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两边班主任的协商结果，是各打五十大板互相认个错道个歉。
但办公室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愿意低头。
言乔少见的面无表情：“如果让我给她们道歉，那我就退学。”
江小白紧随其后：“我也不会道歉的，随便你们怎么处分。”
对方两个也同样表示绝不道歉。
老高简直要被气笑了，指着言乔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文科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左右的女老师，看起来就很威严，听了言乔的话眼睛往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下才开口：“你就是那个转学过来的美术艺考生？”
言乔看着她没说话。
女老师推推眼镜慢条斯理的：“我知道你也是很优秀的孩子，会画画，篮球也打的很好，听说还有不少其他的特长是吧？我听说言老校长在的时候对学生们要求的都很严格，没想到对自己家的孩子会这么，不一样。”
言乔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双手紧紧的握在身侧，依然没有开口。
“这件事不能说绝对的谁对谁错，我的学生我了解，她们一向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也很少关注一些学习以外的事情，被你听到她们的聊天让你觉得不高兴，我想那也不是她们的本意，她们自己也说了，对你们的……事情是很同情的，就是可能表达上有些歧义，可能呢你们现在还比较敏感，所以对她们的话比较介意，但我相信并且能保证，她们肯定是没有恶意的……你们动了手，这肯定也是不对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你说对吧？”
江小白忍无可忍：“是她先拿球拍打言乔的！”
女老师笑了笑：“谁先动的手我们之后再说，而且一方动了手另一方就要还手也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江小白，你考进一中以来一直都是表现特别好的学生，我相信你也懂老师的意思，你看在这之前，我们一中，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对吧？”
意有所指的非常明显，连老高都听不下去了。
“陈老师，话不是这么说的，我觉得……”
“陈老师是吧？”言乔毫不畏惧的盯着这个脸上带着笑的女老师：“您有孩子吗？男孩女孩？方便问一下多大了吗？”
女老师愣了一下：“你什么……”
“我想您应该是有孩子的，”言乔自顾自的打断了她的话，表情平静眼神锋利：“可能您的孩子也和我差不多大，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他都一定很自豪，原来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黑白不论却依旧能教书育人还能受到一些人爱戴的——老师。”
“你…………”
“我的爷爷是位老师，我的父亲也是位老师，您说的没错，我爷爷的确是一个对学生要求很严格的人，而我因为是他的亲人，所以他对我的要求也确实不一样，他对我要求的更加严格！我从小他就教我，我可以成绩不好，我可以不用因为他是老师，是校长而背负多大的压力，他跟我说，我可以成绩差，但我做人要勇敢，要正直，要在即使所有人都觉得该对一件不公平的事情沉默或者妥协的时候，仍然坚持真理并且为之努力。”
“您觉得您的学生没错……”言乔突然笑了笑，扬起了下巴语气骄傲：“刚好，不管是我爷爷还是我父亲，也都觉得我没有错。”
这下轮到对方气的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言乔看向一脸忧愁的老高，微微鞠了个躬语气真诚：“高老师，您是我上学以来遇到的最好的老师，我不是赌气，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一中是很好的学校，但我想它可能确实是不适合我……总之谢谢您。”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拉开办公室的门就出去了。
门被关上，也再听不到身后反应过来几乎是失态的女老师那尖刻的声音。
周礼沉默的站在办公室门口。
言乔一出来就看到他了，那些本以为已经压下去的翻腾的情绪又几乎瞬间涌出来，愤怒，不甘，委屈或者是刚刚不管不顾的发泄之后的惶然，揉杂在一起扑面而来，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周礼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准确的来说，从他被体育老师拉壮丁看着四个人开始，言乔就完全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言乔了。
她一直以来都像是一只神经大条的鹦鹉，漂亮又开朗，对所有人都充满着好奇和善意，连讥讽过她的喻轻，她都能一笑前嫌。
她好像不会讨厌一个人，也好像会喜欢很多人。
她和江小白形影不离，和徐晓明勾肩搭背，甚至在路过操场的时候，帮人家捡个滚到她身边的球都能真心诚意的夸一句对方球打的真好。
周礼一直都觉得，她哪怕是对他的表白，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毕竟表白的是她，转头火速的换了位子的也是她。
从表白之后的时间里，两个人在一个班上，她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周礼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样，可以他有限的道听途说的知识来衡量，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是言乔这样。
可所有的他以为，都在他看到言乔的眼泪的时候都推翻了。
周礼觉得他该说点什么，说他当时拉住她也不是认为她要去动手打对方，说他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拼凑起来的事情起因和经过，他觉得她和江小白是没错的。
可他没能说出口。
言乔面无表情的，没有多看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言乔直接请了假回家。
徐晓明不明所以，体育课上到一半她和江小白两个人就消失了不说，体育课之后的生物课也是上了一半了江小白才一个人回来。
眼睛都肿了，一看就是哭过。
一下课徐晓明就凑到了江小白身边。
“怎么回事啊？言乔人呢？”徐晓明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江小白，你是不是哭过啊？你……你该不会是和言乔吵架了吧？”
两个人吵架，一个气跑了一个气哭了，完全有可能。
江小白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
徐晓明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就拿着书要给她遮住，压低了声音不解的问她：“你疯啦，还没放学呢！被抓到一次就直接没收清家长，江小白你是嫌你爸还没动手打过你是吗……”
江小白幽幽的看着徐晓明：“小明，我不怕他动手打我，他要是敢打我……”
徐晓明惊恐的看着她。
江小白把他的手甩开，低着头就开始打电话：“他要是敢打我，我就不要他这个爸爸了。”
不再来上学，离家出走，自力更生，她明年就十八了，总不会饿死。
要是江校长和那个女老师一样是非不分还让她和言乔道歉，那她也会瞧不起江校长的。
就是大概陶遇会笑话她吧，可能又要说她傻。
言乔的电话关机了。
一直到晚上洗完澡了，江校长才回来。
江小白手里还拿着笔，披散着头发站在房间门口沉默而倔强的看着他。
江校长斟酌着措辞：“言老师他……哦，就是言乔的爸爸，你知道他也是个老师对吧，s市美院的国画教授，很厉害的一个人……他下午给我打过电话了，专门说了一下你们……言乔的这个事。”
江小白抿着唇，握着笔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
“言老师的态度是很坚决的，拒绝道歉，并且很明确的表示……如果一中上下师生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都是和陈老师一样的话，那他这两天会找时间过来给言乔办转学。”
江小白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江校长有点不忍心：“小白，我知道你们都很委屈，爸爸的想法其实和言老师一样的，公交车上的事不是你们的错，你们都做的非常好，学校里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们的错，可是……”
江小白哽咽着开口：“我们不会道歉的，我绝不道歉！”
“是是，我知道……”江校长连忙安抚她：“爸爸没有让你去道歉，言乔也不用道歉，但是另外的两个孩子，你要让她们道歉，她们和陈老师，也不……”
“我知道了———”江小白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校长：“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跟我解释……言乔要是真的转学了……”
江小白哽咽着，一字一句的冷冷的开口：“她就算转学了，也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房间门重重的在江校长面前关上了。
江校长还想再说话，可举起来想要敲门的手僵在空中半天，最后到底是苦笑一声无力的放了下去。
他可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校长，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想去找言乔。』————摘自江小白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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