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晚间,我洗了澡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随意披了一件外裳,到外头把头发吹干。
师傅特地为三个女弟子在后山山势高一点的地方辟了个院子,平常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所以我们三人也就十分随意。
其实淇山是不收女弟子的,师姐就是个意外,先是稀里糊涂地做了一段时间的厨娘,日日看着他们师兄弟练功。
看了一段时间,师姐觉得自己的本事也不错,竟单挑了仅有的五个师兄弟,除了大师兄用尽毕生所学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其他的人都十招内惨败。
师傅见师姐如此有慧根,只是每日随意看看就破了师兄弟的剑法,便破例将她收下。
我和江阮更是误打误撞,淇山并没有明文规定不收女弟子,而且除了师姐也没有什么女子会来这个又小且毫无名望的和尚庙拜师学艺。
但江阮和我想法一拍即合,与其去一个早已名声在外的门派做排不上号的徒弟,还不如去一个尚无根基的地方做说的出名号的老大。
反正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自个好好练就好了,励精图治,说不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也不知道江阮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淇山这个新门派收人,于是我俩兴冲冲地就收拾行李上山了。
阿爹阿娘一直送我到村头,听了我的豪言壮语,又给我加了点盘缠,还一直嘱托江阮照顾我。
等我们好不容易上了山,仅有的几个师兄听了我们想要拜师学艺的想法,立刻将我们引进门。
等云游而归的师傅师叔看到我们的时候,师姐连我们的衣服都已经缝好了,还跟着练了几天功。
原来大师兄见当初有收了师姐的先例,以为只要弟子愿意拜入门派,无论男女皆是可以。
师傅见我两练功倒也扎实,并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如娇养的女子那般弱不禁风,考核了半月,终于将我们正式收下。
但是立刻就定了新的规矩,再不收女弟子。
因此淇山总共就三个女弟子,师兄弟对我们一向是关爱有加。
我和江阮日日苦练,考核的成绩也一向亮眼,也不曾丢过什么脸。
还没等到我们励精图治,大展宏图,淇山就开始崭露头角,后来再不可挡,一跃成为了三大派。
但师傅从未有什么改变,该练功还是练功,该云游还是云游,该闭关还是闭关。
他对我们一向要求严苛且因人施教,练功的时间一久,他就可以知晓你的长处,引着你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形成自己的路数。
因此,每个人一月一场的考核内容也不不尽相同。
江阮眼风犀利,拉弓有力,善射箭,而我则舞得一手好剑花,进退有度,善用剑。
(三)
我在院里惬意地吹着晚风,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睡意也渐渐爬了上来。
正打着盹,有人开了院门进来了。
如此轻手轻脚,怕吵到别人,只能是师姐了。
“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秋风凉,容易着凉。”师姐的声音带着点南边人的娇软,听起来十分亲腻。
“师姐怎么这个时才候回来?”我揉揉眼睛问道。
“刚刚前院几个师兄弟在比试,我多看了两眼,软软也在。”她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差不多干了,进屋子休息吧。”
月色如水,晚风吹在身上确实有些凉了,我整了整衣服,随着师姐往里走。
“江阮在干嘛,同九师兄拼架?”这样的场景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九师兄对着我和师姐都是礼节有加,偏偏对江阮总是什么得罪怎么来。
不知道是我刚刚睡醒声音太小,还是师姐想着什么太过入迷,她并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若有所思地同我告了别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日子一天天,过的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我们也忘了究竟眼下是什么日子。
管他是山下最热闹的乞巧节,还是月圆思亲的中秋节。
淇山是不过节的,所以什么节日都与我们无关。
再热闹的节日还不如午间一顿佳肴来得实在。
昨天上山的厨子今天已经开始上工了,所以师姐今日就不用下厨了。
大家不忍打击新厨子的积极性,所以都积极地夸着今日的新菜色,脑子里又回忆着昨日的绝味。
奇怪的是,我今日整整一日都没有看见师姐。
晚间下了晚功回来,和江阮在院子里头枕着大腿等了好几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师姐。
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一个晚上时梦时醒,还连做了几个噩梦。
早上醒的特别早,洗簌过后,见江阮还睡的沉,就没有吵醒她,想去前院碰碰运气,能不能遇到最勤奋的大师兄,毕竟派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空落落的正院,只有一个人在早起练功。
我靠着围墙,探出脑袋,瞧仔细了,原来是小师叔。
淇山初创的时候,就是师傅带着三个师叔,大师叔一年只有几天在淇山,其他时间也不知道在哪里云游。二师叔平日帮着师傅处理派中事物,和弟子们打成一片。
小师叔就是慕清,一袭白衣,仙风道骨,道行极深,是我觉得最有可能渡劫成仙的人选之一。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他,也许是感觉准仙人境界太高,我等凡人是难以匹及的。
再者除了晚课,平日里不怎么常见,正经的招呼都没有打过几次。
“墙角躲得累吗?”师叔应该是早就发现我了。
我低着脑袋,脚步沉重,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事,其实也就起的太早,蹲了会墙角而已。
伸手不打笑脸人,伸手也不打低头认错人。
“师叔实在对不住,弟子十一怕打扰师叔练功才一直躲着的。”我行完礼,立马自报家门解释清楚。
小师叔好像并没有太过在意,挥挥手就想让我离开。
我心底还是想去找大师兄,毕竟如果我告诉师叔师傅师姐夜不归宿,只会是给师姐惹麻烦,告诉大师兄他会帮你先瞒着,然后和自己尽心尽意地去找人。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我正打算离开,冷不丁,身后的仙人突然发问了。
我猛地转身,使劲摇头,我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眼,“早上起得早,想练功来着,并没有找什么人。”
“原来如此,你是十一对吗?”仙人又说话了。
我点点头,喘气都不敢太用力。
“淇山不大,找不到的话就是没有了,不辞而别可能是因为原本就不属于这里。”仙人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他又挥挥手,再次示意我离开。
我一头雾水地离开,想想还是去找大师兄比较靠谱。
大师兄看起来比我还着急,不假思索地答应同我一起找人。
可二师姐就像蒸发了一样,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如同从前一样,床铺上还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人动过了。
最蹊跷的就是,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好似这个说话轻声细语,眉眼温柔的女子从未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一般。
我和江阮利用练功之后的时间,几乎翻遍了淇山所有的角落,可还是一无所获。
之后师傅布置给我们的任务越来越繁重,每天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都已经筋疲力尽。
这天,我和江阮终于是差不多时候回来的,我们两个躺在院子的竹凳上,望着满天繁星,我先挑起话头,“江阮,你说师姐去哪里了?”
回答我只有的江阮清浅的呼吸声,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师姐那么厉害,所以不管在哪里。她一定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师姐为什么不辞而别呢?”,我又接着问道,心里其实并不指望能有什么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不辞而别这个词还是那天师叔说的,他说,不辞而别可能是因为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师姐不属于这里的话?那为什么会陪着淇山度过开始最为艰难的时间?为什么会对同门的师兄弟还有我和江阮好得像是一家人?
“师姐那么疼我们两个,她会回来的,会回来和我们解释清楚的。”江阮的声音变得温柔,“麦一,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我转过脸看向躺在我身旁的江阮,她还是抬眼看着满天星空。
对啊,师姐会回来的,会和我们解释清楚的,毕竟师姐可是对我们最好的人。
最近,师傅给我和江阮的任务难度始终居高不下,很多招式我都得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消化好。
很多次,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院子睡下的。
这天,新招式练得我一再受阻,心里憋着一股劲,看啥都不得劲。
我看看天边夕阳盛大,突然悟了,觉得人生不能这么过。
拎着我的爱剑,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好好做人,好好练剑,反正距离考核还有一段时间。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偷偷溜到后山的井里,将自己藏在里头的酒捞起来。
沁了水汽的酒在深秋尝起来,直凉到心里。
喝了一口,我就抬头看一眼落日。
心里忍不住惋惜没有像样的下酒菜,就把最后一瓶酒喝掉了,这酒可是我求九师兄求到底了才求来的。
酒意顺着喉头开始冲上脑门,我最近紧绷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松懈下来。
我强忍着困意,在树林里挑了一棵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我刚刚准备翻身下树,就看见树下站了一个人。
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衬的夜色更凉了。
他听见我的动静后,原本倚在树上的身子站直了,微微仰头,定定地看着我。
我第一反应就是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想来应该是喝了酒,所以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连旁人靠近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那人似乎已经等了一会,不紧不慢道,“姑娘醒了?“
我缓过神后,迅速地从树上轻巧落地,和他对上眼,其实是因为我夜视着实不佳,坐在树上看不太清人。
他身量极高,投在月下的阴影可以将我完完整整地盖住,我退后一步,看见自己的影子重新落在地上,“阁下是?“
淇山可不是什么易闯的地方,入山必得踏着千百阶高低不一的石阶才可以上来,旁边是一条被车压出来的羊肠小道,用来负责采买,一向是不对外人开放的。
上山之后就是正殿,那里日夜都有人把守。
淇山背靠巨瀑,其余皆是密林,而林间多是猛兽毒草,有些地方还弥漫着令人胆寒的瘴气,从未有人涉足。
可见这人可以来到此处绝不是等闲之辈,加上师傅总是告诉我们,来者是客,多条朋友多条路等交友箴言,所以我不着急动手。
他一直盯着我看,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然后将其递给我。
“这是顾晗给你的。”递给我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
顾晗!是师姐的名字,我顾不上搭理他,只将信拿了过来,急急忙忙地拆封。
信纸将要抽出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信是重点,可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师姐的名字,又是为什么可以来这里送信?
这些,我却毫无头绪。
我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人早无踪迹,空留一地月光。
如果不是手中握的信,我大概还是以为自己是在做酒里未醒的梦。
我一路狂奔,回到屋子里,点了一盏小灯后,借着灯光开始读信。
师姐的字迹估计整个淇山都认得,她的文章可是人人必修晚课的范文,来来回回,天天都看的。
淇山的晚课是师傅灵机一动的想法,说是习武之人不能大字不识一个,悟道和练功都是一样重要的。
但晚课真正坐阵的是小师叔慕清,他虽然一副不理人间俗世的样子,但是说课讲理还是十分简洁易懂,所以大家也没有将晚课当作负担。
我虽然上山之前念过一阵书,但水平只能忽悠我爹娘。
所以每次就坐在后头,听得认真,但从来不提问,有什么不懂的,都是直接问师姐的。所以师姐的笔迹没有人比我更熟悉。
因而一看见这娟秀字迹,我就知道是师姐亲笔了。
信写得也是简单,大致说了自己的近况和自己下山的缘由。
因为师姐家中出了点事且事出突然,以至于她离开的十分匆忙。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应该向我和江阮交代一下。
所以托了家中靠得住的亲信将信送来,但事情处理起来有麻烦,所以归期未定。
不过会经常给我们写信,说那送信的人平日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所以给他找了一个送信的闲差。
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将信的内容告诉江阮之后,她的眉头还是锁着。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师姐的信并没有解释派里其他人奇怪的反应。
可好歹,师姐还活着,而且没出什么事情,家里还养得起只送信的闲人,说明日子应该还不错。
我将我的想法同江阮说了之后,她略有些惊喜,“看不出来,你也是通点人情世故的,没有那么呆。“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嫌弃她不懂我平日里的伪装。
过了两日,那个人又来了,这次我的态度明朗了很多,这好歹也算半个自己人。
只是这次是明晃晃的白日,那人就站在我们的院门口。
我看清了他的样貌,“你,你,不就是之前那个,那个骗老子喝酒的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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