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腐烂味
天已经蒙蒙亮了，明明应该是好梦的一晚，但是宋念却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窗口的风毫不吝啬的向他吹来，本就皱巴巴的眼睛更干涩了。
宋念频繁的眨了几下，眼里不再那么干涩后才停住动作。
昨天苏忱放下一句“明晚再来”就走了。
他可走了，留宋念一人反复回想。
明明是想把这件事暂时忘掉的，可大脑根本就不听宋念使唤，那海马体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反复在脑子里横跳，不亦乐乎。
宋念只能顶着乌青的眼眶，去苏忱所说的地方踩踩点。
时间还早，沈福还没有来，宋念趁着闲档，照着苏忱画的简图，朝北主峰的位置靠近。
一出门，就看见了小美抱着松塔站在松树上，好奇的看着他。
宋念倒是想去逗逗它，可时间有点赶，他要趁着沈福没来的空档，悄咪咪的瞒着“失了忆”的苏忱，从这个院子走出去。
可天不遂人愿，宋念还没迈出院子的门口，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沈福，及对方身后几个面生的人。
“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沈福看见眼前人，甚是意外，倒不是惊讶于对方的早起，而是昨天少爷特意嘱咐过，今天尽量不要去打扰宋念，可房子漏雨的事已经耽搁了好些时日，今天正好趁着师傅们闲着，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就怕跟对方碰上面。
宋念见悄悄无望，只能转着脑袋想着理由，随口扯了一句：“哦，昨天窗户没关，有点冷，被吹醒了。”
沈福点了点头，有点进退两难，前面是少爷吩咐不准打扰的人，而身后是急着修葺屋顶的师傅，他总不能一大早把人撬来了，然后让对方白跑一趟吧。
他现在有点纠结。
殊不知面前的宋念也是如此，一面踟躇着要用什么理由出去走一走，另一面又怕沈福将自己随意走动的事告诉给苏忱。
要是之前没有提前说过不要随便走动还好，但是这件事打一开始沈福就告诉了他，说他们家情况特殊，不能随便进生人，要想不被人发现，只有这个院子是安全的，因此，宋念除了沈福和苏忱，再没见过第三人。
宋念也一直本本分分的配合着，不出院不走动，病好之后就在假山和屋里两点一线，偶尔得了趣，逗一逗小美。
“你们要做什么？”宋念看着沈福身后两个带着工具的人，睁眼说瞎话，“是要修之前被小美它们扒掉的屋顶吗？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忙。”
屋顶当然不是小美和它的伙伴扒的，但是宋念这一说法出来前，沈福一直认为是被风吹的，毕竟这里常年没有人住，自从少爷从这里搬走之后，到了主崖，这里就一直没有人气，虽然每天都会有来打扫的人，可还是跟之前比差了点意思。
但是自宋念来，这个院子少爷就又开始上心了，毕竟还是有些感情的，也不可能让它就这么荒废了，所以宋念入住的第一天，少爷遣散了常来收拾的佣人，每天的打扫就要靠他这个心灵手巧，以一抵十的小机灵来做，院子很好收拾，所以沈福并没觉得有什么累。
可是！
如果这个屋顶是小美干的，那他就一定要抓住这个可以打小报告的机会，多从少爷那敲诈几份蝶豆糕，来抚慰他劳苦的心情。
宋念慢慢跺着步子，跟在几人身后，等到沈福站在房顶上，监督师傅工作时，他停下了步子，对着房上的人，提高了音量：“沈福，我要睡觉了，你等下先不用拿早饭给我，中午再来吧。”
“好，那我们小点动作，你去吧。”
注意到沈福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宋念眼睛始终落在沈福身上，等到安全跨出小院时，才松了一口气，小跑着往目标地点进发。
一路上，宋念小心翼翼，生怕遇到人，但是很奇怪，出了小院之后，没碰到任何活物。
这座小院独立坐拥在一个山头，离主峰不近。
一条小路也崎崎岖岖，虽然路上的并没有碍事的杂草，但道路两旁却大大小小簇拥着高矮不一的野草和野花。
本应是杂乱的景象在它们的衬托下倒显得别有一番风味了。
宋念还没好好看过山里的景色呢，在城市里，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极为新鲜，像这种充满植物气息的氧气，宋念还是第一次闻得这么舒心。
他倒是挺想好好看一看，这个望崖府的景色，包括主峰，但是时间和路程根本就不允许他打小差。
看着面前分出的三条小路，望着远处的主峰，将苏忱的那张简图拿了出来，但上面并没有这种小路，明明之前走过来的路同图上没什么区别，可到此却变得不一样了。
宋念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对着前面的三个选择，将图纸收了起来，又看了看主峰的位置，在脑袋里想象出了三条路的延伸方向。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不能半途而废，小路的尽头就是主峰的门口，宋念选了一条最为有可能的路，提着一口气走了上去。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越往里走，宋念越觉得闷热，脑门渐渐闷出了一层薄汗，衣服也粘在身上，糊的宋念浑身不畅。
他暂时顿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看了看主峰的位置。的确是越来越近了，可身上这种不适感让宋念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宋念将放在胸口的哨子拿了出来，但只是看了两眼，就又把它塞回了原处，顶着闷热，继续朝前走着。
一路上宋念都没有碰到什么人，这让他的警惕心松了松，以至于都快要站到别人身前时，他才反应过来，忙把自己的身子隐在了茂盛的草树后。
可能那人听力不怎么样，并没有觉察出宋念这边的动静，只是直直的坐在那颗大石头上，留给宋念一个背影。
那背影看着有些单薄，又不像是正常人所该有的，那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宋念能清楚的看见衣服下面嶙峋的脊骨，突出的过分。
明明衣服看着很厚重，但是那一节节骨头还是突破了衣服的掩盖，被宋念收入眼底。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观察，只期盼着对方能快点离开，因为他的腿弯着，已经隐隐传来了酸痛的感觉。
宋念目光始终落在那人的身上，用手轻轻按了几下膝盖，稍微缓解了不适。
时间一分一秒的朝前走着，站了许久的宋念看着石头上宛如木头一样的人，心里的疑惑不禁攀升起来。
那人始终没有动过，以一种姿势在那颗大石头上，静静的眺望远方，宋念试着朝对方视线的方向看去，入目的是被大树掩了一半的主峰。
宋念虽然心中疑虑，但还是不想打草惊蛇，时间应该还够用，他想再等一会儿。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一分钟过去，那个“木头人”没有动。
随着空气中的闷热程度的增加，宋念拂了拂额头上的汗。
一股强烈的脂粉香扑进宋念的鼻子，香太过浓烈，宋念被呛的忍不住咳出了声。
他赶忙制止住自己的行为，用衣袖挡住了口鼻，朝着那颗大石头的方向看去。
可那颗石头上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了“木头人”的影子，宋念抻着脖子朝前面的转弯处看了看，没有那人的踪迹。
他不禁感慨于对方的行动速度，短短两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气像是打了一层毛玻璃，入目的所有画面都模糊起来。
面对突然而起的雾，宋念掩着口鼻，从那方遮掩物走了出来，踏在小路上，眼见雾气越来越大，气味也越来越浓，宋念不禁加快了脚程。
路过那块石头时，宋念鬼使神差的朝那边看了一眼。
突然，他像被魇住了一样，身体不能自由的动作，原本前进的步伐被生生定在了那里。
耳侧传来一阵小风，不太友好的拂过宋念的脖颈。
风中掺杂着东西腐败的味道，不是食物，更像是某种动物死后，尸体未来得及掩埋，所散发出来的尸臭味。
宋念掩着口鼻的手被强制的放了下去，肢体所有的动作都不再听从自己的指挥，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操控着他，这种感觉像极了鬼上身。
一开始就错了，在突然变化的天气开始，就错了。
宋念忍着空气中腐烂的味道，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的呼吸，他将呼吸放慢，不再大口的汲取氧气，而是十分谨慎的，微微呼吸着，企图过滤掉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
可这味道越来越浓，身后也传来光脚踩在地上的声音，但那声音又有些许不同，比正常光脚踩出来的声音更空灵，清脆，并不发闷。
宋念屏住呼吸，虽然心里有些发慌，但自己此等处境，光是慌有什么用，摆脱这种不能自我的控制才要紧。
他告诉自己忽视身后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在符海里翻着那个苏忱曾用过的解控的符咒，虽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他还是决定搏一搏，毕竟苏忱说过这是万能的，说不定像他这种被魇住的状态也可行。
在隐约的印象中，宋念翻出那串符咒，心里将它默唤出来，试着调动了一下身体的“气”。
还好“气”可以正常使用，宋念不再耽误时间，趁着脚步声停了下来，他将符施在了自己身上。
不负他的所望，宋念感觉到身体的主动权渐渐恢复。他试着攥了攥拳头，力气也在恢复。
大概过了五秒，宋念恢复了所有的主动权，他没有直接转身，而是将“长高高”唤了出来，等着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将咒甩到声音的源头。
但却空了，宋念手里随时掐着一个“长高高”，飞速的转身，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大雾更是没有被风带过的痕迹。
宋念此时真是恨不得自己长两双眼睛，前面一副，后面一副，定不会像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谨慎的转身，看向四周。
那股腐烂味并没有消失，脚步声也缓缓响起，是刚才那块石头的方向。
宋念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等待着脚步渐渐向他靠近，在快要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将“长高高”准确无误的施在了对方身上。
脚步声停了，紧随其后是一阵呜咽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嘴而发出来的。
宋念将心放了一放，虽然听见的呜咽声，但是他没有害怕，因为至少能知道对方是个人，不过是被挡住了嘴巴。
他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向被自己困住的人。
那一眼，宋念要用一生来治愈。
他看见了一个会站立的尸体，不，不完全算是尸体，因为这具尸体残缺不堪，身上挂满了腐肉，脸上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炸了一遍，皮肤都皱在了一起，还有许多小蛆虫在空荡的眼眶里蠕动，最后钻进了大脑。
宋念看着被浸染的白绸缎，一股恶意从胃里翻搅出来，他侧过身子，吐在了小路上，因为早上没有吃饭，宋念都快要将胃酸吐了出来。
可就在他侧身呕吐的时间里，那具腐尸用自己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扯断了绸缎。
随着撕扯声的响起，宋念止住了恶心，眼睁睁的看着一分钟之前还白的像雪一样的绸缎，生生染成了焦黄色，上面还挂上了不少腐烂的碎肉。
又是一阵恶意，但这次宋念忍住了。
因为这个情形根本就不允许他再做这些事，那具尸体已经梗着脖子，速度飞快的朝他移动过来，宋念想再甩出符咒时已经晚了，那双手已经逼近了他的脖子。
宋念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得，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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