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听戏

此时，张家管事的老管家才携着张老爷赶了过来，不是他们不积极，怎奈小姐脚程太快，所过之处众人又自动避让，他们滞后了许多。

        挤进人群，两边家丁低声叙述了经过，老管家打量了一下四人的衣着，客气的开口。

        “哟——我们公子还抱着孩子呢，张家难道仗着人多势大还想明抢不成？”夜星岚换了一副看热闹的脸，撺掇着四周的民众起哄。楚擎警告的看她一眼，被假装无视了。

        “这位公子，依照本地的规矩，这绣球您接了，就是我们小姐的夫婿——”老管家面虽和善，话却说得滴水不漏，四周刚刚散开的的家丁又往前凑了凑。

        “我若不接，必定伤人。”楚擎将婳珺放在地上，举起绣球递给张家管事，方才他确实想躲，但那绣球砸过来的力道太猛，这里人又多，砸中哪个都是重伤。

        “在下已经婚配，不敢耽误小姐，还望另择佳婿。”楚擎所说不假，后宫的三位妃嫔，都足以证明已婚。

        张小姐一听婚事要黄，不依不饶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管家身后的老者和女儿商量几句，上得前来：

        “这位公子，大丈夫三妻四妾实数平常，老夫唯有此一女，若公子愿意娶为平妻，张家不才，百年基业，愿做陪嫁。”

        张员外此话一出，周围人群发出一阵躁动，张家那可是镇子上的首富，吃穿花用几代不清，愿做陪嫁可就不是入赘一说了，虽然张小姐长相不佳，但如此诱人的条件，就算是娶头猪回去供着，他们也甘愿。

        “我娘不许。”楚擎尚未开口，小婳珺先抢了话头，然后很自然的拉住一旁夜星岚的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娘”，像是等待求证。

        “啊？”方才还一脸期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夜星岚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小婳珺呐……”夜星岚蹲下身，一边假装替孩子整理头发衣饰，一边在婳珺耳边含糊的说道，“别乱讲，别把我拉下水好不好？”

        没想到，小婳珺却趁她靠近，一把摘了她的面具。

        夜星岚一愣，婳珺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又强忍着，扁扁嘴，吸吸鼻子，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对对对！娘不许、不许，你别哭呐……”夜星岚平生最怕老人和小孩哭，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楚擎看她搞不定，又将婳珺抱起来哄。

        这副光景，看在外人眼中，恰好就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哄孩子的和谐场面。

        众人都震慑在夜星岚的真实容貌中，就连张员外父女都不得不承认，如此一对璧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哎——”张员外叹口气，看人家“小夫妻”“浓情蜜意”，倘若自家女儿嫁过去，痴心必定错付，刚想离去，又看到了顾萧站在楚擎身后。方才张小姐这一来，人群四散自动围成一个圈，将楚擎等四大一小甩在中央。

        “这位公子是同路？”张员外见顾萧温文尔雅，一表人才，又是和这对夫妻是一起的，心生一计。

        “对！”洛琼霜反应更快，一把揽住顾萧的胳膊，小鸟依人的靠上他手臂。果然近忠者赤，近墨者黑，近夜星岚者，诡计多端。顾萧的身体晃了晃，颔首承认。

        “今日之事，干系到张家的颜面，不知各位是否可到府上一叙？”看这两人并不协调的肢体动作，张员外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到底是姜是老的辣，命人搀起坐在地上不依不饶的女儿，他势必要找个收场的方式。

        夜星岚与楚擎对视一眼，也明白张家的苦楚，毕竟他们悔婚在先，也要帮着圆场。

        只是，这次招亲不成，张小姐的容貌不再是秘密，恐怕下次再绣楼招亲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顾萧找了个小厮给了些散碎银两，到客栈给掌柜带话，将事情始末讲述一遍，让秦钰和楚聪暂留客栈等他们回来，随后四大一小跟随张员外回府。

        张府不愧是镇子上首富，门外长街五十米已经张灯结彩，红缎铺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婳珺左右牵紧了楚擎和夜星岚的手，顾萧被洛琼霜拉着紧跟在后。

        张员外先遣女儿回了后院秀楼，前院摆满了一张张喜桌，张家宅子大，放眼望去足足一百余桌，杯盘碟碗陈列整齐。

        老管家命下人撤下绝大部分，只留几桌直系亲属、家族女眷陪同贵客。

        张家亲眷应是得了张员外的指示，宴席上对绣楼招亲一事只字不提，反而拉着夜星岚和洛琼霜验看、谈笑一番，活像是为远道而来的贵戚接风。

        即使笑的有些僵，在心中对比一下自家的闺女，对两人的容貌是服气的。

        虽在同一桌，楚擎和顾萧得张员外亲自招待，席间婳珺一改乖巧的常态，十分执拗的攀在楚擎身上，任谁哄都不下来。

        楚擎一笑，任她去了，他人再不好多说什么。

        席见，夜星岚偷眼望进前堂，红烛高烧，供桌、蒲团一应俱全，想必是打算绣楼招亲一结束立刻回来拜堂。

        心中赞叹，这张家老爷料想的十分周全，但凡给新姑爷点儿时间缓缓，保不齐人就跑了，还是立刻拜堂成亲送入洞房比较把稳。

        酒席宴罢，后院开罗，早就准备着的戏班一场接一场的唱到掌灯时分，张家请的是远近闻名的大角，唱的幕幕精彩。

        夜星岚和洛琼霜都看得入了迷，就连小婳珺也从楚擎身上爬了下来，被台上咿咿呀呀画着油彩的旦角吸引了去。

        张员外分外体贴的将晚宴开在了戏园子里，那戏班主不停演，众人边吃边看，另有一番滋味。

        不知不觉月色当空，小婳珺先撑不住睡在了夜星岚怀中，张家老太太极其热情的将众人留宿，四人对望一眼，中了人家的圈套，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后院丫鬟早有准备的将人引往跨院，夜星岚和楚擎带着婳珺一院，顾萧和洛琼霜一院。

        卧房内，一张床一床被一张半透的屏风，夜星岚和楚擎溜达一圈，不约而同的坐回院中醒酒。

        大夜的压轴戏十分精彩，夜星岚看得开心，这张家又是普通人家，所以没怎么提防，夜星岚喝了不少，冷白的月光一照，旖旎中又添绯红。

        往日里朝务繁忙，楚擎鲜少有机会入的百姓家，席间听得那张员外说了不少本乡本土深得民心的政事，心怀安慰。

        许久没有过如此轻松自在，两人坐在院中闲聊。

        “酒不错，就是有点上头。”夜星岚歪在石几上，左手揽着怀中的婳珺，右肘撑在石几上借力。

        小院修的雅致，一面丁香花树，夜来幽香，红木亭子内略高的石几配了四把藤木椅，楚擎将卧室内备的茶点端出，给她压压酒劲。

        小婳珺熟睡中还紧紧攥着夜星岚的袖子，想将她安置在卧室的床上，试了几次都无法达成，干脆一并抱了出来，为了让她睡得舒展，楚擎坐在夜星岚身旁，将婳珺的腿搭在自己身上。

        楚擎倒了两杯茶，递给夜星岚一杯，后者揽过白磁的茶盅，懒懒的叼在唇间尝了一口，丁香花茶配着一院的丁香花落，鼻口间幽香一片。

        似是贪恋这缱绻的香气，夜星岚就着白瓷盅又呷一口，满足的笑了起来，一侧的脸颊上漾出梨涡，甜甜的，醉人的。

        楚擎舔了舔唇，端起茶盅一饮而尽，似乎也感觉到，今晚的酒有些后劲。

        “你听——”痴痴的笑了一会儿，不知哪个院子里传出了几板唱念，夜星岚双眼焕出光彩，拉住楚擎的腕子，立起耳朵来听，只可惜只有轻轻地两句，大概是戏班子的哪个角儿情之所至，随口哼了，没有下文。

        “大轴那出戏真是绝了！”夜星岚放开楚擎的手，再次靠在石几上，想起方才那两句均出自大轴的梦瑶传，意犹未尽的夸赞。

        那戏文大致是说，官家的小姐梦瑶偶遇紫玉、兰隽两位富家公子，两位公子都为她钟情，紫玉风流倜傥，兰隽内敛情深，梦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甄选，最终借上京赶考的东风，试出谁才是她的天定姻缘。

        “梦瑶选了紫玉。”楚擎再给两人斟满茶盅，看她来了兴致，随口附和一句，这种男欢女爱的戏码最适合婚嫁吉庆的日子，“她就那么确定紫玉更爱她？”

        “当然。”似是对楚擎的质疑不满，夜星岚皱皱鼻子，幼稚至极，可爱至极，“天定姻缘呐！你看那紫玉平日里多风流花心，身边红颜不断，哪个不倾慕与他？”

        “这能算优点？”楚擎皱眉，觉得夜星岚的脑回路十分清奇，风流花心也能算优点？

        “别着急呐。”夜星岚十分不满被打断了思路，她酒劲儿上头，反应的慢些，但气势十足：

        “紫玉是风流不假，自从钟情于梦瑶，一改往日花心大萝卜的做派，心中眼中只有梦瑶一个，为了她闯公堂挨板子，远赴他乡，爱得轰轰烈烈。

        这样大的改变，梦瑶自是看在眼中，能不被感动么？再说这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是看客们喜闻乐见的呀。”

        “那兰隽始终如一，陪伴在梦瑶身边默默守护，情深不移，才是良配吧。”楚擎不解，在他看来梦瑶与兰隽自幼相识，彼此相知更般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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