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至灼回到家时，家里电视响着，陆照正拿着水壶在浇花。
电视里正播放着财经新闻：“陆氏集团领头的千亿级项目因人员贪污、恶意泄露商业机密，宣告失败，集团董事长陆兴远当日被送进医院抢救，疑似病重……”
看着新闻内容，至灼像是在看体育频道一般，指了指电视问：“谁赢了？”
陆照垂眸浇着红色山茶花，回答：“鹬蚌相争。”
至灼“哦”了一声。
陆照放下手中的水壶，回身望向在沙发坐下的青年：“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至灼随手拿起一粒茶几上洗好的葡萄，放进口中。
葡萄意外地甜，他双眸一亮，直接把果盘抱到怀里，开始吃独食，边吃边道：“算是吧。”
毕竟当所有人都失败的时候，不失败便是一种成功。
看着青年弯眸认真吃葡萄，陆照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那就好。”
此时，电视里的新闻继续播报：“目前，陆氏集团大量核心人员出走，元气大伤。据官方透露，为降低损失该项目将以低价转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原来后半句在这里等着呢？
至灼眉头一挑，看向陆照：“你做的？”
目前s市内有些实力的都元气大伤，千亿级的项目即使低价转让也不会是个小数目。与其猜测外界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实现项目收购，不如相信是某人空手套白狼，人财两收。
陆照果然承认：“是。”
“这个项目不是个陷阱吗？”至灼疑惑。
“陷阱代表着漏洞。”陆照黑眸平静地注视着青年，缓缓道，“这个项目只是太好了，又恰好超出他们目前的实力。所以越是野心勃勃的人，越是看不到错误。”
少年迈步走到至灼面前，低眉轻声道：“我猜你想要这些。”
至灼侧眸，含笑的桃花眼里带着打趣：“我想要什么都给我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
至灼愉悦地笑一声，奖励性地抬手朝他嘴里塞了一颗紫色葡萄。
陆照咀嚼葡萄，极甜的果汁味独占了他的味觉。他望着笑意盈盈的青年，问出一个格外俗气的问题：“那你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吗？”
至灼神情一滞，没想到他能问出这个问题，但仔细想想似乎又很符合少年的风格。
系统说过，这件事情一落幕，他就会在两个小时内离开，这个身份也会延续本来的命运，尘归尘、土归土。
这段关系开始时，至灼就已经明白的——他只是来陪陆照走过这一段旅程的人，少年此后还有漫长的余生。
现在看来，时间好像快到了。
至灼单手撑着脸颊，笑眯眯点头答应：“好啊。”
他将视线转向电视，看着上面的新闻，忽然问：“陆兴远还能活多久？”
陆照平淡吐出两个字：“很快。”
如他所说，真的很快。在12月31号这天，陆照接到了来自陆兴远的电话。
在被多次下达病危通知书以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临死之前，陆兴远提出一个要求。
“我能感觉到自己快死了，过来一趟吧，陆照。”
听着手机传出的虚弱声音，陆照沉默良久后，挂断电话。
至灼在一旁百无聊赖，祸害这手边火红的山茶花，整盆靠近他一边的花几乎被薅秃了。
他望着少年询问：“怎么了？”
陆照站在客厅中央，抿了下唇，道：“要去医院一趟。”
确认不是陆照身体出什么问题以后，至灼没有异议，驱车直接把少年送到医院。
陆照进入病房，而至灼却被门外的保镖拦下：“陆总只让陆少一个人进去。”
陆照回身，看向至灼轻轻点头道：“等我一下。”
至灼点头答应，沉默坐到外面的连椅上。他单手杵在扶手上，漂亮的浅褐色眼眸没有聚焦，似乎陷入某种沉思。
此时，系统忽然冒出来：【至灼。】
至灼回神：“怎么了？”
【系统提醒：事情即将结束，您只需要将准备好的赠与协议交给陆照，让他签字，即可完成任务。】
可是，完成就代表着离开。
至灼垂眸，修长的指节微微蜷缩。他停顿片刻，在脑海中询问：“如果不签，任务会一直未完成吗？”
【不会。】系统直截了当的否定掉他的某个企图。
【系统已检测到陆照答应赠与的可能性高达98，符合概率要求。在本次提醒后一个月内，即使没有物理实现，只要概率符合要求，依旧默认观察对象完成任务，准备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这项规则说明以后，对话一时间陷入终止。
至灼面无表情，指尖不断在椅背上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系统提醒：【至灼，还记得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至灼指尖一顿，抿唇：“交易。”
系统机械音平直而无趣，时刻提醒他非人类的身份：【是的，我们的交易内容是：你完成任务，我为你实现愿望。】
经过它这一提醒，那些属于他的记忆一幕一幕重新在至灼脑海中滚动。曾经那些冷漠怨恨、荒唐可笑的感触再被掀起时，他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至灼恍然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深陷于这个世界的纠缠。所谓任务变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符号，虽然目标朝着符号前进，但是所知所感成为了他的生活。
在他为此深思之际，系统话语一转，再次拉回他的注意力：【至灼，愿望只有一个，但你有权利更改。如果你愿意为此放弃仇恨，在一切结束以后，你可以回到这个碎片世界，度过余生。】
青年坐在医院病房的走廊里，垂眸望着地板纹路的清透眼眸中闪动着挣扎。
父母于他来说如一根铁锥，即便他心如磐石，经年累月的敲几下，也已经深深嵌入偏执之中。让至灼放弃，他不甘心。
可是……
至灼脑海里不自觉闪过陆照的身影。夜晚疗养院门口的晚风中，陆家花园的流苏树下，长横烟雨7栋的石阶上，少年总是那样安静又坚决地等待着自己。
此刻，他的心中被爱与恨分割成冰火两重天，挣扎着无法做出选择。
“至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听到声音，至灼抬眸，见张承运正拿着一堆站在报告单左前方。他吐了口气，暂时压下心中的思绪，示意病房道：“他要见陆照。”
张承运抬头看了下紧闭的房门，识趣地没有进去，也坐到连椅上，与至灼相隔一个位置。
至灼换了个更从容的姿势，单手支着脑袋，瞥向他手中的医院报告单：“怎么样？”
张承运看着手中这堆纸，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医生说，这两天做好准备。”
他轻吐了口气，仿佛将十年压抑在内心的仇恨尽数吐了出去。
张承运转头望向病房的方向：“不知道他找陆少要做什么。”
病房里，陆照垂手站在床尾，不远也不近，更不会再前进一步，漆黑眼眸淡漠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中年男人。
陆兴远此时几乎被重病折磨地脱了像，眼窝深陷，脸色惨白，无需医生诊断，任何一个人过来看一眼都会知道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听到人进门的声音，他迟缓地掀开眼皮。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陆照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陆兴远垂眸望着前方冷漠的少年，长叹一口气，语气沧桑：“人死之前，会走马灯，我这几天一直在回忆以前的事情。”
“至灼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我亏欠你。如果没有我们，你的人生大概会美好许多。”
说了这么长一段，陆照眼睛里没有起一丝波澜。
“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他用肯定句说出这句话，笃定了陆兴远会做出的选择。
而陆兴远本人也承认：“是的，所以我把所有财产交给你，算作补偿吧。”
“是吗？”
陆照牵动一下嘴角，轻启唇，平淡地揭露将死之人最后的心思：“你不过是觉得陆轩昂有自己的父母，无论怎样都是都是替别人做嫁衣。而我，永远逃不掉陆这个姓。”
“以后无论我做出什么成就，背后也永远是陆家，是你陆兴远。”
闻言，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笑出来，咳了几声，因此呼吸也略有些急促，他缓了一下才笑着感慨：“你还是这么聪明。”
陆兴远笑着看着床尾的人，沙哑的嗓音宛如恶鬼：“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小陆照被他们牵着手带出孤儿院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被裹挟着，很难摆脱与陆兴远和那个女人的牵绊。
起初得了失忆的怪病，陆照在做完全部计划交给张承运去做以后，放弃记忆之前他在笔记上为自己留下了一个要求。
【第三，忘记从前的一切，找到你的未来。】
这是他为自己找到的摆脱方式。
在一切结束以前，却出现了一个人来唤醒他。
陆照垂下眼眸，波澜不惊中掺杂上温和。
“我何必与你纠结这个无聊的事情呢。”
“我已经找到属于我的未来了。”
他平静的嗓音在病房落下的那一刻，仪器紧急的滴答声紧接着响起。病床上的人瞪着灰败的双眼，艰难的举起手指向陆照，陆兴远张着嘴想要发声。
人的命数是定的，一分一秒都不会少给，也一分一秒都不会多给。这句想要说出的话永远卡在了他的嗓子里。
陆照亲眼目睹着陆兴远的手无力的摔下去、不甘心地闭上眼睛，一步也不愿靠近的他终于迈动步伐走到他的身边。
淡漠的黑眸看着病床上没有气息的人，伸手按在红色的呼叫按钮上。
紧闭的病房门打开，少年迈步走出来，赶到的医护人员立刻蜂拥而入。
陆照走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至灼的身影。
青年在开门的那一刻立即转头看过来，接着他站起身迎上来，眉开眼笑：“回家吗？”
陆照抬步向他走去，想回答“好”。
就在此刻，忍受许久的不适忽然爆发。他视野一晃，黑暗降临，直接失去意识。
至灼接住倒下的少年，抱着他，一瞬间脑海空白，眼神中茫然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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