多年的灵力为什么忽然之间全部尽失？
云微雨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云家二老和云婉婉，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她藏在青衣衣袖下的手指握紧成拳，骨节似乎在咔咔作响。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嘶吼：承认吧！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原因的！
父亲和母亲为了让云婉婉代替她成为月下门要找的云家后人，昨晚给她送的粥中下了毒。她只不过喝了一口粥而已，修行了十年的灵力就溃散了。如果当时她把一碗粥全部喝了，现在她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已经……
云微雨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愤怒，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渐渐地，愤怒、难过、不甘等情绪喷薄而出。
夜清澜在紫藤椅子上坐着听云婉婉说话，然后淡淡瞟了一眼她，道：“既然龙凤玉佩已经被证实是真的，你说你是云家后人，那么还需……”
“等等……”
闻言，厅堂内的所有人全都转过身来，朝门口望去。只见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的云微雨从门口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她径直走到云家二老和云婉婉旁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们看，眼底隐隐涌动着滔天的怒火和悲伤难过。
看到云微雨突然出现在大厅里，云家二老先是震惊，随即便低下了头，避开了云微雨望向他们的眼神。
然而此时，云婉婉表面上装作淡定，其实心中很是慌乱。
她不知道云微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晚，她明明在父亲母亲的房中看到阿花端回来已经空了的药碗，才彻底放下了心。按照原定计划，云微雨喝完药后，至少会昏睡三日……云微雨怎么会这么早醒过来？除非是母亲没有把药放在粥里面。可是，父亲母亲已经答应了她，他们不会反悔的。
良久，云微雨转过头，收回视线，不再去看云家二老。
她走上前去，看着正端坐在椅子上的夜长老，语气带着明显的波动：“夜长老，我才是云家二老收养的孩子，龙凤玉佩也是我的，我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听到云微雨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随即齐刷刷望向云微雨。他们心中好奇，这个人又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望着云微雨，云家二老心情复杂。他们也说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愧疚更多，还是慌乱不安更多。
然而，云婉婉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云微雨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她阴沉地看着云微雨，对云微雨突然出来搅乱自己的计划恼怒不已。
云婉婉气急败坏地道：“她胡说八道！我才是云家后人，我有龙凤玉佩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还有，你们可以当面问问我们的父母，到底谁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谁是他们在江边捡到的那个孩子？他们从小看着我们两人长大，最了解情况！”
她很笃定，和云微雨比起来，云家二老一定会替自己说话。
云微雨知道云家二老平时更加疼爱云婉婉，她也已经大概猜出来她中毒和昨晚云夫人端给她的粥有关。可是，就算真的是云家二老给她下毒，她对云家二老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现在就站在云家二老面前，她不相信，云家二老会在自己面前颠倒黑白。她不相信，他们这么多年的亲情，全都是假的……
她愿意最后相信云家二老一次。
于是，云微雨也赞同道：“好的，我们当面向父亲母亲问清楚，到底谁说的才是实话。”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云家二老。
云微雨手指紧握，心里暗暗期待：父亲母亲，千万别让她失望。
此时，云家二老看看云婉婉，又看看云微雨，两人皆是神色凝重。等了半晌，云老爷才低下头，小声道：“微雨，她是我们的亲生孩子……”
云夫人也红着眼眶道：“不错。”
听到云家二老这么说，云微雨面色发白，身体微晃，险些站不稳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可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渐渐地，眼里泛起了泪花。
云微雨知道她彻底赌输了，父亲母亲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全都选择了云婉婉。无论是关于她身份的大事，还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正确的事情，还是错误的事情，父亲母亲全都毫无条件地支持云婉婉。
是她自不量力，才会对云家二老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此刻，云微雨的心情糟糕透了。父亲和母亲、妹妹、多年的修为，一夕之间，她失去了一切。
将她养育成人的父亲母亲，纵容甚至帮助云婉婉夺走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给她下毒，导致她多年的灵力溃散；同她一起长大的妹妹，为了月下门云家后人的身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和她争得头破血流。
云微雨觉得，在现场其他人看来，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可悲可笑到了极点。云家二老的证词，再加上那枚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属于云婉婉的玉佩，人证物证皆无，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听完云家二老的话，云婉婉一想到她愿意为了一己前程，而舍弃如此疼爱她的父母，心里有些内疚。
云婉婉清楚她这样做，不止伤害了云微雨，更是寒了父亲母亲的心。可是现在，一切都无法回头了。
她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撒谎了。
况且，她真的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强行镇定道：“大家都听到了吧，我说的才是真的。我姐姐从小脑子就不太正常，刚才她全是在胡言乱语，大家不用把她的话当真。”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夜清澜开口说话了。他一手支腮，淡淡地道：“刚才，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他脸上神情淡漠，若有若无地扫了云微雨一眼，继续道：“除了龙凤玉佩，确定云家后人的身份，还需经一物验证。”
说完这句，夜清澜伸出一只手，张开指节分明的五指，一枚透明的、闪着莹莹光泽的指环出现在他的掌心。
“这是云家的法器——龙血指，它能够帮助确定云家后人的身份。只有云家的后人戴上它，才会不觉有异，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确定云家后人身份，这件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既然两位小姐都说自己是云家后人，那么请用龙血指一试便知。因为，龙凤玉佩也有可能只是云老爷和云夫人无意间得到的。”
这话说得可是颇为客观公正了。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两位小姐一句。如果不是云家后人，戴上龙血指以后，将会如被数万条毒蛇啮咬一般，疼得钻心蚀骨。戴着它的时间越长，疼痛感就会越强烈，最终，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丢了性命。两位小姐，还是想好以后再试吧！”
闻言，云微雨抬头望向夜清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云微雨觉得，这位夜长老似乎是在好心提醒自己，不由心中微暖。
云微雨才中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毒，身体原本就极为不适。万一她不是云家后人，戴上龙血指以后，只会给身体带来更严重的损伤。
但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没有龙凤玉佩，云家二老又不肯告诉大家真相。所以眼下，夜长老提出用龙血指确认云家后人，是唯一能够证明她说的是实话的办法了。
她只能尽力一试。
云微雨心想，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和这位夜长老说的一模一样，龙凤玉佩是父亲母亲无意间得到的，她和云婉婉都不是云家后人。从头到尾，只不过是父亲母亲弄错了而已。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等想明白后，云微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云微雨不怕，可是，有人会心虚害怕。
云婉婉正在做着心理准备，一道清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只见夜清澜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龙血指递到云婉婉面前，道：“云二小姐，你要先试一试吗？”
这时，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朝云婉婉看过来。
云婉婉心中原本就犹豫不决，此时，更是产生了临阵打退堂鼓的念头。可是，夜长老已经指名道姓地让她先试了，如果她断然拒绝的话，明显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于是，云婉婉迟疑片刻，故作淡定地走上前去，从夜清澜手中接过了龙血指。她道：“好的，那我先试。”
云婉婉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龙血指看，很快地，欲望吞噬了一切。
她心怀侥幸地想：“也许，夜长老只是在故意吓唬我。一枚指环而已，戴上去能有多疼，忍一忍，就能扛过去了。等过了这一关，从此以后，我就是修真界第一大派的掌门了。”
云婉婉紧张得咽了咽喉咙，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龙血指戴在右手的食指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龙血指由黯淡逐渐变亮，华美的银光闪烁起来。一开始，云婉婉感觉到有一阵细微的疼痛从手指上传来，断断续续、酥酥麻麻，似乎并非无法承受。渐渐地，随着龙血指发出的银光越来越耀眼，一阵又一阵尖锐强烈的疼痛感快速传开，蔓延至她的全身。此时，云婉婉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双手也在一直微微颤抖，连双脚都已经开始站不稳了。
云家二老和云婉婉距离较近，从云婉婉戴上龙血指以后，就一直密切关注着云婉婉的一举一动。他们从云婉婉脸上微变的神色中看出来，云婉婉在强忍疼痛。
云夫人于心不忍，连忙悄声劝道：“婉婉，忍不了了的话，赶紧把龙血指摘下来吧！”
云婉婉本身就忍得极为难受，听到云夫人这么说，觉得自己的精心伪装居然被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便有点恼羞成怒。
云婉婉扭头，气鼓鼓地瞪大眼睛，语气带了一丝气急败坏，道：“谁说我忍不了了？我一点儿都不疼，一点儿不适的感觉都没有，我能坚持住！”
可是，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越冒越密集。说完这句，云婉婉便转过了头，打算继续咬牙硬撑。
云婉婉竭尽全力，又苦苦支撑了一阵子，却感到头皮发麻、剧痛无比。灭顶的疼痛，从手臂、头颅、心脏，飞速蹿到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部位，犹如万条毒蛇同时在疯狂地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身体颤抖得尤为厉害。
最后，云婉婉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谁知，她还来不及从手指上取下龙血指，突然“啊”的惨叫一声，痛得直接晕倒在地上。
云家二老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跑到云婉婉身边，俯身将她扶了起来，快速摘掉了云婉婉手指上的龙血指。
显而易见，云婉婉并不是云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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