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今天练剑比往常要久了许多，还被送到总监会那里同那些老油条聊了许久，对季静不论是身体亦或是精神上的消耗都不少。在回到高专后她脑子里就只剩下‘睡觉’这一念头了。草草收拾了一番，少女耷拉着眼皮就摸进了被褥，沉沉睡去。

        静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睁着眼发了几分钟的呆，感受到腹中饥饿，就索性去食堂看看还开不开。

        事实证明是不开的。其实她也有点预料到，毕竟已经晚上十点了，不如说开着她才会感到诧异。

        摸了摸有点空的肚子，季静心里想着明天早点起，争取食堂一开就过来吃好了。今天晚上就先熬一熬，也不算是太辛苦。

        回到宿舍，路过家入硝子的房间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吓了她一跳。只见棕发女孩似乎是早有预料地看向她，眼神毫无波澜，“你醒了？”然后侧过身邀请道：“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透过她可以看见里面在地上凌乱无序无处安放的四条大长腿，正打算拒绝的静却突然捕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飘过来的寿喜烧的味道。果然，她再往上一看，桌子上正放着一个电子锅，此时‘咕咚咕咚’地翻滚着，偶尔可以瞥见里面粉嫩的牛肉。

        季静：“”

        季静：“多谢。那么打扰了。”

        其实是五条悟让硝子出去的。“打开门就看见了哦，”他这么说。她看了夏油杰一眼，见后者没有阻拦的意思也就耸耸肩去开了门。

        她和杰都知道，这其实是五条悟别扭的示好。是收到的软糖的一种回礼以及对先前有些无礼的道歉。

        夏油杰的默许也是一样而已。

        他们三个自从混熟了以后就经常轮流在宿舍开夜宵会，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做完任务回到高专的时候总是会饿，还在生长期的少年饭量又极其巨大，但很多时候任务完成时学校的食堂和外面的餐厅大都已经关门了。所以家入硝子都会事先备好一些管饱的食物，三个一起聚在房间里学着外面那些非术师的同龄人一样开趴。

        少女进来后就有点尴尬的静默。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同学之间的聚会，先前在她拆穿总监会的阴谋、体术课时舞剑时的游刃有余似乎荡然无存。也只在这个时候另外三个人才意识到，面前的女孩，其实比他们还要小上一岁。

        而且还是个外国人。

        也不知是不是十六夜身上的气质太过沉稳自信，抑或是有些相同的东方面孔太具有迷惑性，让他们有时候都不会觉得她的日语别扭。

        但其实分明一听就知道是个只学了几个月、连一些复杂句式都说不明白的初学者。

        “吃过寿喜烧没有？”五条悟笑嘻嘻地打破了沉默。

        女孩诚实地摇摇头。

        闻言，五条悟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锅里的最后一片牛肉吃进嘴里，边嚼还故意做出一副很美味的样子。旁边的两个同学看见后几乎是同时转过头来看她的反应。

        季静：

        妈的，好幼稚。

        为什么三个都这么幼稚。

        她无视了三位同学失望的眼神，淡定地在硝子和夏油杰的中间坐下。五条悟更是在硝子把筷子和碗递给她的时候大声地叹了口气。

        “这可是神户牛诶！！神户牛都不为所动吗！！”

        “我对牛肉还好。”相比起来她更爱吃豚肉和鱼肉。

        “其实我很为所动的悟。”这是在一旁的夏油杰。

        不适应地说了声‘我开动了’后，她拿起筷子正准备夹一点蘑菇的时候却对上了三幅明显是在忍笑的表情。

        季静：？？又怎么了？

        “小静啊，其实我们不是每一餐都要说的”五条悟忍得连说话都是气音，每个字仿佛都在颤抖，根本不敢大声。

        这属实是外国人对日本人的刻板印象了，但实际上大部分日本人并非每一餐前都会说‘我开动了’，这种事因人而异，而他们更是只有在正餐时才会如此。

        更遑论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夜宵而已。

        知道这件事后的静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来到日本后她基本上都是自己吃的饭，所以也不知道跟其他人一起到底是要怎样。

        她只是沉默地夹起了那块蘑菇，沉默地吹了吹，沉默地咬了口吃。

        说实话，还挺可爱的。

        看到这个反应的五条悟放声大笑，就连夏油杰也笑了出声，而家入硝子则是在看到她的吃法后被震惊得憋了回去：“十六夜你完全不蘸酱的吗？”

        “我习惯吃的比较清淡。”她回答道。

        “就连肉也就这么吃？”

        “嗯。”

        “什么什么，完全不蘸酱！？好奇怪啊，那不就完全没味道了吗？”

        “往酱料里面加无数白糖的你没资格说吧，悟。”

        “什么啊，杰你还会直接蘸生鸡蛋吃呢！”

        静听闻后露出了有点‘接受不能’的表情。

        两个少年就这么打闹了一番，一直没有参与进去的静和家入硝子默默地吃了两大碗的豆腐和蘑菇，然后趁乱把最后一盘的猪肉丢进去涮了。

        “静，其实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抵触咒术高专啊？”抗议两个女孩吃独食的行为无果后，五条悟又再次抛出了这个问题，然后趁她还在嚼东西没法开口的时候赶紧补充道，“你上次说你要考大学，但是为什么啊？不许敷衍！”

        咽下嘴里的肉，少女歪头想了想，“因为我要实现我的梦想。”

        “是什么？”

        “就是成为一个火箭设计师，”说到这里，少女一直以来漠不关心的双眼仿佛迸发出无限的热情以及希望，亮晶晶的，比刚发现五条悟的无限时有过之而不及。“我做梦都想制造出一个能让人遨游宇宙的航天器！”

        瞬息万变的宇宙，就如同囊括了无限知识的深渊，对于求知欲和好奇心旺盛的季静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阵静默后，家入硝子首先出声：“我不行，好耀眼。”说完还夸张地把手挡在脸前。

        “真的，太刺眼了。”夏油杰附和着，往五条悟身边躲了躲。

        五条悟却吐了吐舌头，“这是什么超——无聊的梦想？”

        仿佛被戳到了什么痛脚一样，静难得有些怨怼地拍了拍桌子，“怎么无聊了！我还没说呢，就以五条同学你这么优秀的先天条件和天赋，就应该去给数学界做贡献！”要是他加入了数学界可能不少猜想早就被证明了！什么孪生素数、什么巴德赫猜想，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定论！

        似乎是从未听过让自己去学数学的，五条悟有些神奇地眨眨眼。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鲜活的十六夜静，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谈到学习上的事情。看得出是对考上大学读书这件事很疯魔了。

        知道女孩每天几点起床的家入硝子：不，那是你们不知道这个人能有多丧心病狂。

        “而且，说到念书，我真的不得不吐槽一下，这个咒术高专的教育做的实在是太——差了！”似乎说到兴头上了，她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征兆，“文化课只占了整个课表的五分之一，其他几乎全部都是实践！学生的教育呢？说句实话吧，除了五条悟你们有谁会做微积分？万有引力定律？狭义相对论？赏析过多少文学作品？”她可是了解到日本的普通高中也是要学李白王维的！！咒术高专可没有！！

        旁边的三人面面相觑。

        不，他们是高专啊是专门培育咒术师的学校啊要求课程和普通高中一样也太苛刻了吧？？？

        她转头就对家入硝子说道，“你居然还要自学医学！这简直是最离谱的事了！咒术高专有提供给你专业的医学用具做实验用吗？有专业的生物化学老师吗？你要是遇到了问题问谁去？咒术高专的课程根本不包含这些不说，还动不动就要学生出任务，这难道是少年兵培训学校吗！？”

        “额，任务是有报酬的”夏油杰提了句。

        “那他妈不就是压榨童工啊！！”

        三人：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词混了进去？

        “说真的，你们咒术界的高层实在是太倒人胃口了。”一直以来只能在心里闷骚的静今天仿若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之前到今天为止堆积的牢骚倒豆子一样全都倒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迅速地往自己碗里夹肉吃，偏偏还没有在嘴里嚼着食物的时候说话，礼仪做的滴水不漏毫无差错。

        “虽然人才稀少我真的很理解，但这不是把未成年人推出去的借口啊！你们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会，里面的人也像你们那么忙吗？没有吧，就因为他们是决策阶层吧，平时就是坐在一个会议室里动动嘴皮子下达命令这样？要是整个高层都是这样，那咒术界人才不稀少才怪啊！！

        “就算是任务，那也应该是他们先把难度高的都接下，然后把死亡率较低的给你们吧？他们完全不呵护咒术界未来的幼苗的吗？不懂得可持续性发展的吗？年轻一代人不是出任务死掉就是过劳死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但是悟是最强啊，他的实力就是咒术界的顶尖。”家入硝子觉得自己有点被说动了。

        季静沉默了一瞬，然后安静地吃了几根豆芽，“那这个咒术界也太弱了，没救了。”居然一个未成年才是顶尖战力什么的，难道天赋真的就可以战胜一切吗？那些人的战斗经验是吃了还是怎么的，没有一个可以打得过一级咒灵？

        要知道五条悟虽然还是高专二年级，但已经是在校所有学生中所需要负责的任务数量最多的人了。这其中一级占大多，偶尔甚至连二级都会找上他，实则同他实力匹配的任务则少之又少，毕竟特级也不是满大街长的韭菜。

        这垃圾分配都让季静感叹，怎么不让五条悟一生下来就去祓除咒灵啊？？？

        “你们国家的咒术界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全世界实力最高的地方，怎么领导层做的这么失败？”

        只是在课堂上学习的咒术界历史、同学们的只言片语、以及不论先前亦或是今天认识到的种种手段，都足以让她窥得冰山一角。

        冠冕堂皇后是何等的腐败封建。

        已经吃饱了的三位同学望着在滚烫的汤汁里浮浮沉沉的肥肉，上面附着的白花花的脂肪被冲刷、翻滚，最后在汤面漂浮成一层层厚重的泡沫，将鲜嫩的猪肉埋在下面。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多待的。”把碗里最后一片猪肉吃下，季静做出结论。

        然后她头一歪，干脆地睡着了。

        晚上七点才回到高专的静实际上根本没有睡够，只是因为自从中午之后就一直没有进食的饥饿逼迫她醒了过来；刚才又亢奋地说了一堆，现在吃饱了困意自然又袭上来了，让其他人毫无准备。

        措不及防被少女一头栽进怀里的家入硝子：

        “哎呀呀，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五条悟有些扫兴地嘟起嘴，“刚刚还很嗨呢！这么久以来都没见过小静说这么多话的。”

        “可能是还没习惯吧，咒术师的生活很累的。”夏油杰习惯性地打圆场。然后他对家入硝子问道：“搬得动吗？需要我帮你吗？”

        “如果可以的话。”家入硝子比十六夜静要矮上一点，现在拖着她的身子有些费劲。

        夏油杰接过已经完全睡死的静，然后和家入硝子一起把少女放在床上。而他们的好同学五条悟则举着手机跟了一路。“睡得真沉啊～”

        “毕竟是先天性贫血，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总归是体质弱一点的。”家入硝子回想着之前的检查结果。

        少女的宿舍异常整洁，五条悟一边拿手机拍摄周围一边啧啧称奇，活像个来参观的游客，“这里比杰你的房间还要干净啊。”除了书还是书，一摞摞整齐地分门别类在书桌以及柜子上排好，文具、计算机等等都放在一旁，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之前她手捧的那个据说放满了香水的箱子，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想象中的追星海报、没有卡通人物的手办、没有游戏、就连基本消遣的小说或是漫画也毫无踪影。

        “这是过着什么苦行憎的生活吗”家入硝子感叹着，随手打开了桌面上的习题本，然后被满页的算式吓到了。

        “喂喂，不要随便看别人的东西啊。”夏油杰姑且作为最后的良心劝阻。最终，三人回到了硝子的宿舍，离开之前夏油杰把门带上了。

        ”那，你们对这位新生的评价是什么？”一阵静默后，硝子首先发问。

        “嗯——乍一看似乎会是很迎合那些老古板们口味的类型这样？不过听她刚刚那段话，其实对烂橘子意见也很——大吧。”五条悟挠了挠头，然后又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但果然无论怎样都跟我合不来！”

        “嗯，我也差不多吧？”夏油杰摸了摸耳垂，“十六夜果然是个很注重学习的人。”就她那书不离手一副乖孩子的样子，完全就是他们这种学生敬而远之的类型吧。

        “自制力也强得可怕啊。”家入硝子想起刚刚自己几欲脱口而出却因为当事人在场而无法吐的槽，赶紧把这位新来的学生每天六点前起床、无时无刻不在背单词做练习，甚至还打算拿一堆数学去问五条悟的光辉事迹统统告诉了自己的同学。

        “真是个书呆子啊？？”到现在都没有留意到（毕竟在此之前他对十六夜的兴趣泛泛）的五条悟张大嘴巴，墨镜也戏剧般地往下掉了掉。

        夏油杰倒是没有太意外，“啊，也不是不能想象得到。”从前他在初中就有这么一位拼命的同学，每回考试的第一宝座必然是他，是个在老师家长口中都无比完美的优等生。

        这位同学为周围的人带来的压力不可谓不小，夏油杰甚至见过有因此而产生的咒灵。

        十六夜静在以前的中学应该也是类似的存在吧？

        就能够向学校申请自学考大学一事来说也证实了这点，毕竟成绩不好这种理由大概率不会被批的。

        而且她才十五岁诶，十五岁考大学，怎么想都算天才儿童了吧？？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下去！”五条悟揽过夏油杰的肩膀，打断了后者的思绪，“她绝对会是把我们的恶作剧统统报告给夜蛾的类型的！！要把她同化才行！！！”

        在旁边的家入硝子默默拿出一支烟点上，心想：不，只要你帮十六夜解数学题她完全可以在你们恶作剧的时候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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