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毒
他愣了一下，当然算是他救的。只是她这样毫无波澜的问出来，倒显得这是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却不知是何等的凶险。
只是他也无需自谦，于是冷冷嗯了一声。
“你很年轻，也很有本事。”她眼珠不错的瞧着他，给予肯定，最后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好？”
羽青江下巴抬起来，心想的是你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那么容易好。但他不敢说，于是官方的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筋骨伤的严重，最少也得半年才能完全恢复，脏腑完全恢复至少得三年，不过有药王鼎在，比起寻常人总归要快一些。”
沈容听完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
羽青江忍不住道，“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这些苦楚委实算不得什么。”
沈容皱了皱眉，“可是好疼，你是大夫，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羽青江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那些无辜惨死的医者和婢女尸骨未寒，她只是疼而已，强行捡回一条性命，连这点苦头都受不住。
他愤愤看着她，“你不要再喊疼了，就算再疼你好歹还活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句话我们就可能就要死人。”
沈容神色变了变，“什么意思？”
他这才察觉自己的失言，这些话都是在心里偷偷想，没想到今天居然脱口而出。心里害怕起来，若是她告诉了段朝崖，只怕他们都走不了。
他连忙低头，想办法找补，“我……我……我的意思是天底下每天都会死人，这……这也……”
沈容皱眉看了看他，“一堆废话，吵的我头疼。”
“你不介意吧？”他还是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介意什么？”
“没事，那你休息。”他见沈容似乎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收拾好东西离开。
他根据沈容的情况略微调整了方子熬好了药，她情况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也没有急进的法子，只能静养。大约再过几日自己就可以走了，心情难免愉悦了一些。
段朝崖今日不在，一个俏丽的圆脸侍女过来端药，见他神色，忍不住问他，“迟大夫，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记得这个侍女叫红绡，后来才调到这里伺候的。一开始也是提心吊胆，还是他告诉她如何喂药不会呛着，安慰她不必紧张，才让她放松下来。
倒不是他多在乎沈容，实则他对段朝崖和沈容两人恨之入骨，若不是迫于段朝崖的淫威，他巴不得沈容早点死……那也不至于，多受点折磨总是要的。
只是沈容若真受了折磨病情反复，他迟迟不能离开才是要紧。
他心里高兴，说话便有些随意，“自然是知道你要来才高兴。”
侍女红绡脸上立刻飞上两朵红云，双手竖抱着四周雕花木托盘，微微低头，瞧着倒是十分好看。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若是檀嫣害羞起来也不知是何等模样。
“迟大夫看什么？”红绡抬起头俏生生的看着他。
羽青江回过神，笑了笑，“看你好看。”
红绡掩嘴笑了起来，“迟大夫才真好看呢，整个殿里的姐妹们都说，从没见过迟大夫这么俊俏的少年郎呢！”
羽青江也笑了笑，他容貌出众向来自知，天下女子都少有胜之，除了沈容，男子就更不必说了。
红绡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不知道迟大夫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羽青江立刻想到了檀嫣，他对感情之事并不太懂，那日檀嫣跟他说了那些话他一直分辨不清楚，于是看着她道，“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红绡别过俏脸，将托盘放在桌案上，双手背负，慢慢踱步，“当然是想日日见到他，心里想到他就会觉得甜丝丝的，他难受的时候想陪着他安慰他，他开心的时候想和他一起分享……”
红绡转了一圈回到羽青江面前，圆圆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不知道迟大夫喜欢的是哪位姑娘？”
羽青江听着她的话想了想，自己果然是喜欢檀嫣，什么姐姐弟弟的，他又不真是他弟弟。他心里更开心了，“谢谢你，红绡姑娘，我喜欢的姑娘大概你不认识，不过她人好极了，等我下了山我就去她家提亲，不然她肯定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红绡愣在原地，“你……你……你要走吗？我听说你救了内殿的姑娘，教主许你做长生堂的堂主，你为何还要走呢？”
“是啊，还有药王鼎呢！”羽青江想着，竟然觉得有些可惜了，但是他绝对不想在段朝崖这样的人手下做事，“不过我还是要走，这里待不习惯。”
红绡神色突然就淡了下来，气呼呼地端着药走了。
可是没多久他就被叫了过去，沈容艰难的侧着身子，脸颊绯红，咳的惊天动地。咳声稍歇，她扬起胳膊一巴掌软绵绵的甩在跪在地上的侍女脸上，低声骂到，“找死的东西！”
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捂着脸哭也不敢哭，只能磕头求饶，正是红绡。
人都不能动还想着打人，他对沈容简直是厌恶至极。又想到那日檀嫣磕的一脸血污的模样，气得想上去将她打一顿，但他当然不敢。他过去让沈容躺好，在沈容看过来的时候换了一副平淡的神情，“姑娘尽量不要动怒，也不要起身。”
沈容拧起眉毛深深吸了口气，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也不想。”
随即看都没看一旁的侍女，“滚！”
那碗药没喝几口全都洒了，只能重新端了一碗来，另一个侍女低眉顺眼的过去伺候，好在这一碗药顺顺利利的喝完。
羽青江冷冷撇她一眼，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端地是菩萨面孔，蛇蝎心肠。
不过沈容如今已经比较稳定，他回去和檀嫣檀琪说了，檀琪脸色更加难看，忍着没说话。檀嫣倒是松了口气，眉目间轻松不少。
羽青江将檀嫣拉到自己房间，从脖子里掏出一个玉牌，直接带在了檀嫣脖子上，“檀姐姐，我想清楚了，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是拿你当姐姐。这是我入谷时师傅给的信物，他说除非是未来媳妇，不然不能给任何人，我把它送给你，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叫师傅去漠北提亲好不好？”
檀嫣愣了片刻，立刻将玉牌摘了下来塞回他手里，“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保管好，我不能收。”
“为什么？”羽青江不明白，“你不喜欢我吗？”
檀嫣别过头，“我……我说过把你当弟弟看的。”
羽青江又将她抓过来，却看见她眼眶又红了，“当弟弟看又怎么样，只要你喜欢我就好了，咱们一样可以在一起。”
“不行的，我……”檀嫣看了看他，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根本不喜欢你！”说完将他一推，跑了出去。
羽青江追了出去，却被檀琪打开房门叫了进去，告诉了他那晚发生的事。
那晚檀嫣为了找回断掌，委身于不夜殿的侍卫长冯阕。
羽青江如遭雷击，呆立不语。
那天晚上檀嫣一夜未归，第二日取回断掌，兄妹争吵，脖子上的红痕，以及檀琪那些虽未言明却又意有所指的话。羽青江隐隐约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但毕竟少年心性，未见识过人心险恶，难免天真。
前段时间他一心忙着沈容的病情，无暇多想。此时细思之下，想到檀嫣最近明显沉默许多，经常流泪，才明白这段时间檀嫣不知道心里多少委屈痛楚，可他竟全然不知。
过了好久，羽青江才从檀琪房里出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翌日，他出门看到檀嫣，还没想好跟她说些什么，檀嫣却比他反应更快转身走了。
他吃了早饭，到了内殿，先去看了沈容。她情况稳定并无异常，便去旁边专门配药的小厅煎药，怀里揣着那枚丹药，魂不守舍。
那年岐山医会的讨论方向是论情绪对身体的影响。多名医者发现消极低落的情绪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对病情影响更重。
后来以他师傅为首的几个老家伙研究出了可以改变情绪的药丸，取名悲欢丹。原本兴奋之极，谁知后来发现那药物的副作用，并且无药可解，便烧了药方，毁了成药，从此再不提及。
可毁药之日偏偏被他撞见，无意得知了一切。好奇心害死人，他偷偷留下了一颗，想着日后可以好好研究一番，若是谁得罪了他，就给他吃上一颗，叫他此生郁郁而终，一日也不敢快活。
昨天檀琪竟表示不愿离开，想要留在光明教的长生堂伺机报复。他愤愤不平，自己和檀嫣从未害过人，却受到如此屈辱，而段朝崖凭什么能事事如愿，祸害他人来成全自己，他绝不甘心，又将手砸得鲜血淋漓。
羽青江劝不动，便一时冲动将那药的事情告诉了檀琪，并答应将药下到沈容身上，檀琪这才冷静下来。
然而想了一夜他又有些后悔，他也憎恨那两人，但他毕竟是大夫，哪有给病人下毒的道理。
只能努力劝说自己，那药本身也难以致命，不过受些折磨罢了，更何况他本意是救人，并非害人。更何况段朝崖和沈容随意害人性命，受些折磨也是应当。
想想檀琪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手，想想檀嫣受的屈辱……胡思乱想间端药的侍女已经过来，他突然想起什么，问了一句，“怎么今天不见红绡？”
那名侍女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他心头一冷，霎时明白过来，只怕红绡昨日得罪了沈容，已经惨遭不幸了。
他下定主意，不再犹豫，将那侍女支走，将药丸碾碎洒在药里，自己端了过去。
过去的时候，段朝崖居然在那里，许是做贼心虚，他递药的时候手抖得厉害，褐色的药汁不安分的四处乱撞，险些攀出瓷碗边际，荡出身来。
段朝崖接过药碗，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他瞬间觉得脊骨发凉，竟然没骨气的跪了下去。
“你怕什么？难道你在药里下了毒不成？”段朝崖吹了一下热气腾腾的汤药，漫不经心地开口。一边说一边取来托盘里的银匙放在碗里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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