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谷子（六）

深秋的一场雨夜，大雨滂沱，狂风呼啸。

        忽然，电闪惊雷，天崩地裂，整个大地都在震颤，似乎到了日子的尽头。

        刚割完的稻田又新蓄满了水，人们都还没来得及放水，就冲垮了田堤，只听见“轰轰”的泄洪声。

        道路泥泞，湿滑，没有行人。雨水不住往山下流淌，冲走泥沙。

        空气中带着泥土气味，潮湿使人感到难受。昏暗中到处充斥着恐怖。

        在一间小屋子里，煤油灯照亮了四壁。这盏灯，带来温暖和安详，使夜晚不再显得寒冷与凄切。一名女子，正在地上安静的翻弄打湿的药材。

        她生得美丽，眼睛清亮澄澈，神情自然娴适。雷声在她的耳边回响，可她的表情却显得若无其事。她不怕打雷，是个勇敢的女子；她也不信鬼神，是个开明女子。那是兰儿。

        兰儿独身守在家中，等着大秋跟父亲行医回来，但已经有一些日头了，父亲却迟迟不归家。

        兰儿在心中计算着日子，这已是第八天。

        她皱了眉头，想着以前父亲归家的时间，心中发了急，脑中胡想起来：

        “难道是忘记回家了吗？”

        “不对，不对！忘记什么都行，但家就不行呀！”

        “可为啥就是不回来呢？”

        “啊，也许医治的病人生了什么罕见的病呢。就拖着他们的脚了，一时回来不了！”

        这小女子蹙眉想着无数个原因结果，但还是避免不了最不愿想到的原因。

        她想到万一，万一大秋带着父亲丢下她走了！万一他们出了意外，遇上强盗，被抢了钱去然后把大秋和父亲杀死！万一

        她使劲摇头，想着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不吉利的，她想要忘记，可是越想要忘记的事情记忆得越是深刻。她忽然觉得，万一真是这样呢！

        她害怕得流出眼泪来，她在心中安慰自己，把安慰当成祝愿。

        雨一直气势不减，夜越深就下得越大，仿佛就要淹没掉整个世界，也淹没掉这个女子的世界。她原先的娴情，如今也变成了泪目！

        风声彻彻，雷声滚滚。兰儿的心将要被这些打碎，她竟然害怕起来了。她睡不着，于是欠身在床望着窗外发亮的雨丝。

        不知道多久，她忽然听到在雨中赶骡子的声音，又确认着，她惊喜的捂住胸口，心想着：是大秋，大秋他们回来了！

        果然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兰儿迅速穿好衣服，走去开门。

        她边走边想，要不要假装生气，怪他们回来得太晚。要啊，当然了！叫他们记得我也会生他们气的。

        她很快决心下来，站在门前迟迟不开门。

        敲门的人急了，呼喊起来，那声音简直嘶哑得可怕！

        这下兰儿有点害怕了，更不敢开门了。她原本只是想生生气的，但是这个声音她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得，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她盯着门缝，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大秋。但是外面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你是谁？”她隔着门问。

        外面沉默了一阵，才轻轻回答道，“大秋！”

        兰儿开了门。

        “啊！大秋你！”兰儿十分惊恐的说。

        大秋不说话。

        这时，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大秋的脸被照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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