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境

迷迷糊糊间，丁宁睁开了眼睛。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而马车里除了丁宁，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卓燃？”丁宁出声道，然而却没有丝毫回应。卓燃不在？丁宁心中突然有些怕，她再次试探道：“卓燃？卓燃你在哪？”

        “公主。”

        朝旭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丁宁连忙掀开帘子往外看。此时朝旭就站在马车旁，他没有靠近，而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对着丁宁笑。

        丁宁疑惑道：“怎么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其他人呢？卓燃和惊月去哪了？”

        朝旭道：“公主，你先过来我这里，我现在动不了。”

        丁宁觉着奇怪，边下车边问道：“你怎么会动不了？你还没回答我，他们几人去哪了？”

        只见朝旭始终僵直身子等着丁宁靠近，丁宁皱着眉走到朝旭跟前，在触到朝旭胳膊的瞬间，朝旭便如被解了穴道般重重呼出一口气。缓了口气后，朝旭连忙牵起丁宁的手，道：“我察觉到有人要入公主的梦，便偷偷跟来了。”

        丁宁不解道：“入我的梦？”

        朝旭笑了笑，道：“是的，公主你听。”

        丁宁此时已经有些急了“听什么？回我的话，他们几个。。。”

        “来这儿。”

        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那声音丁宁从未听过，然而不知为何，丁宁却觉得万般熟悉。

        “别害怕，来这边，你们两个一起过来。”

        即使最初醒来时丁宁心里是怕的，然而在听到这声音后，丁宁反而不怕了。朝旭对丁宁笑了笑，而后牵着丁宁的手，拉着她一同向声音的方向走去。两人紧紧牵着手穿过重重迷雾，终于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见到了那声音的主人。那是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的女子，不要说年纪，就连长相也有着几分相似。女子身着水蓝色长裙，双目澄澈，正包含无限温柔的看着自己。女子粉黛未施却依旧容貌倾城，丁宁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然而如果只用美来形容眼前这女子，丁宁又觉得不够。

        女子对着丁宁笑了笑，看得出，她十分开心。她指了指脚边一株正在燃着白色火焰的长茎草，道：“时间不多，快来我这，叫我好好看看你。”

        丁宁听话的走近那本该叫她十分陌生的女子，只是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这女子叫她这样熟悉，这样想要亲近。丁宁与朝旭一同走到女子跟前，女子欣喜的围着他们二人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最后笑着停在丁宁面前，直接张开双臂将丁宁抱在了怀里。

        好温暖，好温暖，好温暖啊。

        丁宁只觉得这拥抱叫她安心极了，再回神时，眼泪不知不觉间竟扑簌簌的掉下来。女子的手在丁宁的背上轻轻拍着，犹如母亲对孩子一般。丁宁由最初无声的流泪变得愈发不可收拾，她大哭着，宣泄着一种自己也无法描绘的情感。女子轻柔的将丁宁抱在怀里，等着丁宁的哭泣声逐渐减小，才再次出声道：“找到你了，我的小尾巴。”

        “尾、尾巴？你在说什么？”丁宁带着鼻音重复道。

        女子放开丁宁，她后退两步，下一刻，忽的一下，丁宁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数条长着银白色绒毛的尾巴。一，二，三。。。七，八。。。八条！竟然足足有八条尾巴！八条尾巴从女子身后延伸出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花朵，将女子围在中间。女子轻声道：“吾乃涂山九尾狐族。”

        丁宁看得呆了，而一旁的朝旭则惊叹道：“原来是涂山九尾灵狐。”

        丁宁闻言又重新数了一边女子身后的尾巴，道：“明明、明明是八条，哪里是九条。。。”

        女子闻言轻笑道：“第九条不就是你咯？我自出生便因故与你分离，而你则独自在这人间飘荡了许多年。不知是何机缘，你竟会投生为人。听闻你出生时天降异象，想来该是有好心人助了你。一只（前面出现的名为糖宝的翠鸟，现在改名为一只，下本书里会再出现）说见到你，我便赶过来。只可惜，我才刚到这里，你却离开了。我太想见你，所以才借助这引梦枝，与你的一根头发，在梦里见你一见。”

        丁宁怔愣的听完女子的话，而后问道：“你是要。。。带我走吗？”

        女子一听就笑了出来，她托着丁宁的手，在她的小指末端点出一个红点。而后再次上前将丁宁抱住，缓缓地抚摸着丁宁的背，道：“别怕，别怕。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好你只管如从前一样，顺着你自己的意愿过完这一生。待你寿终正寝那一日，我会来接你。到了那时候，我再带你走。”

        丁宁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明白其中意思，但还是乖巧的点头。此时那株草已经烧到了根部，就着这是，几人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回来。”

        女子放开丁宁，对着丁宁与朝旭笑了笑，道：“再会了，我的小尾巴。”

        丁宁闻言，心里竟突然难过起来，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往外流。女子笑着替她擦去脸上的泪，随后转头看向丁宁身旁的朝旭。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与朝旭说着什么，但是丁宁却什么也听不见。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陷入一片漆黑，随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殿下？殿下？”

        “公主殿下？”

        丁宁被耳边的声音唤醒，睁眼时，丁宁发觉自己依然躺在行驶的马车里。卓燃与蒲乐一左一右围着丁宁，正焦急地看着她。丁宁缓了一会神，她只觉得方才好像做了一个关于离别的梦，然而梦里的事情，她也几乎记不得了。此时她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小指上多出的那个细小的红痣。

        蒲乐扶着丁宁，柔声问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丁宁不解道：“我，我好像是做了个梦。”

        卓燃脸上带着心疼，从怀中拿出一方巾帕递给丁宁，温声道：“殿下莫怕，噩梦罢了。”

        丁宁接过帕子，抬手一摸脸颊才发觉自己脸上竟然一片湿润。原来方才在睡梦中自己竟然哭了！但方才那个梦绝不是噩梦。她下意识的看向朝旭，发觉朝旭正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坐起身。丁宁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朝旭见到丁宁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问道：“公主睡得可好？”

        丁宁有些呆滞的点头。

        “睡得好就好。”朝旭笑道。说罢，也不再开口。

        这时水惊月掀开帘子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愣神的丁宁，水惊月也愣了一下。他轻轻皱眉，随后走近丁宁，伸手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蹲下身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丁宁低头看着水惊月，闷闷出声道：“不是再也不理我了么。。。”

        水惊月反问道：“我几时说过那样的话？”

        丁宁身子向后一退，躲开了水惊月的手，道：“这几日你一直不声不响，只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水惊月的手在空中停留片刻，而后垂下眼，无言的将帕子放入丁宁手心。

        丁宁看着水惊月，道：“惊月，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水惊月低声重复道。

        “你若是想走，我也理解。趁着现在离都城还不算远，我可以派随行的侍卫送你回去，你。。。”

        “我不走。”水惊月打断丁宁道：“我不会走的。”

        水惊月说罢头也不抬，直接转身掀了帘子出去了。卓燃在一旁静坐片刻，暗暗叹了口气，而后也跟在水惊月身后掀了帘子走了出去。丁宁看着手里的帕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自离开都城那日，他们已经在路上行了五日。水惊月在这五日里说的话，一双手便能数得过来。丁宁知道他在气什么，然而她心里却觉得，那一日城门前的那个吻被水惊月看到了也好。否则自己要如何解释？那晚在房顶上，说是旧情也好，慰藉也罢，自己那时那刻确实是动了情的。她那时候不愿推开穆廷之，甚至对着穆廷之口中的两全之法抱着隐隐的期待。可对于惊月，对于惊月。。。

        蒲乐看着拿着帕子一动不动的丁宁，调笑道：“公主殿下想那么多做什么？若我是这千岛国的公主，遇到我喜欢的，抢也要抢进府里，如何会有这么多烦恼！”

        丁宁苦笑一下，依旧摇头道：“惊月很好，他值得一份一心一意感情。”

        蒲乐撇撇嘴，道：“自古以来，没几个男人能做到一心一意，然而却没人说过这有什么不对。殿下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没道理！平常百姓家的女人没得选，嫁人，生子，然后看着丈夫一房又一房的纳新人进屋。丈夫念着情分的还好，供着你在宅院里当个主母，其实就是个管事操心的，但最少体面还在。要是碰着那些个不念情分的，啧啧啧。。。”

        一旁的朝旭也来了兴致，追问道：“不念情分的如何？”

        蒲乐轻笑一声“男人的无情，好比你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是如何都看不到底的。就如我们姐妹二人的爹，被他那美妾迷得失了心智，到最后听她挑拨，亲手溺死了他的发妻，那个拼了命才为他生下一双女儿的女人。”

        朝旭顿了片刻，随即瞪大了眼睛，一脸惊骇的看着蒲乐。蒲乐看向朝旭，噗嗤笑出来，道：“这就吓着了？我在阁里待了这些年，听过的许多的故事，有过之而无不及。”蒲乐说着看向丁宁，道：“殿下，若是来生我能投生得如殿下这般尊贵，定要如男人一般，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才不会顾虑那么多。毕竟，下一世谁知道又会投生成什么，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再也不会有了。”

        朝旭此时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况且，也不是谁都有下一世。”

        蒲乐说话时始终笑着，一两句话轻飘飘得带过了她的过往。然而丁宁却有些笑不出，自己的父皇虽然也是后宫佳人众多，但对于母后，也算是个“念情份”的。她无法想象蒲乐经历过的事情，她也不愿问。

        蒲乐看了看丁宁，抬手丢了个果仁到嘴里，满不在意道：“殿下，我说这些可不是叫您来可怜我。我是想说，这世间还是苦难多，切记要及时行乐。有些人没得选，但是殿下不同，殿下有的选。”

        丁宁默了默，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可有得选？留在麟首阁，可是你的选择？”

        蒲乐坐起身，笑着问道：“殿下这样问，可是要替我赎身吗？”

        丁宁点头。

        蒲乐笑了一下，又问道：“那我姐姐呢？殿下也会为我姐姐赎身吗？”

        丁宁道：“我不会让你们姐妹分开。”

        蒲乐眯了眯眼，继续问道：“殿下想要我们姐妹为殿下做什么？”

        丁宁想了想，道：“你是少有的洒脱之人，我喜欢你的这份潇洒，因为这是我没有的。而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同样有的选。”

        蒲乐脸上的笑容停了片刻，而后忽的展露出一个更大的笑来。她边笑边道：“我的公主殿下，我的公主殿下！当真这般可爱！”

        丁宁不解的看向蒲乐，蒲乐继续笑着道：“我先替姐姐一同谢过殿下这份心，不过像我们这样留在阁里做事的，没有人是签了身契的。大家凭本事留下，也随自己的意愿离开。也许旁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然而对于我与姐姐，这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这里，我们能靠着自己得到想要的。”

        蒲乐说着，上前抱住了丁宁，将下巴抵在了丁宁肩上，道：“殿下这样喜欢我，莫不是看上了我？要是殿下真喜欢我，将我一并收了，我也愿意。”

        丁宁侧头看向带着媚笑的蒲乐，抬手拍了她乐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道了句“胡闹。”

        蒲乐摇了摇丁宁的身子“哪里胡闹了？我是说真的！殿下不要我，难道、难道殿下看上的是我姐姐吗？”

        看着蒲乐一脸委屈的样子，丁宁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时马车也停了，卓燃掀开帘子道“殿下，今夜落脚的驿站到了。”

        蒲乐顺势松开了手，高举着双手伸了个懒腰，道：“好累！今夜我要好好地泡个澡！”

        朝旭也跟着举起双手，道：“我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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