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第三章
自从进入新式学堂读书以来,余瑞祥虽说并不清楚哪些人是革命党,耳朵里却也吹进了一些革命党的主张。老实说,他同情乃至支持革命党的主张,但是,他是武昌名士余昌泰的儿子,父亲君君臣臣的说教宛如套在他头上的紧箍咒,使他不可能去结识革命党人,也不可能真正接受革命党人的主张。一旦革命党人即将起事的消息传播开来,他竟然迫切地盼望着这一时刻快点到来。因而,即使父亲要求他铲除革命党人可能起事的一切苗头,他都能找出推脱的理由。
他为什么要对忠于朝廷呢?朝廷给了民众什么呀!且不说朝廷对汉人实行过残酷的屠戮,就是在外国的侵略面前,朝廷只知道割地赔款,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而摇尾乞怜,却反过来对民众实行百般的盘剥,这样的朝廷就应该推翻。
不是吗?看一看朝廷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修筑粤汉、川汉铁,不仅大商巨贾纷纷掏腰包认购了许多铁股权,就是一般民众,甚至普通兵士,也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一点钱来,购买了数量不等的铁股权,指望有朝一日铁投入运营,依此收回本金,获得股份带来的利益。然而,朝廷一声令下,就要把铁收归国有,使得民众的股权全部形同一张废纸。岂能不激起民众的反对?民众反对,朝廷要是吸取教训,想方设法满足民众的正当要求,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可是,朝廷偏偏要出兵镇压,民众岂能不反抗?
偏偏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湖北新军。据余瑞祥所知,大部分新军官兵都认购过一定数量的铁股权。他们岂能心甘情愿地任凭自己的血汗白白流逝?在这种情况下,革命党人一宣布起事,就会宛如往一堆干柴里面丢进了一粒火星,顷刻之间就会燃烧起熊熊烈火。这时候,湖北巡抚端方率领一批新军到四川镇压反抗的民众去了,湖北新军只剩下不到满编时期的四成兵力,余瑞祥要是革命党,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只可惜,他不是。他决不会像父亲一样忠于朝廷。在革命党人起事的时候,他决不会听从命令,去屠杀革命党人。
余瑞祥不愿意充当朝廷的打手去对付革命党人,还来源于他接触过一些新派人物。从他们身上,他了解到,朝廷如果不改变现在的统治结构,哪怕国家组建了再多的新军,哪怕国家因为普遍开设了新式学堂和兴办了大量的实业,也不可能真正在列强面前挺起腰杆。当朝廷顺应民意,准备大张旗鼓地学习西方政治体制的时候,他以为国家从此可以走向富强。没想到,竟然搞出了一个怪胎,实质上跟皇权统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认为,朝廷一再欺骗民众,又从民众手里榨取最后一滴血汗,却不给于民众任何实质上的希望,民众造反,天经地义;如果革命党人看得起他,他愿意听从革命党人的召唤,参加革命。
可是,革命党人并没有找过他。他虽说心里觉得某某就是革命党人,却人家脸上并没有写上革命党人几个字,他不能贸然向人家说出自己的心思。
难道就不能暗中帮助革命党人,让他们方便起事吗?怎么做呢?在八月十五中秋节把全营队官以上的官长都约到一块去喝酒,让营里失去指挥官?可是,统制张彪下达了死命令:所有官长必须住在军营,不定时地要按照名册集合兵士点名,如有违反,官长就地免职,造成严重后果的,甚至还要杀头;就是手下兵士出了问题,还要拿官长试问。谁不稀罕头顶上的乌纱帽?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去冒这个风险?余瑞祥想不出帮助革命党人的好办法,只有静观其变。
管带带回了一个接一个消息,因为平时跟余瑞祥关系密切,就把这些消息告诉了他。管带说,总督大人非常担心楚望台军械库的安全,因为把守楚望台的新军正是工程八营,不仅营里的各级官长是汉人,兵士也全部是汉人,不可靠,得调旗人过来接防。却协统黎元洪说,如今汉人跟旗人正闹得水火不容,一旦换防,就会加剧汉人兵士对朝廷的猜忌,逼使汉人兵士铤而走险,发动起事,不如继续让工程八营把守楚望台,对汉人多加抚恤,庶几就可以让汉人打消起事的念头,一句话就让总督大人改变了主意。
余瑞祥心里不觉打了一个寒噤。
目前,整个新军军营里,所有的枪支和大炮,在统制张彪的严令下,卸掉了机枢,连同弹药一块送交到军械局封存起来了。为了防范不测,军营里只留下数量有限的完好的枪支大炮。革命党人就是得到了这些枪支弹药和大炮,也等同于赤手空拳,岂能跟卫兵营、宪兵营、巡防营这些以旗人为主的部队相抗衡?所以,革命党人要起事,首先必须搞到大批武器弹药。从哪里搞?当然就是楚望台军械库了。要是落实了总督大人的设想,革命党人就是起事了,缺少武器弹药,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黎元洪一代名将,事实上却不明事理,等于是在暗中帮助革命党人起事。
但是,余瑞祥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要看一看革命党人如何攻击楚望台。
楚望台军械库的防卫工作由工程八营所辖各队轮换负责,现在轮换上的队官,跟余瑞祥交情不错。为了促成革命党人成功起事,余瑞祥决定探一探那个队官的口风,如果他同情革命党人,就让他届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革命党人夺得楚望台;如果他不同情革命党人,就想办法引开他的注意,涣散他的军心。
余瑞祥暗中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八月十五那天晚上,竟然风平浪静,革命党人没有起事,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革命党人为什么没有起事?也许,他们还没有准备好;也许,他们是虚放一枪,先制造一点紧张气氛,等待这种气氛慢慢消散以后,突如其来地发动起事,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以此增大获胜的把握。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余瑞祥都觉得,革命党人的确不可小视,不动则已,动则肯定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他继续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革命党人虽说没有起事,湖广总督瑞澂和湖北新军统制张彪并没有掉以轻心,所采取的措施依旧在执行之中。
过了三天,余瑞祥突然感觉到军营里的气氛更加紧张。他敏锐地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革命党人会不会马上就要起事了?在全面紧张状态并没有彻底解除以前,革命党人就迫不及待地要起事,是革命党人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革命党人的计划本来就没有自己想象的周密?他很想搞清这个问题。
管带已经被总督和统制召去开会了。余瑞祥焦急地等待管带快一点回营。
终于,管带回到了军营,召集各位队官,说是革命党的首要人物孙武在汉口俄租界制造炸弹的时候,不小心爆炸了,引起了俄国巡捕的注意。俄国巡捕迅速出击,搜出了革命党人的名册、印信、旗帜、组织、计划等等重要的文件和物品。在整个新军当中,已有四成的兵士甚至是下级官长参加了革命党。总督大人非常震怒,赶紧命令军警按照名册,抓捕革命党的首要分子。可是,大多数人已经逃走了,昨夜只抓到了三个革命党人,经过审讯,砍掉了他们的头颅。
"既然名册在手,就应该出动更多忠于朝廷的部队,按照名册,一个一个捉拿革命党人,一个也别放过。"有一个队官兴奋不已地说道:"如有调遣,我愿意充当先锋。"
"你是在逼迫革命党人起事。"管带冷冷地瞥了那个队官一眼,说道:"总督大人和统制大人深谋远虑,觉得革命党人数目太多,一旦按照名册一一捉拿,一定会激起他们铤而走险,仓促起事,因而,只是出动军警,连夜包围了革命党人的几个主要活动地方,对一些主要革命党人进行抓捕,对其他的革命党人就采取怀柔政策,只要他们不公开跳出来起事,就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总督大人和统制大人这一招真是妙得很啊!"余瑞祥叹服道:"既捕捉革命党人的首要分子,令革命党人群龙无首;又对其他附和革命党人的兵士实行安抚,就可以瓦解那些乌合之众起事的意志。从今往后,武昌城就安如磐石了。"
革命党人的主要活动机关,革命党人的头目,革命党人的人员构成情况,一一袒露在面前,余瑞祥惊讶极了。他虽说不认识那三个被杀的革命党人,却好几个革命党的首要分子都跟他有过交往。他了解他们。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待人友善遵守法令的人,如果不是朝廷对他们不公,他们决不会背叛朝廷。不捕捉他们,他们就不会起事吗?会的。总督大人的话根本就不可信,统制大人的话一样不可信。革命党人已经看到朝廷举起了屠刀,挺身而出,闹一个鱼死网破,才是他们的出。可是,革命党人的主要头目不是逃的逃,伤的伤,被杀的被杀吗?剩下的都是兵士,怎么能够跟朝廷作对?其它地方的革命党人他帮助不了,工程营里的革命党人却是帮得了的。
他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多替总督大人和统制大人歌功颂德,然后借机把管带和所有的队官都拉到一块饮酒作乐,给革命党人造成乘虚起事的机会。他们起事了,真的能够一呼百应,激起了整个武昌城里的革命党人一块起事,就可以造成很大的声势,迫使朝廷做出更大的让步;要是没有人响应,反正队官以上的官长都被自己拉拢住,给予革命党人机会逃出军营也是好的。
管带和其他的队官都觉得革命党人群龙无首,根本无法发动起事,余瑞祥愿意自掏腰包为大家解馋,众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从中午开始,就聚集在楼上余瑞祥的宿舍里,就着一桌上好的酒菜,划拳行令,闹得不亦乐乎。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说话不利索,眼睛连对面的人也看不清晰。
余瑞祥心里有事,而且为人机警,划拳行令,他赢的多,输的少,喝的酒也就最少,脑子仍然很。
天黑下来了。突然,一声枪响硬生生地压入了余瑞祥的耳鼓。他略微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也不出去,斜坐在酒桌上,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管带和其他几个队官吃惊不小,迷糊着眼睛,到处胡乱地看去。
枪响过后,立即就响起了一片杂乱的吆喝声。似乎是革命党人在呼叫着同伴。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奔了过去,步伐仓皇,颇是惊慌失措。
"不好了,革命党人真的起事了。"一个声音钻进了余瑞祥的耳管。紧接着,一个排长就奔了进来。正是余瑞祥手下的一个排长。见了余瑞祥,排长急切地说道:"不好了,金兆龙、程正瀛、熊秉坤煽动兵士起事了。"
这些人,余瑞祥都非常清楚,哪一个都是有理想有志气的好汉。他不由得暗暗为自己帮助革命党人制造了机会而感到高兴,不过,脸孔严峻,呵斥道:"几个兵士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了?他们是打哪里弄来的枪?快,命令人马,把他们控制住。"
排长解释道:"我遵照大人的命令,去金兆龙他们的棚子里查看情况,没想到,金兆龙手里正拿着一把枪,在那儿擦拭着呢。我一看,心里直冒火,冲过去就呵斥他,谁知他竟然说他就是要造反。我就去夺他的枪。程正瀛却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了那支枪,朝着我就要开枪。我一看事情不妙,就朝外跑。程正瀛果然开枪了。不过,他心慌,没有打中我。我想喊一些兵士出来阻止他们,却没有人听从我的命令。"
"你快去呀。你把各排排长都集合起来,一定要把革命党人全部压下去。"余瑞祥叫喊道。
排长赶紧跑出去了。
"排长管球用。去,我们也得去!"管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朝外跑。其他几个队官也迷迷糊糊,跟在管带的身后,也出了门,朝楼下走去。
余瑞祥却并没有动。他要保持镇定,寻思着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耳边传来了更多的枪声,不仅是从工程营传出来的,似乎从周围的营房里,也传出了枪声。看起来,革命党人就是没有指挥官,也奋起起事了。他们是英雄,无论成败,就凭这股傲气,也值得佩服。
自己不能继续旁观了,得去帮助革命党人!这个念头从脑海深处一冒出来,他立即就吓了一大跳。他可以同情革命党人,支持革命党人,可是,他还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革命党人呢。可是,不当革命党人,难道眼睁睁地看到革命党人被清军镇压下去吗?是的,革命党人的领头人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是兵士,那个熊秉坤,也只不过是一个正目,能有多少指挥经验?怎么号令大家听从他的指挥?不被清军镇压才怪。自己好歹是个队官,出面之后,总比熊秉坤他们有威信。不过,自己出面,革命党人会相信吗?
这时候,外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枪声,人的吼叫声,奔跑声,甚至是紧张的询问声,响成一片。不过,没过多久,一切都沉寂下来了。
难道说管带他们已经把革命党人镇压下去了吗?他再也不迟疑了,赶紧跳起身,冲了出去。楼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死尸。他敏捷地弯下腰,朝尸体上摸了摸,心头不由一震:死的人是管带和那几个队官!
他来不及思索这意味着什么,本能地奔下了楼梯,到处查看,整座军营里已经没有一个兵士了,到处阴森森的。
革命党人打死了管带和那几个队官,打跑了排长率领的一拨人马,趁势奔向楚望台了!余瑞祥心里油然而生这样一种念头。因为他清楚,军营里没有多少枪炮,所有的枪炮,都集中在楚望台军械库。
他隐隐约约听到从各处传来枪声,也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都是冲着楚望台去的。紧接着,楚望台方向响起了枪声,虽说并不激烈,余瑞祥却了自己的判断,革命党人果然都朝着楚望台集合去了。他得赶紧跑过去看一看,要是革命党人能有条有理地指挥队伍去攻击总督署和八镇司令部,那么,他就重新回到军营里去,和管带他们一道,倒在楼梯上,等待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要是革命党人一片混乱,根本就无法把队伍集中起来,更不能很好地运用队伍,为了不让革命党人白白地死掉,自己该出手时就出手,他就率领革命党人去攻击总督署攻击八镇司令部,打死瑞澂打死张彪,最后就是遭到了清廷的镇压,平生能够做出这样轰轰烈烈的事业,也死而无憾了。
一上,余瑞祥看到从各个方向陆续出现了许多人马,全是朝楚望台而去的。
革命党人的确蓄谋已久,哪怕没有领头人,也在一波一波地朝楚望台奔去。余瑞祥不由打心眼里对革命党人如此自主自觉的精神产生了敬意。以这样的精神,一定可以击杀瑞澂击杀张彪,甚至可以跟清廷相抗衡。
借着月光和打从楚望台方向传过来的亮光上,沿途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个个革命党人的左手背膊上系了一条白色的毛巾,迈着各种各样的步伐,朝楚望台奔去。余瑞祥甚至还可以清晰地听到革命党人彼此交换对于已经发动的起事的看法。他们似乎很茫然,不知道究竟把部队集合起来以后,应该怎么办。
余瑞祥感到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他得统一指挥整个革命党人的行动,得把革命党人凝聚起来,投入到跟清军的战斗上面去。现在,革命党人起事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瑞澂的耳朵,也传到了张彪的耳朵,甚至还传到了黎元洪的耳朵。他们一定在调兵遣将,准备镇压。
似乎很容易就夺取了军械库。余瑞祥根本没有听到过激烈的战斗,听到的只是断断续续地放过几枪。
余瑞祥距离楚望台越来越近了。
楚望台上点起了许多火把。那儿簇拥着很多人,看起来都非常紧张,都在说话,却似乎谁也不可能完全听从谁。沿着楚望台周围的一大片空地上,已经集合了许许多多兵士。他们都在左手背膊上系了一条白毛巾,不过,完全不成队形,这儿一堆,那儿一堆,一样显得紧张而又不安。他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有的兵士甚至坐在空地上,双眼望着楚望台,一副迷茫的样子。陆续会有一些队伍加入到楚望台来。一个个吵吵嚷嚷。有的拉了大跑,有的拿着枪支,有的却什么也没有携带,赤手空拳。还有许多匹骡马,不停地打着喷嚏。
余瑞祥不由心里发紧:乱套了,完全没有一点章法。别说张彪随时都会率领人马打过来,就是张彪按兵不动,继续这样下去,革命党人的意志就会涣散;到那个时候,就会酿成一场谁也难以预料的灾难。
他穿过了一队队兵士,很快就跑到了楚望台,看到熊秉坤正在那儿跟一些人继续争论不休,什么也不顾了,说道:"部队集合起来已经很不容易,集合起来以后,再不立即采取措施,整顿秩序,把起事的目的明确告诉给大家,并且给每一支部队分配任务,难道要等待张彪率领人马过来屠杀你们吗?"
熊秉坤是余瑞祥的手下,一见到他,不由心花怒放,马上就把余瑞祥介绍给了他身边的人。
原来,他们是各标各营的革命党代表。他们之中职务最高的是蔡济民,担任排长。虽说在新军里面操练了多年,也在起事军事指挥部里担任过一些重要职务,熟知起事以前早已编列的计划,而且,他们在得到了起事军事总指挥蒋翊武、参谋长孙武、军事总理刘公等人相继出事的消息以后,果断地决定立即起事,并迅速向各标各营发出起事的通知,按照预先的计划,第一步将各人马带到楚望台,一块集合完毕,就分配任务,准备攻打督署和张彪的司令部。可是,各人马相继来到这里以后,由于事发仓促,竟然推选不出合适的临时指挥员来负责指挥全体起事部队的行动,每一个标营的革命党代表就在那儿争吵不休。
现在,余瑞祥出现了,熊秉坤大喜过望,说道:"余队官,你来得正好。我们正为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争吵不休,你帮助我们拿一个主意吧。"
"先不说什么主意了。兵士们已经集合起来了,他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是很危险的。你们看,兵士们没有严格的纪律,再好的主意,也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余瑞祥说道。
"余队官说得太好了!"蔡济民欢叫道。他是新军29标的革命党代表,排长,革命党人预先推举的总指挥部里的一员猛将,最先率领该标的革命党人响应工程八营起事,并把队伍拉到了楚望台。
在熊秉坤、蔡济民的提议下,众人立即推举余瑞祥为临时总指挥,负责指挥革命军的行动。
余瑞祥说道:"部队仓促起事,要取得胜利,在于大家一体同心,你们看得起我,推举我当临时总指挥,我深感荣幸,本来是应该接受的,可是,我不是革命党人,兵士们不会听从我的指挥。"
熊秉坤拿起一根火炬,朝四周晃荡了一回,大声说道:"兄弟们,因为清廷的迫害,迫使我们不得不提前扯旗造反。我们的指挥机关被清军捣毁了,我们共同推举的领头人下落不明。我们已经起事了,为了对抗敌人,推举工程八营队官余瑞祥做临时指挥官,负责指挥我们行动。大家说,同意不同意呀?"
"同意!"兵士们顿时精神振奋,大声说道。
余瑞祥脸上露出了笑容,从熊秉坤手里接过了火炬,高举起来,朝着四周照了照,朗声说道:"兄弟们,我就是余瑞祥。既然大家都愿意听从我的指挥,虽说我不是革命党人,我也愿意跟大家一道同生死共进退。不过,我有言在先,如果有人不遵守纪律,一定军法从事。"
"愿意听从余队官的指挥。"兵士越发精神抖擞,声音越发宏亮,宛如一道惊雷,在夜空里炸响。
余瑞祥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全体起事兵士约法三章以后,正式就任临时总指挥,一面命令人马打开弹药库,分发武器弹药,一面跟熊秉坤、蔡济民等人商议,决定把楚望台当做临时总指挥部,余瑞祥坐镇指挥全体革命军的行动;其他各人马补充了武器弹药以后,留下一部分人马作为预备队,其余的人马兵分三,立即向督署方向攻击前进,在天亮之前,拿下督署,活捉瑞澂和张彪;派出了大量的侦查人员,去通湘门、中和门一带侦察敌情;为了阻挡清军朝楚望台发动攻击,另外派遣一小股人马,分途破坏楚望台附近的交通。
各人马接到命令,立即行动起来。几乎顷刻之间,受领任务的各队伍就离开了楚望台,按照不同的线,朝督署方向展开攻击。偌大的场地,只有预备队在就地休息,炮阵在等待开火。
余瑞祥举头朝各队形望去,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跟清军正式交火。
他很清楚,张彪正在组织和调集人马,除了一部分用于保护督署和八镇司令部的安全,主力部队将以楚望台为目标,展开攻击。眼下,革命党人率先向张彪发动攻击,一定会打乱张彪的部署。张彪现在已经到了哪里?革命党人在哪里会跟张彪遭遇上?革命党人的生死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不能不考虑这些问题,以便掌握先机。
在部署各人马向督署发动攻击的时候,余瑞祥对手下的队伍及其所要攻击的目标做了一番精准的计算。他手里掌握了一支炮兵,本来可以在展开攻击之前,使用炮兵先对革命党人要攻击的目标进行大范围的覆盖,以便减轻攻击部队的伤亡,可是,在黑夜根本就分辨不清敌人的目标。按照大炮的有效射击距离,难以打到督署。为了让督署直接承袭猛烈的炮火攻击,余瑞祥把全部的炮兵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随着右攻击部队前进,对督署实施了深远包围以后,就在蛇山上布列炮兵阵地,配合攻击部队,直接攻击督署;另一部分在楚望台布设了一道炮阵,俟左攻击部队在攻击保安门的时候指示出了敌人的目标,就朝保安门一带的敌人发动猛烈轰击。
忽然,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余瑞祥赶紧收回目光,只见好几个兵士扭住一个人,正向他的跟前走来。他以为是抓住了清军的探子,心里一喜,赶紧吩咐身边的人员将那个探子火速带上前来。
很快,清军的探子就出现在余瑞祥面前。他双手被扭住,一直低垂着头,嘴里不断咕哝着他不是探子。
听声音倒很熟悉。余瑞祥凝视着那人,从他的身上越发看出了一个熟人的影子,不由惊讶地伸手将他的头抬了起来,说道:"你不是王俊林吗?"
那个探子大喜过望,赶紧扭动身子,挣脱了兵士的掌握,惊喜地说道:"余瑞祥,你是余瑞祥!"
"是呀,我是余瑞祥。"余瑞祥欢快地说道。
余瑞祥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大战即将打响的时刻,竟然能见到好朋友王俊林。王俊林在辎重队当队官。集合部队的时候,余瑞祥分明看到辎重队连同驻扎在辎重队附近的工程队站在一块,而且也给他们赋予过攻击敌人的任务。当时,他竟然没有想到过要问一下辎重队、工程队是怎么起事的,是怎么把部队拉到楚望台的,更没有想到世交王俊林就在辎重队当队官。
王家的确跟余家是世交。王俊林的祖上本是浙江人,因为在浙江难以发展,便仗着自己的机灵和胆略,只身来到武昌,想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然而,他人生地不熟,竟然穷困潦倒,连一日三餐都混不上。是余瑞祥的祖上帮助王俊林的祖上度过了最困难的那段日子。后来,王俊林的祖上因为碰到了一个快要死掉的和尚,伸手相救,虽说最终也没有救得那个和尚的性命,可是,让和尚感动万分,临终之前送给王俊林祖上一尊佛像。是一尊纯金的佛像。王俊林的祖上立即把佛像卖掉了,得到了第一桶金,用它开了一家金银首饰店。因为声誉很好,时间不长,就赢得了武昌城里达官贵人的欢喜,没有人不以在王记金银首饰店买到了首饰为荣。
有了钱,有了生意,有了声誉,王俊林的祖上就娶了夫人成了家,生了孩子,接了代。等待孩子长大了,接过父亲的生意,父亲就死了。这个孩子承袭了父亲的教诲,继续打理王家的生意,而且把生意越做越大。后来,这孩子,也就是王俊林的祖父娶了亲,生下了两个儿子,老大叫王翔宇,老二叫王翔东。
汉口开埠以后,王俊林的祖父觉得在汉口可以找到更大的发展空间,就带着全家,把主要经营场所转到了汉口。
跟洋人打上交道以后,得知法国人喜欢中国的芝麻,王俊林祖父就把金银首饰全部抵押出去,提前动手,从各地收购了大量的芝麻,转卖给法国人,赚取了比开设金银首饰店更为丰厚的利润。从此,王家在洋人面前树立了自己的品牌。所有的洋人,只要有大宗买卖,无不由王家牵线。这样,在不长的时间里,王家就成了汉口最大的商户,在汉口广置房产,接连开设了许多家商号,经营的种类遍及各行各业。
张之洞督鄂时期,为了防范水患,主持修筑了张公堤。王家看出汉口城区潜在着向外扩张的机会,用最便宜的价格,购买了大量土地,俨然一代地皮大王。
王家发迹了,并没有忘记王家的恩人。和尚已经去世了,连和尚的姓名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和尚是从哪一座寺庙里出来的,没有办法对和尚表示孝敬,就按照和尚普度众生的信仰,时时帮助需要得到帮助的人,因而在汉口获得了很好的口碑。余家的恩情,王家更不会忘记,总想报答余家,却余家施恩不图报,让王家很是感动。于是,王家跟余家的关系就更为密切了。在王家的引导和帮助下,余瑞光也进入了商界,不到几年,就发展成为武昌首屈一指的商户。
由于王家跟余家三代世交,余瑞祥、王俊林关系一直不错。在余瑞祥进入新式学堂读书,并且下了投军的决心以后,王俊林跟着要走余瑞祥的。
王俊林是王翔宇的独生子。王翔宇在接过乃父的生意以后,成了王家新的掌门人。王翔东却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王翔宇虽说舍不得让儿子从军,可是,儿子一闹,就不得不同意了。于是,王俊林投了军,并且跟余瑞祥一样,上过武普通中学,最后成为辎重队队官。
在接到革命党人即将起事的消息时,王俊林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本以为风平浪静了,没想到革命党人还是起事了。
天还没有黑下来,他召集各位排长布置晚点名,忽然听到了枪声,意识到事情不妙,连忙亲自跑出去查看究竟。一眼望去,竟然看到革命党人把大炮推了出来,并且在马棚里放了一把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天空。
他非常恼怒,连忙提了枪,就朝一个指挥员模样的革命党人面前跑去,大声喝道:"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胡闹,把大炮给我推回去。"
"老子就是要造反!"那个革命党人手里拿了一支枪,对着王俊林就要开枪。
王俊林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扭头就跑。那个革命党人立即发动大家追赶他。幸而,各位排长跟在他的身后出来了,一下子就挡住了革命党人的道,顷刻之间成了革命党人的枪下之鬼。
他暗称一声侥幸,趁着革命党人稍微放松了追击他的机会,没命地朝前狂奔,一旦脱离了革命党人的视线,就甩开膀子朝武胜门方向跑去。现在,他脑子里什么意识也没有,逃离辎重队,逃离革命党人,是他唯一的心愿。他逃到了武胜门,却城门紧闭。他张开喉咙大声喊叫,里面倒是有人回答,可是,就是没人为他打开城门。他转头一看,革命党人已经用骡马拖着大炮,举着火把,朝武胜门方向开过来了。他生怕落入了革命党人的手里,再也不敢继续在城门口耽搁下去,赶紧甩开膀子又跑,一口气就跑到了宾阳门。他再喊,里面索性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回头一看,革命党人已经循着他的踪迹追寻过来了。天啊,要是落到了革命党人手里,就死定了。他赶紧又朝前面跑去。跑着跑着,他摔了一跤,把腿给摔坏了,再也走不动了。
革命党人越来越近了。他们拖着大炮,还有骡马,绝不是仅仅只为了追寻他,肯定是去攻打楚望台。他们不可能离开得了道,王俊林已经不能走了,索性先躲藏起来,等革命党人过去了以后,再好好考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于是,他离开道,躲到了一棵大树底下。
他刚刚隐藏好,革命党人就源源不断地开了过来,一上说着话,一个个兴奋莫名,似乎只要眼前出现了忠于朝廷的军队,他们立即就会扑上前去,一人一口,也会将人家咬死。他这才知道,原来革命党人心目中对朝廷堆积了如此之大的仇恨。好不容易等待革命党人都走过去了,他靠在大树底下,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
现在,他应该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革命党人已经起事了,他丢了部队,即使重新投入军营,不说可能会死在革命党人手里,就是张彪,恐怕也不会饶恕他。那么,到哪里去呢?回到汉口,回到父母的身边,远离是非。可是,眼下别说回去汉口,连武昌城都没法进去。
脑子里一闪现出武昌,他立即想起了余瑞祥。是呀,余瑞祥不是在城里吗?不是在工程八营当队官吗?找余瑞祥去,跟他商量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做。
且慢,革命党人已经起事了,工程八营里面一样会有革命党人,一样会起事。余瑞祥说不定现在也是一只丧家之犬,在到处躲藏呢。到哪里去找余瑞祥?找不到余瑞祥,先找到余昌泰世伯再说。毕竟,王俊林扭伤了脚,连也不能走了。
他想了很久,定下了决心,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准备朝通湘门走去,试图从那儿进入武昌城。却眼睛朝前面一看,不由得惊呆了:中和门的方向,分明是一片火把,照耀了半个夜空。
那是楚望台!楚望台已经落到革命党人手里了!没有听到枪声,什么时候落到革命党人手里的?这且不要管它,现在主要是王俊林不能落入革命党人手里。
他一跛一瘸地朝通湘门走去。好不容易到了那儿,任他这么叫喊,就是没人打开城门。怎么办呢?只有从中和门进城了。楚望台已经落入了革命党人的手里,中和门是不是落到了革命党人手里呢?一定落到了革命党人手里。走过去的革命党人没见回头,就是打从中和门进城了。管它呢。没有其它办法进城,只要小心一点,说不定可以从中和门混进城里的。他这么安慰自己,就又朝中和门走去。
中和门果然落到了革命党人手里。他饶是小心谨慎,还是被革命党人发觉了,立即冲过来几个兵士,抓住了他。他吓得浑身瘫软,以为落到革命党人手里,就必死无疑。谁知革命党人竟然没有杀他,把他带到了楚望台。他只有听从命运的摆布。没想到,到了楚望台,赫然发现革命党人的临时总指挥竟然是余瑞祥!
王俊林担心受怕了半个晚上,脚也受了伤,看到余瑞祥气定神闲地当上了革命党人的临时总指挥,不觉心里有气,说道:"你参加了革命党,事先也得给我说一声嘛。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一道起事,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知道吗?我可差一点被革命党人吓死了。"
余瑞祥微笑道:"我不是革命党,只不过看到瑞澂杀掉了三个革命党人,他们可都是军中精英呀,我就心里不,想帮助革命党人做一些事。可巧让我赶上了,革命党起事了,却并没有一个人出来全面负责指挥,我就只好勉为其难地充当一回临时总指挥。要不然,革命党人一盘散沙,怎么去攻击总督署?怎么去攻击八镇司令部?"
王俊林说道:"你一帮助革命党人,就当上了总指挥。"
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炮声。王俊林赶紧咽下还没说出口的话,和余瑞祥一道放眼望去,只见一道道火光,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在漫天飞舞。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在火光的映射下,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们知道,那些火光是枪炮射击时发出的光芒。枪炮声越来越密集,火光也越来越稠密,间或还可以听到人的叫喊和惨叫声。火光虽说很杂乱,却明显可以分出三个方向。每一个方向的火光都似乎只是在原地徘徊
很隔了一会儿,陆续有人过来报告:蔡济民率领的一个分队,剪断了全城的电线,切断了督署跟第八镇司令部之间的电话联系;三个方向的攻击都遭到了清兵的抵抗,革命党人想尽办法,也不能前进一步。
"大炮呢?用大炮轰击呀!"王俊林说道。
"在中和门上的炮阵和蛇山的炮阵都对清军阵地进行了长时间轰击。可是,天太黑,根本看不清目标。"报告的人员回答道。
"好办得很。"王俊林说道:"用火烧!烧出一片光亮,炮兵就可以看清目标。"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余瑞祥在心里赞叹道。可是,周围有很多民房,还有一些商户,一旦大火燃烧起来,就很难控制。他立即把各指挥员召集过来,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各攻击部队加强对当面之敌的攻击力度,把敌人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在当面,火攻分队趁此机会分为三个小组,在火力的掩护下,交替前进,推进到督署辕门后,就从那儿放火。
命令很快就下达到了每一支部队。炮声更浓,枪声更稠密。不久,余瑞祥、王俊林眼帘就出现了一片一片火光,它们交互辉映,几乎照亮了整个天空。从中和门、楚望台、蛇山上发出的炮弹,雨点一样地落到了督署衙门。一发发炮弹过去,助长了火势,火势越来越大。
王俊林看到这里,心里激起了冲天的豪气,再也顾不得脚上有伤了,赶紧向余瑞祥请战,要求亲自杀向战场。
余瑞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有一攻击部队前来汇报,说是张彪亲自率领一支人马在保安门阻击革命党人;革命党人虽说已经推进到城楼前面,却在清军的顽强抵抗之下,连续发动了无数次突击,却依旧不能拿下保安门。
要是自己能在革命党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率领一支队伍绕开保安门,一举攻入督署,革命党人岂能不对自己礼敬三分?王俊林觉得露脸的机会来了,对余瑞祥说道:"革命党人的主要目标既然在于迅速攻下督署,就不要在城门跟敌人恋战,可以让一部分革命党人继续在城楼跟前牵制张彪,我率领一支奇兵,穿过城楼,径直杀向督署。督署一失,张彪势不能敌,只有落荒而逃。"
余瑞祥心里早就有了同样的计划,说道:"你要是能够偷渡保安门,与另外两人马合击督署,的确很快就可以拿下督署。不过,张彪异常狡猾,一定会有所防备。我从预备队里选出一支最精干的人马,作为敢死队,由你率领,去执行该计划;同时,命令攻击部队加强对张彪的攻击,增大你成功的可能性。"
王俊林率领一队精壮的敢死队员,飞快地冲向保安门。不一时,他就来到了城楼脚下,远远地望去,只见张彪正在城楼上督战。
也许,张彪看到了他,趁着枪炮声暂时停歇的一瞬,高声叫道:"本统制治军无方,导致你们走上背叛朝廷的邪。本统制深感愧疚。如果有错,错不在你们,在于本统制。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重新归顺朝廷,本统制保证既往不咎,不会改变你们原有的一切待遇。"
"张大人,革命党人已经起事了,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回头吗?别作梦了,看我怎么取你的脑袋!"
王俊林话音甫一落地,革命党人的大炮就万炮齐发,轰向了城楼。一时间,城楼上尘土飞扬,惨叫声和吆喝声连成一片。趁此机会,一直在此处与清军鏖战的熊秉坤命令队伍猛烈地朝城楼上面开枪射击。城楼四周已经失火了。火光冲天,把附近照亮得宛如白昼。为了把清军的注意力全部钉在当面,王俊林命令敢死队成员同样朝城楼上展开了猛攻。
对付熊秉坤的队伍就已经很吃力了,革命党人竟然又来了一支生力军,张彪不敢大意,绞尽脑汁地督促清军把守城楼。
王俊林一见,迅速收拢敢死队,冒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从已经烧出一道缺口的城门上跳了进去,然后迅速朝督署方向攻去。他们很快就冲进了第一道辕门。把守督署的清军展开了猛烈的反击。王俊林命令敢死队员交替掩护,冒着敌人的子弹,很快就推进到了清军的阵地跟前,把一个油桶往阵地上一扔,一枪打去,顿时腾起一片冲天的火光,大火猛烈地烧向了清军。清军惊慌失措,逃出阵地,跑到哪里,就在哪里引燃了更大的烈火。王俊林放下清军不管,率领敢死队员径直朝第二道辕门冲去。
从蛇山上接连打过来了几发炮弹,准确地落在督署,在督署院落里到处开花。
王俊林呐喊一声,和敢死队员一道,趁机冲破了清军的防线,冲进了第二道辕门。与此同时,其他两攻击部队也攻进了督署。三支人马很快就汇合了,肃清了全部的敌人,占领了督署。
王俊林立即派兵到处搜寻瑞澂。却瑞澂已经杳无踪迹,只有在督署的后院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
据活捉的一个卫兵说,在从蛇山上面打出的炮弹准确地落到督署签押房的时候,瑞澂就命人从这里打开了一个洞穴,率领一家老小逃出了督署,逃到早就停泊在码头的楚豫舰上去了。
"封疆大吏如此贪生怕死,革命党人很快就可以夺取大清江山!"王俊林不由得哈哈大笑,激情四射地说道。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上传遍全身。他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差一点就倒了地。
欧阳锦亮有了后,而且一生就是女儿,再次破了欧阳家族几世都只添一个男丁的魔咒,觉得上天已经开始垂青欧阳家族了,心里的高兴劲无以言表。他日夜盼望着夫人为欧阳家族再添丁加口。谁知刘玉蓉的肚子再也没有鼓起来过。欧阳锦亮心里不觉有些遗憾。但是,他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一来怕伤了夫人的心,二来觉得自己早就违背了欧阳家族列祖列宗的遗训,是欧阳家族的叛逆,老天是不会给他机会的。他只有忍受这个恶果。
刘玉蓉虽是女人,却对丈夫家族传宗接代的事情极为关心,为自己不能生一个儿子感到揪心,对丈夫说:"我生不了儿子,真是愧对刘家和欧阳家族。不如你纳一个妾吧。"
欧阳锦亮连忙说道:"生不了儿子,我们可以把女儿当做儿子养。你再也别说纳妾的事了。"
他不想纳妾,一来是夫人对他太好了,他不能辜负了夫人,二来他心里还惦念着弟弟,虽说一直没找到弟弟,冥冥之中,他觉得弟弟一定能解决欧阳家族传宗接代的问题。
这一下,更勾起了他对弟弟的思念。从此以后,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弟弟。日盼夜盼,盼望弟弟能够出现在面前。为此,他还特意回去一趟老家欧阳大湾,把自己的落脚点告诉过宗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希望老人家一见到自己的弟弟,就让他来汉口找自己。他还经常托南来北往的客人打听弟弟的消息。不管他作出了多少努力,弟弟杳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店开多了,钱赚多了,名声也大了,他没忘掉自己的誓言。他时时刻刻在寻找机会,想去开辟一条通天的径。可是,他又不是一个擅长溜须拍马的人,不知道怎样去讨好那些达官贵人。
忽一天,听说湖广总督张之洞大人竭尽全力建起来的枪炮厂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了一个精光。张之洞为了重建枪炮厂,都快要急疯了。他顿感机会终于降临了,心里马上生出要把全部产业卖个精光,去支持张之洞大人的想法,就连忙去跟夫人商量。
夫人一听,也很赞赏他的想法,说道:"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吧。"
"多谢夫人理解。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就要过苦日子了。"欧阳锦亮忽然想到了将来,心里有些不忍,说道。
"我们有手,有脑子,还怕过不好日子吗?"刘玉蓉反过来安慰丈夫道。
欧阳锦亮再也不用担心了,赶紧一方面着手运作转卖所有豆皮店及酒肆的事情,另一方面摸清了谁是具体操办枪炮厂的人,一等银票到手,马上约见裴元基,把一大把银票都交给了他。
裴元基不由大为惊骇,连连说道:"欧阳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锦亮笑道:"听说裴大人一直在搞兵工厂,很需要银子。欧阳锦亮能力有限,只能筹集到这一点银两,希望对裴先生有所帮助。"
裴元基赶紧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欧阳锦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欧阳锦亮身为商人,也知道扎好篱笆防恶狼的道理。只可惜,鄙人才疏学浅,要不然,定当跟裴大人一道,去搞出大清王朝自己的枪炮。"
"欧阳先生胸怀宽阔,裴某万分佩服。"裴元基终于说道。
裴元基拿走银票之后,急急忙忙把它交到了张之洞的手里。张之洞十分惊讶,十分感动,一刻也不肯耽误,马上接见了欧阳锦亮。
"欧阳先生真是武汉三镇全体百姓的典范!"湖广总督张之洞给予了欧阳锦亮极大的褒奖,并以此为契机造势用势,不仅收到了许多民间捐款,而且得到了朝廷的垂青,很快就筹集到了重建枪炮厂的银子,并且把原来的刘记豆皮店及酒肆全部交回给欧阳锦亮经营。
裴元基对欧阳锦亮的推崇,张之洞对欧阳锦亮的赞许,都令欧阳锦亮感慨万端。更让他一想起来就热泪盈眶的是,他见到了裴元基的助手诸葛锦华会办。
到底诸葛锦华,还是欧阳锦华?他不知道,或者说,其实他知道,那个名叫诸葛锦华的人跟他失踪的弟弟除了姓不同之外,其他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跟他自己比起来,好象也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他无法亲自询问诸葛锦华的来历。后来,裴元基把诸葛锦华的来历告诉了他,仍然没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他不会说出来,只要诸葛锦华不告诉他他的确就是欧阳锦华,他就不会说出来,他只凭内心的感觉,认定诸葛锦华就是欧阳锦华。
现在,能够跟一个长得像极了自己,又跟弟弟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人相见,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就在欧阳锦亮跟裴元基的关系越走越热络的时候,他们的夫人也见了面。一向豪爽得像男人一样的刘玉蓉,竟然跟一向沉静的姚心林结成了闺中密友,多少有点让欧阳锦亮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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