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跟女儿住的时间一久，周莹莹对世道看得更清楚了一些，知道了赵承博的难处，心知赵承博是一个好孩子，就回去赵府，劝说李香香主动跟王府沟通关系。却李香香一口拒绝了。

        赵承博有点痛恨母亲，却又不能不接受母亲带给他的一切。所幸的是，余府仍然跟赵府往来频繁。无论怎么说，赵春丽还是余府的少奶奶，只不过这个少奶奶因为余瑞祥的关系，不能住在余府。他就经常去余府跟余瑞光聊一聊，诉说一些心中的烦恼。

        余瑞光老成持重，劝说他想开一些，说着说着，就说到纱厂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询问赵承博榨油坊怎么样了。赵承博颇感没趣，就跟余瑞光说不到一块去。

        在武昌，赵承博还有一个很好的去处，那就是赵承彦的家。

        经过两年的医治和调理，王芝英病情慢慢好转，不再疯癫了，回到家里，见了赵承博，自然很是欣喜。因为在赵府，赵春丽早就出嫁，虽说对王芝英很好，却毕竟嫁出去的姑娘，难以回到娘家，她就只有跟赵承博谈得最多，也承蒙了赵承博的诸多照顾；要不然，她在赵府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

        为了不刺激她，王俊喜母亲早就病逝的消息，一直对她着。她想起了娘家，思念着娘家，刘芳芳就带着两个孩子陪着她一块回去过娘家。在她回娘家之前，丈夫早与王府沟通好了，王府上下没有露出王周氏已死的破绽。她为没有看到王周氏感到些微难过，却在赵府一贯小媳妇当惯了，天快黑的时候，还是和婆婆孩子一道回去了武昌。

        她怕见到周莹莹，更怕见到李香香。赵春丽去王府看到过她。她跟赵春丽也说得很高兴。她不会计较任何事情，回到了家里，在她眼里一切都是很好的。

        赵承博得到了余瑞华回武昌的消息，匆匆前来武昌跟余瑞华见面。

        余瑞华向王俊林报到过后，就请了几天假，准备先回去余府拜见母亲，然后拜访一下亲戚朋友，再正式去部队走马上任。

        他一回府，余府上下就忙碌开了。母亲更是喜出望外。

        自从那次受惊吓以后，余老夫人就病倒了，一直不见好转。小儿子回到余府，余老夫人病情马上好了许多，能够挣扎着坐在床上了。几年没有看到母亲，一看到母亲苍老的样子，余瑞华心里就在流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母亲望着他，一样什么都不说。母子俩就这么望了许久，直到赵承博来到了余府，余瑞华才不得不出面接待赵承博。

        "你应该早一点回来。"赵承博一看到余瑞华，就心直口快地说道："知道吗？我已经变成孤家寡人了，没有人愿意理睬我。"

        余瑞华不仅清楚赵承博的个性，也清楚赵承博的家事，苦笑一阵，却不做声。

        赵承博原以为能够跟余瑞华说上话了，谁知道余瑞华竟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管说什么，余瑞华都只是笑一笑，或者仅仅只是说上几个字，意思虽说到了，却再也没有原来的亲热感。他心里感到遗憾，再也说不下去了，就向余瑞华告辞，准备回去汉阳。

        余老夫人倒也留心着家里的事情。虽说儿子刚刚回来，她一刻也舍不得让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却知道赵承博心里的痛苦，让儿子去陪一陪赵承博。余瑞华就送赵承博出了门。赵承博觉得余瑞华马上就会向自己告别了，却余瑞华一直陪伴着他。

        "你为什么不回府呢？"赵承博问道。

        "我送一送你。"余瑞华说道。

        "你回去吧。"赵承博说道。

        余瑞华说道："难道你不希望跟我多说一说话吗？"

        赵承博翘起头，看着余瑞华，强忍着自己的眼泪，顿了好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说道："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走，我们去找好玩的地方。新市场，怎么样？"

        余瑞华微笑着摇了摇头。

        赵承博猛然：是呀，新市场在汉口，余瑞华刚回到余府，不可能跟自己一道过江去汉口。

        去不了汉口，武昌好玩的地方也多得很，而且，他们并不是真的要去哪里玩，只不过是借机说说话。于是，两人说笑着，没头没脑地朝前面走去，遇到没了，就拐一道弯，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上了奥略楼。

        余瑞华的情绪马上就低沉下来。

        赵承博识破了余瑞华的心思，说道："不管是谁，都逃不过一死。是病死，是自杀死，是郁郁而死，都是死。为什么要为这个伤神呢？你看，时光流逝得多快呀。我们要珍惜现实，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余瑞华能够感受到他心里的痛苦，慢慢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这几年，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也许，你的生活方式确实不错。可是，我已经身在行伍，不可能过你这样的生活方式。"

        "是呀，你已经身在行伍。"赵承博说道："我不知道，行伍究竟有什么好；而且，你就在王俊林的手下。"

        说到这里，赵承博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了，静静地望着余瑞华。

        余瑞华眉头紧蹙，目光像一道利剑，划破了赵承博的脑壳，清晰地看出了赵承博的用意。是的，余瑞华不仅记得当年自己在赵承博的拉拢下，去妓院嫖妓的往事；也记得王俊林镇压学生运动，跟自己对峙的往事。可是，他还是听从王俊林的安排，投考并进入了保定军校。他痛恨王俊林，却王俊林是他姐夫。他跟余雅芳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可以理解姐姐心里的痛苦。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姐姐，也许还有哥哥。他就在王俊林身边，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王俊林的一切，能够在适当时机破坏王俊林的一切，不是更好吗？不是可以替王俊林减轻一些罪孽吗？当王俊林再一次背叛跟余瑞祥的联盟，投靠到吴佩孚手下，将余瑞祥赶出湖北的消息传到他耳鼓时，他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只是，他不能告诉赵承博，也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就在余瑞华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承博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突然到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这个人就是王俊喜。

        王俊喜依旧跟赵承博一样，到处吃喝嫖赌，到处留下情种，就是母亲居丧期间，也没有真正收敛过。

        终于得到了一份王氏家族的产业，王俊喜更加急切地思谋着为父母报仇雪恨。他一直认定王俊林是凶手。所有王俊林和王俊林母亲不喜欢的人，他都喜欢；所有王俊林和王俊林母亲厌恶的人，他都暗地里引为知己。有了可以公开挥霍的财产，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做这些事情。他非常同情赵承博，哪怕赵承博生母李香香虐待王芝英，惹得王氏家族都不愿意跟他们来往，他也愿意在私下里跟赵承博打得。表面上，他还得装出一副对赵承博和他母亲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很想拉拢赵承博跟他一道，去跟王俊林抗争；却赵承博并不愿意这样做。他费尽了心机，最后都做了无用功。不过，他在吃喝嫖赌方面跟赵承博还是取得了一致。余瑞祥被王俊林赶出湖北，他一样动员过赵春丽跟王俊林作对。赵春丽在心里早就跟王俊林势不两立，却因为还要照顾到丈夫安插下来的那帮队伍，也不能由着王俊喜的性子来，时常会约束一下王俊喜，让王俊喜再也不愿意跟她商量这些事情。

        余瑞祥逃出湖北之前，其实就已经留下了一些人马，命令他们重新投靠了王俊林，并且把许天亮那一部分人马解散了，让他们伺机在武昌、汉阳、汉口三镇潜伏下来，暗中发展力量。他们暗中都跟赵春丽取得了联系。赵春丽为了解除王俊林的戒心，一边对王俊林继续冷嘲热讽，一边还不能把事情做得太过火，担心王俊林会意识到什么。

        赵春丽身负重任，王俊喜理解不了她的心迹。

        余瑞华回到武昌，王俊喜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心里活动开来：余瑞华曾经跟王俊林公开作对过，谅必不会真正跟王俊林一条心，首先要在余瑞华和王俊林之间埋下一些不和的种子，或者干脆激怒余瑞华，让余瑞华成为埋伏在王俊林身边的一枚棋子，就更好了。

        他去了余府，知道余瑞华已经跟赵承博一道出来了，马上就追了过来。

        "哈哈哈，你们在一块，又想做出什么事情来？难道不怕被王俊林再一次发现吗？那样，又会引来一场血光之灾。"王俊喜笑嘻嘻地说道。

        一听这话，赵承博倒没有什么反应，余瑞华却脸色突变。他依旧有些沉不住气。那件事情的确成了他的心底之痛，他永远都不会忘却。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就会激动，就恨不得一下子冲过去，拧断王俊林的脑袋。虽说最后还是王俊林帮助他恢复了男子汉的尊严，他一样痛恨王俊林。

        "怎么啦。我说中你的心思了吧？"王俊喜说道："不过，你已经是排长，王俊林再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余瑞华慢慢地镇定下来了。他虽说并不完全了解王俊喜为什么如此痛恨王俊林，却杀害海棠的凶手说过的那些话，一在耳边回响，他就明白过来：王俊喜也是海棠的入幕之宾。

        王俊喜是在试探自己，想对付王俊林。余瑞华瞬间就明白了王俊喜的用意。只要是对付王俊林，他都欢迎。就这样，他跟王俊喜马上就找到了共同语言。王俊喜趁热打铁，又想拉赵承博入伙。却赵承博还是不愿意。

        有了共同对付王俊林的人选，余瑞华心里十分快活。他继续在家里呆了好几天，拜访过赵承彦家和赵府，也去汉口租界见到了赵春丽。他依旧跟赵春丽有许多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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