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情非得已
第二天，文艺委员柳畅开始组织大家报名。节目单一拉出来，大家的花样都不少。
有唱歌的，跳舞的，说相声的。听说还有颁奖仪式。
童新伊对这类活动一向很积极，她嗓子不错，想找个人入伙：“小卓，你会弹吉他，要不咱们组个组合吧。”
“我会弹棉花。”周小卓拿着刚刚发给自己的第三次月考的数学卷子，没兴致地说：“万恶的数学毁人不倦。”
“又抑郁啦？”童新伊摸摸她的脸：“你逼自己太紧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恹恹的，黑眼圈有点重。
“昨天又没睡着？”
“嗯。”
“晚上喝热牛奶不？”
“不管用。”
她收起卷子：“我趴会儿嘶”
发卷子的同学不小心撞了一下她架着的脚，一时间也有点懵逼，眼神怯怯地询问：“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周小卓反过来安慰他。
她接着趴着，突然有点泪失禁：“今天下课不会还得去医院看看吧。”她心里忍不住嘀咕。
“周小卓。”
“嗯。”她声音闷闷的。
“疼不疼。”姜方恒的声音趴着听竟然还挺温柔的。
“不疼。”她还是没抬起脸。
“疼了要说话。”
“知道。”
“要喷药吗？”
“不用。”她终于直起腰板儿看他，眼睛雾蒙蒙的，有水汽，还有大大的黑眼圈挂着。
“数学有问题吗？”
“啊？”
“数学哪里有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周小卓看着他手里转着一只摘了帽子的黑色水笔，是她分给他的。
“噢”，她又展开数学卷子，“椭圆。”
“我看看。”他把她的数学卷子拿过来，竟然开始给她讲题。
姜方恒思路很清晰，语言也很简洁。
“懂了。”
“其实分数不低了。”
“嗯。”跟其他人比是不低，但是跟他比就低了。但是周小卓没有说出来。
她常常想，卷子上的七八分根本不是看起来的那一点点差距，它意味着智商，思维，家境，甚至是未来发展巨大的差距。
就单单这么想，就有点心理发慌。
“你英语很好。”
“确实。”
姜方恒突然笑了：“倒是不谦虚。”
“苦中作乐。”
“英语能拉不少分了。满分120，你能考到115。”
“你也能。”
“数学多少分你才满意？”
“110。”
“差3分而已。”
“你知道根本不是3分的问题。”
“所以你难以入睡，你怕什么？”
“未来。”
“怕，并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他很冷酷。
“但我控制不住，放松不了。”
“你有躯体症状吗？”
“什么？”姜方恒的问题很专业，周小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比如心悸，手抖，或者半夜突然惊醒很难呼吸。”
她没说话。姜方恒懂了。
“你知道森田么，可以看看他的书。”
周小卓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焦虑，反而对这个人好奇了起来。他为什么什么都知道，是他经历过，还是他看到过。
他被盯得发毛，想叉开话题：“中午吃什么？”
“麻酱烧饼。”她调转了视线，看着卷子上大大的107，“确实不低了，应该再奖励自己一大盒巧克力。”
“巧克力？”
“嗯。”
“我这里有，你吃吗？”姜方恒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盒巧克力。
“大魔术师姜方恒。”
“之前买东西凑的。”姜方恒上个礼拜去超市购物，鬼使神差地买了一大盒以前从来没买过的巧克力。今日又有如神助地放进包里。
还派上了用场。
“我只吃一个。”她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又把盒子塞进他书桌里。
“好。”他低头接着写卷子，手里的笔转得比以前欢快得多。
下午童新伊还在央求周小卓一起组队，周小卓先声明：“我会弹的曲子不多，你不要为难我。”
“那你会弹什么？列个表我看看。”
“嗯，情非得已，同桌的你。”
“有点老土吧。”
“这叫经典。”
“还有吗？”
“爱的箴言。”
“这个就太太经典了。”
“还剩最后一首。”
“说说吧，我听听。”
“可惜我是水瓶座。”
“水瓶座有啥可惜的。”彭智亦接完水回来没头没脑地接上了一句：“我还是天蝎座的，没啥可惜的。”
“你很搞笑，你知道吗？”童新伊无语住了。
“啊？”
“她们在说歌名。”姜方恒给他解围。
“嗐，我说呢。”
“新伊，四选一噢。”
“那就水瓶座吧，粤语的，时尚一点。”
“说好了，那我们就分头去练了。”
“好，那我去报名。”童新伊兴高采烈地去柳畅那里聊天，周小卓目光远远注视着她们。
“你会弹吉他？”姜方恒闲话道。
“会一点点，之前李维清想学，结果报了名他没去。”周小卓扭过头看他。
“巧了。”
“怎么？”
“之前我跟他一起报名，他也没去。”
“所以你也会弹？”
“一点点。”
周小卓微笑着看他：“你好像什么都会，这真的很神奇。”
“夸我？”
“嗯。”
“那我坦然接受你的夸赞，你同意吗？”他竟然会开玩笑。
“同意。”周小卓狗腿笑笑：“领导，帮接个水？”
姜方恒站起身，拿起她的水壶，问“还是接温水吗？”
“稍微热一丢丢。”
“热一丢丢我只能靠感觉了。”
“我相信你，去吧，领导。”
姜方恒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
最后一节是政治课，李老师宣布要用他们班讲公开课。
同学们假装高兴，其实心里及其不愿意。公开课说白了就是表演课，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好了，很没有意思。
“大家要积极一点，这是露脸的机会啊。”
“自习课去阶梯教室排练，还能换换环境。”
所以接下来的一周大家非常忙碌，要排练节目，还要排课。
不过周小卓就比较闲了，在大家都去阶梯教室的时候，只有她有时间写作业。没办法，她行动不便。
说实话，她本也不想参加公开课，但是就单单落下她自己一个人吧，心里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的。尤其是当大家嘻嘻哈哈一起讨论公开课内容的时候，她有点被排斥的不适感。
“钱威和田园园演了一个短剧。”可能是看她对刚才大家讨论的东西没有共鸣感，姜方恒给她解释了起来。
“噢，我知道。新伊给我讲了。”
“嗯。”
周小卓瞟他一眼：“班长，我明天拿吉他过来可以吗？”
“你要练曲子？”
“对，家里弹，被找上门了。我寻思着体育课或者自习课我有时间练练。”
“随你。”
“班主任不会说我吧。”
“你还怕这个？”
“怕。”
他仔细瞅瞅了她的眼睛，断言：“你不怕。”
“好，那我不怕。”
姜方恒皱眉摇了摇头，笑了。周小卓也学她皱眉摇了摇头，还唉了一声。似乎也是感叹自己讲话的颠三倒四。
转天她果然带了吉他过来，老周背她上楼的时候，更是承受不住了，还是早来的何宸明帮忙拿上去的。
姜方恒来得也早，看到他们进来，顺便把东西接过来放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
“谢谢。”姜方恒随口说了句话，弄得何宸明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也轮不到他道谢啊。
“谢谢你啊！何宸明。”周小卓礼貌道谢。
“噢，不客气。”
他跟他们也点了点头，说自己回去了。
“拜拜。”
周小卓坐到座位上，脑子里还在想着何宸明，样子愣愣的。
“吃早饭了吗？”
“噢，吃完了，班长。”
“你吃了吗？”
他摇摇手里的包子，示意自己没吃。
“领导，你对何宸明熟悉吗？”
姜方恒咬了一口包子，甩了甩头表示不熟，周小卓看他这样觉得还有点可爱。
“他以前跟你争第一来着。”
“你很关注他吗？”他投去真诚且疑问的眼光。
“谈不上关注吧，就是觉得学习特别好的人都是自带光环的。”
“嗯。”他接着又咬了一口包子继续嚼，右肩膀有点僵硬，向后绕了几下，缓解一下不适。
“你没发现吗？”
“什么？”姜方恒没撩眼皮，戳开豆浆包装，把吸管插进去，搅了两下。
“你的头顶是最亮的光环啊。”
他斜过头和她脸对脸，想使劲绷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惜，失败了。
周小卓率先转过头，打开自己的笔袋，用轻快的声音讲：“领导，你笑了。”
姜方恒也转过头去，把豆浆中的吸管送进嘴里，两三口吸完了。喘了两口气，又把垃圾塞到塑料袋里，丢进垃圾桶。
从窗户往外看，今天的天气好像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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