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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宴


夜里华灯初上。

        卿太容翌日就要离开江陵城,入了夜便被人接去了参加践行宴。

        卿太容走后没多久,玉柳就在爹爹的带领下来了绿袖的房间,一改之前的高高在上,送了满匣子的珠宝不说,还跪在地上又磕头又自罚耳光的,不停地赔礼道歉。

        而爹爹就在旁边打圆场,希望他绿袖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玉哥儿一回。

        干他们这一行,哪还有事后还记得谁是谁的,偏偏卿太容不一样,什么都没说,就已经让不知道听闻了什么风声的爹爹,做到了这种地步。

        绿袖老神在在地想。

        等玉柳自己把自己收拾得鼻青脸肿了,他才学着卿太容的样子,淡淡地摆了摆手,让人退了。

        而等两人一走,绿袖就完全变了个样儿。

        少年关紧了门窗,无骨蛇似地抱着他的宝贝匣子并刚得手的新珠宝,瘫在卿太容平常闲卧的小塌上,望着屋顶发呆。

        他是在十岁那年被女人卖到了这里。

        也不是因为家里养不起。

        那个女人原也是花街里出来卖笑的人物,长得小家碧玉颇有特色,却因为为人刻薄暴躁又嘴毒,被排挤得厉害。偏偏又心比天高,趁着一日,有个途经江陵的高官在宴席上醉了酒,攀上去暗结了珠胎。

        只是没想到那位高官还是位华京清贵世家的子弟,家族里容不得这样的污点。

        女人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换来点好处,反而白白摊上了他这么个累赘。

        后来还是被官员的夫人发现了这事。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位夫人坐在高座上兴致缺缺的眼神,记得女人得到进门的许诺后,感恩戴德的模样,以及将他卖进楚楼时的迫不及待。

        他哭着喊着爬在地上去抓女人的新裙子,却被她一脚又一脚耐心地踢开,直踢得小小的他蜷缩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动弹。

        然后女人接过他卖身的银子。

        她蹲在地上,摈弃了平常的歇斯底里和暴躁,无比平静又无比认真地给他留了最后一句话:“生来只会被人所践踏,绿袖,这是你的命。”

        这是你的命。

        绿袖不信命,所以从入了楼开始就拼命地学艺卖唱,期待着有一天能走出这里。

        然而赎身的价格却不断地水涨船高。

        他以为他终其一生都要老死在这里了,或者同楼里其他年老色衰了的人一样,在没了利用价值后,就被彻底赶出去自生自灭。

        如今却又突然轻而易举地攒够了钱。

        绿袖抬手盖住自己眼睛。

        少年涂了口脂的唇瓣秾艳诱人,挂着显而易见的嗤笑。

        可卿太容的照拂又能管多久呢。还多亏了玉柳的磋磨,告诉了他,没有合适的靠山哪怕赎了身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任人宰割。

        他也需要靠山。

        下定决心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等真实施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绿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门路去接触更有权有势的客人!

        他是第一次知道没靠山不行的?

        是第一次有攀高枝的想法的?

        当然不是!

        说出去笑话,整个楼里谁不是自小就被□□着,要丢了尊严脸面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他绿袖惯来捧高踩低还是个中翘楚。

        这不,料到了他会行动的爹爹一早就唤了最寄予厚望的自家子侄装扮一新,候在了绿袖房外。

        等绿袖一出门,就把他的卖身契塞进了他的怀里。

        “绿袖啊,爹爹前些日子被玉柳那小蹄子迷了眼不小心伤了你,是爹爹不对,这卖身契就全当给你赔罪了。”老鸨又摘下自己手腕上色泽醇厚的一对血玉镯子,戴在绿袖腕上,拍了拍身后娇艳欲滴的少年,“红酥,过来见过哥哥。”

        随后老鸨才凑拢了,在绿袖耳边小声道。

        “听说宿你屋子里的贵人今个夜里去了城主府的践行宴,城主还请了不少的大人物去捧场……机会难得,你懂的。”

        绿袖当然懂。

        他无意得罪爹爹,一个人去也确实畏缩得厉害,多带一个人,爹爹总不至于连自家人都坑吧。

        绿袖两人盛装打扮一番后进了城主府。

        府上亭台楼阁庄雅别致,假山流水错落成趣。

        践行宴办在后苑。

        因着迎接贵客,曲廊的两旁挂了精美的花灯,装饰了彩色锦缎的灯芯垂下,悬满了写就了谜语的薄玉牌,猜对了便可自行摘走。

        一道蜿蜒的小溪贯通了整所后苑,上面浮着的竹制碗碟上盛了各色佳肴,小溪的两旁置了烛火,烛光倒映在溪流中,煌煌如同天上银河。

        穿着霓裳的舞姬们穿梭其中,或端茶水,或轻歌,或曼舞,琴师在水边抚琴助兴。

        溪边的风亭则挂了半透明的帘幕,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三三俩俩坐着交谈的男女,偶尔看到喜欢的菜品了,指一指,便有侍立在旁的奴仆马上弯腰拾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处理了呈上。

        是与平常所见完全不同的雅致风流。

        将两人带到后苑后,引路的仕女便离去了。

        红酥开始还姿态万千地走在绿袖前面,一心一意想着要挑一个比绿袖这些日子碰到的那位贵人,还要更金贵的存在。

        而等他越走进,步子就越慢,头也压得越低。

        直到跨入后苑的时候,红酥已经死死地贴在了绿袖背后,水袖遮了大半张脸。

        舅舅是不是傻,是不是傻?还是当城主府里来的人都眼瞎啊?!

        他们这等姿容连府上随便一个上等的舞女都比不过,还想勾人?

        丢人还差不多!

        红酥已经只想着不要惹祸上身,努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绿袖比红酥更为敏感,他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望过来的暗自打量和讥讽。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样的高门大府。

        他在来之前还特意换了压箱底的一身青绿华裳,为的就是能够勉强撑得自己也像是能来府里的客人。

        而不是像很多年前……饿守了几个日夜好不容易潜了进去,却被当什么肮脏之物一样丢出府门。

        但好像还是没有用。

        绿袖仿佛又看见了轻易就决定了自己生死的,那双兴致缺缺的眼。

        他低眉顺首的眼里有些恍惚。

        不过片刻之后少年就抿紧了唇线,将指尖用力地掐进手心,借着痛意勾扯出柔媚的笑意,迎上前去。

        府里的人早在绿袖刚入府时就得到了消息,却不是如绿袖所想的,纯在等着看热闹。

        他们更多的是在观望卿太容的态度。

        谢氏这样的庞然大物盘踞在华京百年,早成不可撼动之势,如今的变数唯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姜家。

        而姜家血脉又一直都比较一言难尽。

        讲真,哪个底蕴深厚的家族会把自己的子弟,有潜力成才的和不成才的,通通都纵容教导成痴情种子的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就不说了,随随便便找个人捧在心上就开始为之头脑昏聩的,才更令人发指!

        虽然想想也挺让人意动的。

        毕竟是被姜家血脉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完全是一步登天,何况如今姜家子嗣凋零,而有谢晏在,卿太容就算现在不姓姜了,重回姜家继任家主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姓这玩意,能改掉也能改回去嘛。

        这样一番思量下来,哪怕卿太容第二天就要离开江陵前往华京,实质上后面长长久久的时间里,也不会有多少人真去承那个风险,去动一个根本看不上眼还可能惹一身麻烦的绿袖。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绿袖会自己出来晃悠。

        还穿得跟枝葱似的艳俗。

        走近了看,少年唇红齿白,姿容秀美;眉眼间弱不禁风似的婉转,一身肌肤雪缎一样柔嫩漂亮。

        然后就没了。

        一眼望过去的单薄乏味,还是那样的出身,卿家的审美真是越发让人不敢恭维了。

        卿太容自然是在主座。

        陪座的是城主府年轻的公子祁远安,也是卿太容曾经同窗过但并不熟悉的旧人,亲手挑选了菜肴、布好碗筷,放在卿太容面前。

        也仅此而已。

        其余时间祈远安都在慢条斯理地享用难得的美食,偶尔给卿太容讲些江陵街头巷尾的趣事,打发两个人的时间。

        绿袖来的时候,祁远安正说到江陵初春的一大景致:空山新雨后。讲被新雨浇灌过的草木是如何如何的青翠欲滴,然后就猛然看到了更加青翠欲滴的人。

        祁远安顿住。

        祁远安的异常太过明显,卿太容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筷子,出声问询道:“怎么了?”

        “绿袖来了。”

        卿太容疑惑:“绿袖?”

        一副绿袖是谁不认识没听过的神色。

        祁远安默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加重了某些关键词:“绿袖,就是你这段时日传、言、里,宠幸过的那个人。”

        卿太容这下知道了:“嗯。”

        一时无话。

        祁远安虽然也曾设想过,生了一张清婉娴静脸的同窗什么时候能真的人如其脸,而不是个能止纨绔啼的小疯子。

        现在她真成这样了,祈远安却发现自己不习惯了,他忍不住开口:“其实你可以多说几个字的。”

        话落就有些后悔了。

        他们的关系,其实真没到能说这种话的亲近程度;况且卿太容会变成这样,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内幕。

        谢晏和秦妩……

        真是理还乱,祁远安光是想想就头疼。

        卿太容放了些注意力在远处,倒没觉得祁远安的话欠妥当,还真说起了多余的话来。

        “传言不可信。他大概是来找寻新的靠山的吧,我原以为他凑够了赎身钱就会离开。”

        卿太容顿一下,没隐瞒,继续道:“他的声音和谢晏很像。”

        祁远安懂了:“放心,江陵城要庇护一个普通人并不难。”算是顺水人情的承诺了。

        “嗯。”

        “……”

        又没话了。

        祁远安只能自己找话说:“你不觉得失望么?你都已经把他救出了泥潭,他却还是这样自甘堕落。”

        祁远安看见卿太容望向了他,眼上是柔软的云锦,一只手支着下颐,很平常的语气。

        “为什么要觉得失望,我给他的也只是一种选择,他愿意怎么选都是他的权利。”

        她还能管他一辈子不成。

        听闻这话,祁远安就觉得卿太容还是那个卿太容了,且对姜家引人觊觎这点还是没有多少自觉。

        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会有所动容。

        他们的对话合该就此打住。祁远安不耐烦地又拒了一个心思活络,想来他们面前刷脸熟的,把视线放到了远处的歌舞上。

        绿袖料想过自己会碰壁,也清楚那些名门子弟是如何看待他这种人的,所以定的目标并不高。

        他找的是府上的田管家。

        当初玉柳是为什么找的他麻烦,他还记得清楚,既然田管家有意,他又主动送上了门来,那么成事的几率自然要大得多。

        甚至绿袖还设想过,田管家可能碍于脸面不会当场收下他。

        没关系,只要让他在田管家面前露个脸,让管家知道他有足够的攀附意愿就够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田管家会在听说他找来后,客客气气地主动迎了过来,然后在发现他的企图时泼了他一身的鸡汤。

        接着露出了一脸的惶恐!

        田林能不惶恐么,那位贵人看上过的人,如今在他的面前伏低做小,表示想当他的入幕之宾?

        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还是这人眼皮子真这么浅,到现在还连这事儿都没看明白呢?!

        而如此惊吓之下,田林脚下一个趔趄,原本念及玉柳磋磨绿袖的事情里也有他的一分缘故,特意带来赔礼讨好的热鸡汤,又泼了正主一身。

        竖子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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