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九章坡改梯(2)
翌日,林小苗迫不及待将坡改梯的想法同六月梨讲了。
六月梨将信将疑道:“梯田我倒是在南余海一带见过,咱们这地儿真能行?”
“绝对能行,你信我。”
他捧着做的笔记,将坡改梯的具体情况为六月梨讲了一遍,六月梨听得频频点头。
“什么季风河谷的,你这个猫头懂得可真多。那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林小苗面露难色,道:“我呢,是想叫人一起开荒。但兜里没几个银子,招工怕是招不到,这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家。”
“这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我在这附近的几个村里叫两天,想来的自然就来了。”
两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小苗还裹着被子打呼噜,忽地,屋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喧喝:“都这个点了还没起床,庄稼人谁敢这么偷懒?”
林小苗在睡梦中被吓得一哆嗦,睁开眼,下意识寻找少年身影。
阿朝正将两颗金黄的煎蛋,同肉夹馍一起摆进碟子里。摆完后仔细调整成小猫咪最喜欢的形状,一转身,看到因茫然而显得有些呆萌的林小苗,嘴角轻轻牵起,道:“吓到你了?我赶他们出去。”
“别别别,怕是六月梨叫的人来了。”
林小苗移开落在少年俊脸上的视线,揉着眼窝子伸了个懒腰,一骨碌翻身下床,匆匆洗漱完,迎出门去。
院内站着三男三女,为首的壮汉身着粗布短衫,身材魁梧,还在持续叫嚷:“就是你要开什么梯田?”
“正是在下。”
另一又高又瘦的男人道:“这梯田俺还没见过,到底咋样的?”
林小苗返身取了笔记,将收集的资料,画的梯田简图,以及具体的操作方式,给他们完整、详细地陈述了一遍。
那几个人皱着眉,盯着那张简图,一人道:“这能行吗?”
“我看还是不中,这么多年了可没见过西南坡上的地种出来好庄稼的。”
“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天。就我说,还不如南下去沿海的富商庄子里当长工。”
……
林小苗静静听着他们交谈,大致明白了他们心中所虑。
种庄稼的确有太多不可控的客观因素。碰上大旱、大涝、毁灭性的病虫害,就要做好颗粒无收的准备。况且这是在曾经失败的一块地上,他理解他们的担忧。
待那几个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他心思一转,道:“各位若是不信,可等我家的三分田种出成果了看看,再做决定不迟。”
昨晚,他心中澎湃褪去后,仔细想想,靠种庄稼赚钱这事,就算有再多人加入,也还是急不得。
这一带的气候种两季稻不成问题。到时候他梯田里水稻丰收,事实胜于雄辩,那就是最好的证明,比此刻空口争辩有用的多。
“这倒也行——”
“小喵!”突地,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短衫男人。
一串粉色倩影奔进门来,为首的那个冲过去一把抱住林小苗大腿,仰着粉扑扑的小脸喊道:“喵喵,我想死你啦!”
杏宝宝化形不过七八年,是杏花一族中年龄最小的。林小苗看她如看妹妹林小芽,这会儿见了也是倍感亲切,便俯身将她抱起来,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跟在杏宝宝身后的杏花花,晃了晃抗灾肩上的小锄头,“鸟说你要开荒种田,祖奶奶打发我们来跟你干。”
“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在厨房做菜还好,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要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顶着大太阳抛土扬尘,他是真心疼。
“菜能做,田也能锄咯,可别小看我们。”杏花花嫣然一笑,问道:“我们族宠呢?”
“在屋里。”林小苗话音未落,身后不远处茅草屋的门,被族宠默默从里面反栓上了。
但一道薄门岂能挡住热情的挂娘们。顷刻间,十来个粉团子挤进屋内,接着便传来少年虚张声势的恐吓:“再动手动脚我就不客气了!”
林小苗哭笑不得,这时,篱笆门外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忙迎上去:“杨长老!您老也来了。”
杨长老左手持烟锅,右手拄拐杖,胸前垂着由雪白胡须编成的辫子,依旧是那幅悠然自得,一派慈祥的笑模样。
“我老头子也来跟你种两亩田。”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袄袄村的村民,最后面的两位拉着一架子车农具。杨长老说:“这些放在村子里也没用,我就让他们全都拉过来,到时候看能用哪个用哪个。”
林小苗感激地无以言表,正想邀人进屋喝茶,就听见陈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嚯,你个老杨头来做甚。”
杨长老吞云吐雾的:“我也来凑个年轻人们的热闹。”
陈叔:“啊?闲的没事干来转悠?”
杨长老:“就是,来跟着种两亩田。”
陈叔:“嘿,那你可真来对地方了,这河湾美得很,以前还没发现。”
林小苗:“……”天还能这么聊,也算开眼了。
两位老人就这么牛头不对马嘴的聊着,一个谦让着一个,前后脚踏进了小院。
院里的男女显然都认识两位老人,皆拱手行礼。听见他们的对话,又彼此嘀咕了起来。
六月梨最后扑棱棱落进院内,化作人形站到林小苗身边,“怎么样?活给你办得漂亮吧。”
“你可太厉害了。”林小苗朝他竖起大拇指,示意他看那六个人。
果然如林小苗所料,那壮汉与同伴们短暂交流后,上前来问道:“这田一年的租子怎么收?”
他连忙摆手,正想张口说不用交租,六月梨递给他一个眼色,林小苗心知各地有各地的规矩,便将话语权交给了六月梨。
六月梨道:“我们家公子心善,也知各位讨生活不容易,租子,便给再降一些。”
众人一听要降租,个个喜笑颜开。
六月梨继续道:“公子将祖上这么大块地交给你们,你们可要好好操心。这几日恐先得麻烦各位自带铲、锄、犁、耙等农具,咱家新置办的后天农具铺里才能给送来,各位不介意吧?”
“不介意介意。”
“这些都好说。”
那为首的壮汉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租契何时签?”
六月梨:“你们先回家拿器具,下午咱们就签。”
待这六人走了,林小苗连忙拉过六月梨:“这地怎么就成我祖上的了?”
“谁要能把这地救活,这地就是谁的。”六月梨:“实话告诉你,这地的地契,全在我手里,但它又不是我家的。其实说起来也挺有意思。”
当年,六月梨正值花龄的母亲,于山中捉虫时,救了南余海一富商的女儿。
二人一见如故,结拜为姐妹,相谈甚欢时,相约择一世外桃源,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过清闲自在的乡野日子。
是日,二人结伴游于日落河湾,见了这西南峰处风景秀丽,即可登峰猎兔,又可赏日捉鱼,喜欢得很。
后打听了一下,得知西南峰上的地由于种不出庄稼,正在贱卖。二人可怜那些躲过战乱,逃避至此却又无法安家,不得不继续逃命的农家人们,便掏银子将地全买了下来。
当时六月梨家还未发迹,因此买这片地花的钱,大部分是那富商家的女儿掏的。
可惜买地后不久,富商女儿因容貌出众,被皇城里的人挑中,带进宫去选了妃子。这隐居田野的美梦,自然就化作泡影了。
六月梨父母成婚后,其父整日忙于族中事务,左右逢源,其母则整日隐于后院,不与人来往。这日子一长,俩人关系大不如前。
其母干脆带着他来到了这溪边村,守着这一处荒山。不久,六月梨父亲乘船追来,夫妻俩和好后,一家三口这才搬到袄袄村的老宅子里去。
六月梨母亲因病临终前,将西南坡的地契交给了他,告诉了他这地的由来。
并嘱托他,无论如何要守好此处,不能卖也不能弃,要给她身处宫墙内的姐妹,留得一方自由的念想所在。
可惜她走后不久,那深陷高墙之下的丽影,也驾鹤西逝了。
“唉,皇家的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真是看不懂哦。”六月梨无奈叹道:“我听我娘说,那位小姐入宫后因下妖界贱民的身份,不受宠爱,一直郁郁寡欢,虽然为妖皇诞下了十八皇子,却也是红颜薄命,没享上什么福。”
林小苗:“……”
“十八……十八皇子?”他惊得瞪圆了滴溜溜的猫眼儿。“你确定那位诞下的是十八皇子?”
“确定啊,这种事怎会出错。”六月梨道:“怎么?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啊!林小苗心中长叹一声,佛家常道,有因必有果,原来今日他能来此处,遇见六月梨,看见这荒山,皆是缘分。
当年,这小猫妖的娘亲种下了善因,而今,却是他来收这善果了。
就是可惜了,那向往闲云野鹤的心,却困在那高墙之内,度过了短暂曲折的一生。
真是可惜啊,林小苗心中一时感慨良多,半晌不语。原先不觉得这异世与自己有何联系,现下,心头却有些不一般的滋味了。
六月梨见他眉宇间缀满忧愁,长吁短叹的,赶忙揽着他肩膀宽慰道:“你不必担忧,就安心当你的小地主。咱俩把这地”
“我知道你刚才肯定开口就要说,不要租子。但你如果不按这里的规矩来,日后出点问题,就是无穷尽的麻烦,是不是?”
“是是是,有道理,你说得对。”林小苗端详着六月梨颇昳丽的脸庞,心中涌上说不出的亲热,“以后这种事就交给你了,我的六管家。”
“哈哈哈哈,好,我就给你当个管家。”六月梨拍拍胸脯,他本就喜欢田园生活,这下可算是如了愿。
眼前困难逐一解决,事情比想象中进展得顺利太多。
林小苗心中燃起汹汹斗志,立马重新做了规划。
首先,人数有限,必须将开荒的面积缩小范围,最好是先选低海拔的几亩,做精准开垦。
待开垦初见成效,再根据具体情况,计划日后加固田埂、修渠引水、分配水量、犁田耙田等问题如何解决。
大伙儿很快在他的领导下行动来,他最早和少年挖的那块,不过三天时间,便已初具梯田模型。
杏花花带领的那二十个粉团子,动起手来的速度,把其他人都给惊着了。
林小苗不由得佩服道:“真是不能小看你们啊。”
杏花花扶正草帽:“那是。”
有认真干活的,自然有认真偷懒的。
杏宝宝带领着几个其他人家同龄的男娃娃,坐在地里玩“我是你娘,你是我儿”的游戏。
玩着玩着,不知怎的打了起来,把其中一个的裤子给扯烂了。那男孩儿哇哇大哭着东奔西跑要找亲娘,那白生生的小屁股蛋,也算是山野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林小苗白天跟着大家下田农作,晚上回家吃完饭,和少年一起去河边遛弯消完食,回屋后,阿朝在院子里做木工,他便点烛写写画画,做梯田开垦的细致计划。
人数有限,必须放在最精准的位置才能发挥出最大效用。田开出来了,便是挖渠引水。
西南峰上的银潭、冬潭距离他们开垦的地方太远,只能选择就近的溪流。
林小苗凝眉深思,边斟酌边写,不知不觉已过子时。
阿朝端茶过来:“还要多久?”
林小苗抿了口茶,回过头:“你先睡吧。”又瞅少年神色有点不自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和我商量?”
是有件事,但阿朝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眼看着又快到三十了,上一次不小心把油膏用完了,还没补上呢。
纠结半晌,他摇了摇头,跨上床来,坐到林小苗身后,长腿长手一伸,将他圈在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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