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抛绣球

“你说什么？”夜星岚一愣，随之而来的惊喜，扶着婳珺的双臂，让她重复一遍。

        “我不要离开你们。”小婳珺得到了鼓励，稍稍放大了音量，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边。

        “她说话了，她说话了。”夜星岚开心的抱着婳珺冲到院中，洛琼霜正在晾晒衣服，婳珺抱紧了夜星岚的脖子，把头埋到她的肩窝，这次无论夜星岚怎么哄，又不再开口了。

        “我听见了，她真说了，说不想离开我们！诶，她怎么知道？”夜星岚放下婳珺在院中玩耍，拉洛琼霜到一旁解释。

        “就算是真的讲话了，你也别那么激动，再吓到孩子，还有前天你们商量的时候是不是被听到了？”洛琼霜母性泛滥，虽然短短相处几天，但她是真舍不得和婳珺分开，刚才又来了这么一出，只觉得眼眶泛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我天，姐姐，姐姐，你别哭。干脆我们去街市上逛逛吧。”夜星岚看不得人掉泪，赶紧打圆场，抱了婳珺，拉了洛琼霜就往外走，生怕留下一个独自伤春悲秋。

        三人刚要出门，婳珺挣扎着下地，复又跑回院中将隔壁商议国事的楚擎和顾萧拉了出来，一副必定要带他们一起出去的架势。

        小镇虽不繁华，今日却有一桩独有的热闹，五人经过前堂，跑腿的伙计正和两位熟客搭话，原来今日正是这虬龙镇首富张员外家的独女抛绣球招亲，在街市正中搭了秀楼，今日午时，镇上所有的未婚男子都可去求。

        看看天色，午时将近，夜星岚二话不说，抱了婳珺撒腿就跑，生怕赶不上凑这一趟热闹。楚擎等三人互望一眼，紧随其后，生怕她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他们果然还是来晚了，饶是这小镇平日里热闹太少，今日秀楼下人山人海，两边的商家早就挤满了看客，就连树杈树梢上都挂满了人，夜星岚蹦了几蹦都没能从人缝里窥见秀楼中小姐的模样。

        “顾萧，你蹲下。”转头一看，三人赶到，夜星岚毫不客气的一压顾萧的肩膀，让他当个人肉桩子。

        楚擎看着她单手抱着婳珺，一手扶住顾萧就往肩上踩，实在太惊险了，长臂一伸，从她怀中接过孩子。

        “诶诶诶……她也要看的呀。”夜星岚松了手又想起这趟热闹，是想让婳珺看了开心的。

        却见楚擎将小婳珺双手扶住，架在了肩头，楚擎本就个高，这一下，小婳珺比旁人高出了半个身子。

        “你也过来……”楚擎不等夜星岚站上顾萧的肩头，拉着她的腰带过到自己身上，夜星岚站稳后，这才开口，“离婳珺近一些，方便照顾。”

        他日若有子嗣，楚擎想必是个好父亲……站在楚擎肩上双手扶着婳珺，念头在夜星岚心尖转瞬即逝，很快就被秀楼上锣鼓喧天的热闹声吸引了去。

        那秀楼扎得不高，甚是结实，像是让张家小姐能看清底下中男子的容貌，他们站在最末一排，绝不可能出现被误砸的场面，这一点让洛琼霜十分放心，她真是日防夜防，生怕夜星岚再坏了哪家姑娘的姻缘。

        “顾萧，借你‘千里眼’用用。”夜星岚站在楚擎肩上，视野虽开阔，但距离太远，秀楼上只见人影晃动，完全看不到人脸，顾萧无奈从袖中翻出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透明的碎玉，掰下一点渣渣递到夜星岚手上。

        “洛姐姐，你要不要也上来？”夜星岚得了宝贝，将它含在嘴里再望秀楼，楼上家丁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兴奋地回身招呼洛琼霜一同，又指了指空着的顾萧肩膀。

        洛琼霜俏脸一红，顾萧那是当朝一品的御史大夫，岂是随便给人当人肉桩子踩的？

        何况男未婚女未嫁，于理不合。不过这话，她断不会当着夜星岚说，不然定会被小妖女取笑迂腐。

        在夜星岚的认知里，天下男人分两种，一种是不能招惹，另一种是可以欺负，不能招惹那一栏目前为止只余一个楚擎。

        “来不来嘛？”夜星岚见洛琼霜不答，还以为她在犹豫，再次邀请，完全忘了询问“人肉墩子”的意见。

        “小姐出来了，出来了，欧——”随着兴奋地喊叫，夜星岚站在楚擎肩上蹦了一蹦，后者扶住她的双手一紧，夜星岚便再也蹦跳不起来了。

        “不去！”洛琼霜十分尴尬的看了顾萧一眼，拒绝声被一众围观者的起哄声淹没。

        夜星岚已全身心的投入到看热闹的大军中，无暇顾及洛琼霜了。

        众人的欢呼声中，那秀楼上第一层幔帐挑起，两个资质平庸的丫鬟一人捧着绣球，另一个打着羽扇分列在两边，显出第二层幔帐后凤冠霞帔的身影，丝帐妙曼，衬得那身影也妙曼的引人遐想，吊足了围观者的胃口。

        “那丫头模样不俊呀。”

        “你懂什么？这是为了衬托出小姐的天姿国色。”

        “听说张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远近淑女中的典范。”

        “我也听三叔家婶子的二侄女提过，许多年前到张家送过菜，那时小姐还年幼便已经长得美若天仙……”

        “张家家大业大，这要被选中了可是财色兼得。”

        人群中七嘴八舌，讨论更炽，不住地振臂欢呼。

        日当正午，那张家小姐终于不再拿捏姿态，第二层幔帐挑起一个边角，大红色的喜服露出一节，人群被后浪不自觉的推着前涌，早早占好位置的第一排男子个个争先，恨不得自己就是张家小姐第一眼看中的如意郎君。

        幔帐越掀越高，夜星岚随着人群也在不断前移，终于幔帐搭起，张家小姐举步抬身站到了两个婢女中间。

        “我的妈呀！”夜星岚双腿一软，若不是楚擎扶着险以险从肩上摔下来。

        他们周围的众人还在奇怪这个小公子怎么从他兄长肩上摔下来了？人潮前排像是炸了窝，四散奔逃。前面的人往后躲，后面的人往前涌，接踵摩肩，乱了方寸。

        “怎么了？怎么了？”

        “前面的跑什么？”

        “鞋——我的鞋呢……”

        ……

        托“千里眼”的福，夜星岚当然知道前面的人跑什么，那张家小姐身材魁梧，看个头要比身后的家丁还要高出两个头来，宽度更是比身边两个婢女加起来还宽，身上火红的嫁衣勒得很紧，像是被裹成的肉粽。

        再往脸上看，一堆肉里勉勉强强捡出五官，拼凑在一起，鬼斧神工，不得不叹服造物者的神奇，怪不得这秀楼扎的如此敦实，饶是如此，她每走一步，那敦实的楼柱都会摇上一摇。

        张小姐一个马步扎稳，右手捞起绣球，就往楼下看，被挤到前排的众勇士已经退无可退，见势不好，左右四散，让出前半个场地，所有能看清小姐长相的位置空无一人。

        后面离得远的，正想向前探个究竟，见前面人潮散去，立刻前涌，夜星岚此时已经跳落在地面，被夹裹在人潮中，被动向前，占了个居中靠后的位置。

        本来这个方位距秀楼还远，也算安全，那绣球想从秀楼上抛过来，也得是壮年汉子助跑几步方能企及，谁想到他们低估了那张小姐的天赋异禀。

        见刚涌到前排的男子又四散奔逃，那张小姐举起绣球奋力一掷，火红的绣球被一道劲风夹裹着向人潮的后半部飞来。

        楚擎左手托举着婳珺，见那绣球转眼便到身前，直砸小婳珺的面门，立刻一个转身护住婳珺，右手一挡拦下绣球，那绣球在掌中滴溜溜转了半晌，终于静止下来。楚擎皱眉，倘若他方才没出手去接，这么大的力道必定伤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擎身上，秀楼中早有数名家丁站在人群两侧观望，见绣球落地，忙不迭的将楚擎围在当中。

        “收了吧，保国安家，关键时刻还能上阵杀敌，给秦钰做个先锋官。”夜星岚强忍着笑意拍了拍楚擎的肩头，低声劝慰，后者脸黑得像锅底一般。

        不多时，地面震动，那秀楼上的小姐竟然亲自下来验看夫婿，这也是普天之下奇事一遭。

        周围众人自觉闪出一条大路，张家小姐一步地面一颤，几步就来到楚擎面前，威风凛凛，拉出一个架势，围着楚擎前后左右的验看起来。

        就像垂涎菜市上的猪肉，还是半片那么一大块，就差上手捏捏摸摸肉质是结实还是松散，水不水、筋不筋。

        小婳珺坐在楚擎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一动不敢动，生怕楚擎下一秒就被抢了去。

        “甚好！”终于，张家小姐看够了，擦了擦口水，声若洪钟的定下了这个夫婿。两旁家丁一看小姐点头，呼啦一下围上来就要抢人。

        “爹——”千钧一发之际，小婳珺紧闭双眼拥紧了楚擎，极其大声又极其清晰的喊出了称谓。

        夜星岚激动地一挑眉，这公主的身份作实了，洛琼霜和顾萧也惊了，小婳珺不开口是不开口，一说话就替楚擎解了围。

        那张家小姐方才只管验看美男，完全没有在意他怀中抱着的孩子，更没想到会在此时坏她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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