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梦里依稀杏花雨

我慢慢地走出咖啡店，可脑子里尽是念秋梨花带雨饮泣的画面，心中一阵心痛，在我的印象中，念秋是个坚强的人，在我们相处的日子里，她一直都是微笑的，即使偶有不开心，在我的插科打诨下，她很快也会破涕为笑。

        是有什么事惹得她不开心吗？还是婚姻的不如意？

        我突然很想见念秋一面，就在此时此刻，这种想法一有，就如滚滚的海浪，再也抑制不住，我拿起电话播过去，可听筒里响起的，仍然是那个令人发毛的声音，“您播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播！”

        我颓然地按掉了电话，突然想起，如果这时候有一个人能联系到念秋的话，那这个人无疑就是杏子玉。

        杏子玉是我大学的校友，虽与我同届，但他出身豪富，一毕业就有家族生意等着他去继承，平时出手也阔绰，他却毫无一般富二代狗眼看人低的市侩气。我本无攀龙附凤之心，奈何念秋与杏子玉女友——外文系系花吴霜洁是从小的闺蜜，一来二去，我便与杏子玉成了上大学时少有的几个铁瓷之一。杏子玉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商人基因，毕业后接手了一家酒吧，做得有声有色。

        “杏花雨酒吧！”

        我轻轻对出租车师傅说了一句。

        “晓得！”

        师傅说完就与我攀谈起来，“你是去做驻唱歌手吗？”

        “不是——去会一个朋友！”

        “杏花雨酒吧是现在山海天最火的酒吧，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多的人脉资源，吃得这样开。”

        我轻笑一下，并没有接他的话。

        酒吧开在海滨，远远看去遍植杏树，虽不是杏花开放的时节，但所有杏树上都缠绕了假花和彩灯，树下是潺潺的流水，直流到海里去，树下落英缤纷，真有到了世外杏源的感觉。

        突然有一辆路虎揽胜迎面向我们驶了过来，我依稀觉得车上人好熟悉，车牌也似乎在哪里见过，那车在与我们错车的瞬间似乎顿了一下，便呼啸着驶向远方。

        师傅啧啧称奇，“看到没——这里的豪车遍地是，我开个出租车都不好意思往这里来！”

        我恍惚了一下，回头看着那车走远，“师傅，车上的人你看清了吗？”

        “没有，不过坐这车的，必是非富即贵；我这辈子若能开上这车就不虚此生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我走下车，就看到七个霓虹大字，“梦里依稀杏花雨”。

        杏子玉正在指挥员工卸酒水，见我到来忙迎上，双手紧抓住我手，摇晃着，“我说今天喜鹊叫，没想到是你老兄大老远来了——怎么样，深圳的工作还顺利吧？”

        “我辞职了。”

        面对我的苦笑，杏子玉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还是落叶归根好，以后你与我携手，山海天还不是咱哥们的天下！”

        我把声音尽量放低，平静心神，“我有事求你帮忙。”

        “咱俩还用得早‘求’字——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全力以赴！”

        说着，把我让到一个包间里，倒上茶，又为我削了一个苹果，把刀插到上面，递到我手里。

        他随和的态度令我十分感动，只将刀切了一点吃了，便放下，“我想见念秋！”

        杏子玉的脸色略显尴尬，把水果刀绕着苹果削了一圈，这才不紧不慢轻声细语，“你怎么不给她打电话？”

        “一直都是无法接通！”

        杏玉就着皮咬了一口苹果，异常果决，“她不想见你！”

        “为什么不见我？”

        我胸中突然感觉熊熊燃起一团焰火。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她换了号吗？”

        杏子玉推测着。

        “换号码总得告诉我吧？而且这号码都用了十来年了，也没见她换过。”

        杏子玉没有说话，而是拿起酒柜上的一瓶奇怪形状的酒倒了一杯，“喝下去。”

        刚喝一口就觉肝胆俱裂，酸涩难当，苦辣辛甜俱在，我皱起眉头，强忍烧心的感觉，“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我们酒吧自己调制的鸡尾酒‘玉断魂’，又叫‘忘忧草’——每天来这里疯玩疯闹的大都是有情伤的男女，必点一杯特色酒，就为忘记过往，醉生梦死。”

        我止住他的话头，“念秋也来过？”

        杏子玉没有回答我，而是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才用发短的舌头劝我，“一个人寂寞胜似两个人的痛苦，你又为何如此看不开呢？”

        “我就是看不开——我就问你这忙你帮不忙？”

        说着，我便站起了身子，向门外走去。

        “帮帮帮——”

        杏子玉一把拉住我，“你呀，脾气还和以前一样——你看着，哥们是不是帮你？”

        说完，就在微信上向一个人发起了视频聊天邀请。

        对方马上接受了，刚说一个字，我就知道，对方正是他的女友吴霜洁，“干吗呢？人家等一下还要演出呢？”

        “乖——我有事找你——”

        “每次都有事才找我——平时不见来一个电话——”

        “那个——我巴黎的朋友说新订的香包和酒水差不多同一时间运到——”

        “姓杏的，你给我分分清楚，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贪图你的什么‘香包’吗？我平时给你买的礼物哪一件抵不上一个包？”

        “宝贝——是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春节带你去夏威夷旅游——”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

        “我说的，我说的——带上阿姨——还有——”

        “算了，我妈妈就不去了——本来念秋和——”

        吴霜洁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杏子玉马上接话，“我正要跟你说念秋的事。”

        “她有什么事？”

        杏子玉向我施了个眼色，我连忙走上前，“吴小姐，我想见念秋一面。”

        吴霜洁没想到我突然出现在画面中，愣怔了一下，“你——你从深圳回来了？”

        “昨天下午的飞机。”

        画面中可以看到吴霜洁神情十分慌张，定了定神，撩了几下额前的头发，“念秋她——”

        “她怎么啦？”

        “她——她可能不愿见你——”

        我额头青筋暴动，“为什么不愿见我。”

        杏子玉怕我把事情搅黄，连忙把我推离了画面，“亲爱的，念秋究竟几个意思？我哥们不远万里从深圳来见她，她还端什么架子，麻溜的见上一面不好吗？”

        “反正，反正，我要保护好闺蜜，保护好她的爱情不受玷污！”

        我实在忍不了，一下夺过手机，“你说我究竟做了什么，要我干什么才能赎罪？”

        吴霜洁目光躲避着，似乎十分痛苦，犹豫了好久，“反正我闺蜜马上要结婚了，你就祝福她婚姻幸福吧——我不忍看着我闺蜜陷在无尽的痛苦里无法自拔，也不忍看她深夜里买醉，孤魂夜鬼般游荡在街头——这些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承认我以前做得很不够，不该把她独自抛在山海天，可以后我不会了，我已经决定了就在山海天找工作留下来陪在她身边。”

        吴霜洁恨得咬牙切齿，“姓江的，你现在才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生米就要煮成熟饭了，而且说不定不久后二人就会有爱情的结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了我脆弱的神经，我情绪突然歇斯底里般失控，“你要我死了才肯原谅我吗？那我就去死！你忘记了你和杏子玉每次闹分手，是谁一次次在你们之间牵线搭桥消除误会的，每一次你们感情出现危机又是谁在中间跑前跑后转危为安的？现在我们有了误会，你却冷言冷语打击，说风凉话——这世上交什么都不能交人——我算是看透了——”

        说着我就把手机狠狠地往地上摔，杏子玉早看出我情绪不对，一把抢过来，把我推到沙发上，“小洁，你别生气，我哥们现在被人甩了，心情过于激动，你看他这么痛苦，就看在他也曾经帮过我们的份上，就也帮他一下，就算我求你还不成吗？”

        说完，压低了声音，又是一番封官许愿。

        终于，杏子玉挂断了电话，对死猪般瘫在沙发上的我，绽放笑容，“放心吧，小洁已经决定撮合你们了。”

        “真的。”

        我一下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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