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关机
放假当天送走季北后，林染坐上来接他的车回家。
同坐一辆车的还有陶莹莹。
林染其实并不讨厌陶莹莹，她本人话不多，又谦虚好学，在两家还没合并成一家的时候，她算是班里和林染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了。
回家一路的红绿灯比较多，车子一直走走停停的，两个人坐在后座，一个看手机，一个看杂志，别有一番和谐。
林染想起韩默一蹦三个高的要考到首都的大学，不免心生好奇。
“你准备考哪个学校？”林染问。
陶莹莹没想到林染会问她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如常。
“冲一下北京师范吧，”陶莹莹说，“从小就想当老师来着。”
林染点头，“挺好，你还挺适合的。”
陶莹莹笑了笑，眼角弯弯，“你呢？”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是季北发来的微信。
-北北北北：我到家了哈。
林染看着季北的头像，眼底可见的温柔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我想学医。”林染说。
两个人到家后，竟然发现林建邺在家，像他这种要忙到假期前最后一秒的人物，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的确挺让人意外。
“你俩坐过来。”林建邺说道。
待两个人坐定，林建邺直入主题，“你三叔那边有点事情，需要我们过去一趟，今晚的飞机，一会儿你俩简单收拾下，吃过晚饭后，我们就出发。”
“三叔什么事情？”林染问。
“什么事情还要提前跟你报备么？”林建邺不怒自威。
林染伸直长腿，语气懒散，“那要我过去，总得知道是什么事情吧？”
“还能害你不成。”
林染想起了林建邺之前提出要让他俩出国留学的事情，这前后时间点便可以说的通了。
“我已经说过了，你别白费心了，我不会留学的。”
林建邺见他识破自己的意图，依旧面不改色，“说的轻松，我不费心，谁还管你，多大的人了，一点规划都没有。”
林染早已习惯了他这套说辞，懒得再去争辩什么。
倒是陶莹莹，她知道林染不是林建邺口中的那种人，就算以前是，但最近的一些变化，她作为同班同学，都是看在眼里的。
况且刚刚在车上，林染也明确说了，自己想学医的愿望。
“他……”话还说没出口，就被从房间里出来的陶凌打断了。
“莹莹啊，你来房间帮妈妈找下衣服，翻了好久都没找到。”
陶莹莹知道她妈妈这是故意的，从两个人搬过来的那天起，陶凌就跟她说过，不要参与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事，只要做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了。
陶莹莹站起来，看了一眼林染，跟着陶凌进到了卧室。
门关上后，林建邺的语气更为不好，“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铺路，以后你为人父，就会知道我的苦心了。”
“像你这样为人父么？”林染干笑一声，“那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两人之间的火气显然已经冲到了燃点，再继续下去，不是林建邺摔门进屋，就是林染夺门而出。
几年下来的抗战，林建邺已熟谙此道，并每次都乐此不疲的使用着。
他拨通了林奶奶的电话，然后递给林染，“你自己跟你奶奶说。”
“小染啊，”电话里林奶奶语气柔和。
林染也切换回平常的语调，“奶奶。”
“这次呢，你先听你爸的，出去看看，多比较比较，要是真不如你的意，也好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到时候你爸也不好说什么。奶奶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奶奶不会干涉你的。”林奶奶说，“你全当去看看你三叔，他也好多年没回来了。”
林奶奶言尽于此，林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心里已打定主意，到时候无论林建邺给他怎样的安排，他都会一口否决掉。
“我知道了，奶奶。”林染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多注意身体，等我回来就去看您。”
“好，好。”
林染挂掉电话，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回到自己屋里去了。
吃过晚饭，林染托着自己的行李箱先行出来，交代了一句自己会去机场后，便离开了林家。
林建邺没有阻拦，他深知林染的性格，既然已答应，便一定会如约前往。
他按着季北发过来的照片找到那种棒棒糖，又找到花店扎成花束模样，想着季北发来的那句小哥哥，他想立刻见到真人的心跳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从楼口飞奔下来的季北，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花猫，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愉悦，一度让他说不出自己要离开几天的事实。
其实就算自己不出国，过年这几天两个人也未必会相见，但在同一个城市和在不同国家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
而且林染也不知为何，见过之后，那种不舍的感觉尤为明显。
这种感觉在抵达目的地后更加汹涌。
他算了下时差，估算着季北差不多起了床，吃过了早饭，便打了一通长途电话过去，系统音提示，关机。
关机？没电了么？
又过了几个小时，林染再次拨过去，依旧是关机。
半天的时间过去，季北的电话始终打不通。
无论是主观因素，还是客观条件，季北都不应该会关机如此之久。
林染有些慌了，那种惴惴不安的情绪反复冲击着自己。
他给韩默和胡万打电话过去，两个人都试着联系季北，得到同样的反馈结果。
“你别急，兴许小北哥手机坏了呢，进水什么的，我的手机就经常英勇就义。”韩默劝慰道。
“可能小北忙着和家里人准备年货呢，他看到后会联系你的。”胡万说。
于是林染又耐着性子等了一天，依旧联系未果。
第三天，林染再也按耐不住，不顾林建邺的反对和愤怒，毅然决然的买了当天的航班飞回鄞州。
下了飞机，林染直奔季北家，与第一次来的心境又完全不同，那种紧张又急切的心态更胜之前。
依旧是那个门卫，林染直接自报家门，“叔，你还记得我吧，我之前来过的，季北的同学。”
“你啊，我记得。”门卫说。
“太好了叔，那直接让我进去吧。”林染说。
“让你进去也没用啊，”门卫关上窗户走了出来，“小北不在家。”
“不在？他不在家么？”林染问。
门卫点点头。
“那他去哪了？”林染问，“什么时候回来？”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是拿着行李走的。”
行李？回学校了？
这是林染的第一反应。
大年初二，他回学校干嘛？他继续拨打那个不知拨了多少遍的号码，依旧是冰冷的关机声音。
大街上人不多，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应该在家吃团圆饭，热热闹闹的驱赶掉这个冬天的寒冷。
打车到学校的时候，已经黑天了，学校一片漆黑，宿舍楼那边也没有亮灯的痕迹。
问过了大门的保安，这两天并没有回校的学生。
一口提着的气凉凉的被咽了下去。
电话响起，没待看清屏幕显示，就被林染慌乱的接起来。
“你在哪？”电话里透出的声音有些着急。
半个小时后，秦至的车停在向阳高中的门口。
车内空调开的很足，已经被冻僵的林染，才在这股暖流中逐渐恢复体温。
秦至也不急于开口，他从后座拿出毛毯把林染围了一圈，又把提前准备好的热咖啡放在他的手里。
车内电台是点歌频道，此时放的正是陈奕迅的《十年》。
熟悉的音乐缓缓流出，歌词衬得林染的心境更加冰冷。
他喝了一口热咖啡，伸手按掉了按钮，将那句还没唱出的“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封锁在电台里。
“我一直联系不到季北。”林染缓缓开口，“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家里、学校，我都找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现在是过年，他可能和家里人去了外地，恰巧不方便接电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秦至说，“等到开学，他就回来了。”
“我也想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心慌，我联系不到他，就是慌。”林染低头看着咖啡冒出的热气，熏得眼睛开始发酸。
这个样子的林染，秦至只见到过一次，是林染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流下来。
他说，“哥，我没有妈妈了。”
“还有几天就开学了，到时候就会知道了，”秦至拍了拍林染的肩膀，“回家还是去我家？”
“我不想回去。”林染说。
“好。”
车子缓缓启动，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车窗上，又随着车子的前进而缓缓后退。
远处，一些礼花此起彼伏的升上天空，眩目灿烂后又归于平寂。
林染看着这些，眼神空洞，烟花还是一样的烟花，跟游乐场的并无分别，只是当初身边的人，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还是季北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
“一路顺风。”他说。
我有听你的话，一路顺风了，可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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