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天香楼

楼内焚烧的香料惹人沉醉，楚柔和裴熙在店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最好的包房，店伙计刚刚才退出去，楚柔就已经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说好了对付冷燃城，怎么，你有那个本事把她弄来这里？我可没兴趣看你和花魁卿卿我我。”

        这一路上楚柔都是憋着气过来的，今日明明是个庆功的好日子，谁知先是被裴熙扰了心情不说，还被骗到了青楼来，那个疯子甚至还点了这里的花魁，她可没心情在这里看他调戏小姑娘。

        裴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斟了一碗茶水，茶叶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他只是浅尝了一口便幽幽道：“若是真和花魁卿卿我我，我还嫌你在这碍眼呢。”

        “那就是风流惯了，到底还是来找乐子。”

        楚柔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裴熙，不禁想起当初还不曾与他相识，就曾听说过玄夏皇子裴熙府中姬妾成群的事情，这也难怪，他本就出身皇家，人长得又极为俊俏，就算风流成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熙放下手中的茶碗，侧脸看着楚柔自问自答的说道：“我都不急，你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自然了，你如此泼辣，怕是这天香楼也未必敢收。”

        本就是压着火，最后这一句更是刺激了楚柔，前几日先是嘲笑自己的身材，再又嘲笑自己的修为，今日这是又要说她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了，好心好意的合作，却总是被裴熙耍的团团转，楚柔气的炸了锅，她甚至不觉得裴熙是真的要对付冷燃城，反倒是觉得他带自己来这就是为了羞辱自己。

        “裴熙！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路问了许多次裴熙都没有回答，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裴熙还不说，她绝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熙的嘴脸划过一丝冷笑，轻轻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前，缓声道：“嘘，小声一些，稍安勿躁，很快你就知道了。静心，坐。”

        他还是不肯说，楚柔已经耗尽了力气，她不想再与裴熙纠缠下去，谁知当她刚准备要离开，裴熙的神情忽然一紧，立刻警觉的扯住了她的手臂：“别说话。”

        只见门外的几个人影闪动，带头的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仅是透着映衬在门上的影子都感觉到她的艳俗，终于雕花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见到的却是张徐娘半老的脸，老鸨带头走了进来，身后除了两个壮汉之外另有一个蓝衣女子被夹在中间，那女子低着头，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瞧见怀里抱着一把上等七弦琴，琴头点染的白梅盛开的夺目，任由老鸨带着很是无可奈何的走上前来。

        老鸨走到裴熙面前，用帕子捂着嘴巴哧哧一笑，提高了嗓音道：“呦～二位公子您们瞧啊，秦香儿到～”

        想着即将到手的金子，老鸨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这秦香儿可是曾经的当红花魁，不知斗败了多少如花美颜最后成功夺得“花魁”的宝座，当初多少人散尽千金只为了见她一面，更有人一夜狂撒万金，只为与这秦香儿一夜。

        天香楼的生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彻底打响，风头之盛一时间无人能及，只可惜好景不长，这边的生意刚进入鼎盛时期，那边裴熙就开始借用迎娶冷燃城的假名头带兵攻入皇城，秦香儿的家中就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事，自此秦香儿便闭门不出，无论说什么都不肯接客。

        按着青楼里的规矩，他们自然不会放任她如此，青楼里的人本打算找人代替秦香儿花魁的位置，然后再去处置她，可怪就怪这秦香儿实在长得太美，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在这半年里他们连一个能与秦香儿一绝上下的人都找不到，眼看生意一天天的冷淡下去，天香楼终究不舍的亲手毁了自己的摇钱树，只好将她赶到后院洗衣服，等什么时候吃苦吃够了再回来。

        楚柔随手变了锭金子，眼都不抬一下的扔在了老鸨脚下，老鸨立刻双眼放光的将金子捧起，先是欣喜如狂的放在嘴里咬了咬，软乎乎的金子上多了排牙印，这才带着那两个壮汉退了出去，只留秦香儿一人在此。

        秦香儿的脸上写尽了哀怨，她抱琴侧身行礼，整个过程不曾抬头看一眼，声音微弱一触即随：“见过公子。”

        楚柔的眼里充斥着不屑，裴熙向来喜欢妖娆万千的女子，除此之外必要像冷燃城那样倾国倾城才能入的了他的法眼，连她自己这种天生丽质都不能入目，这秦香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实在没什么战斗力。

        可这次裴熙却一反常态，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反而增添了几分凝重，他将声音压的很低，缓缓起身一步步像秦香儿走去：“你们天香楼的姑娘见了客人，连头都不抬吗？”

        那秦香儿本是双目无神的垂些头，然而当裴熙的话传进她的耳朵，秦香儿竟然瞳孔一缩，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然抬起头，当裴熙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好不容易才充满了生气的双眸再次定格，只是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缓缓吐出字来：“殿下……？”

        秦香儿的目光在裴熙的脸上流转，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证据，可是裴熙就站在那里，他就是他，这是错不了的。

        有些不敢置信，秦香儿凄凉的美目微微有些泛红：“殿下，真的是您吗？”

        她的声音极为轻柔且凄凉，但却一点都不矫揉做作，别说是裴熙，就连楚柔听了也是心里同情的很。

        裴熙的眼里没有过多的情感流动，只是叹道：“是我，上天待我不薄，我回来了。”

        裴熙被判处私斩首的那一日忽然失踪，人们都说是裴熙得罪了天神，所以才会被途中就带走，可秦香儿偏偏不肯相信，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裴熙不会有事。而今这件事终究是对的，她上前凑近了裴熙几步，眼中的泪水随时都要滴落：“香儿…香儿早就知道殿下不会死……如今看来…香儿是对的。”

        秦香儿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去抓裴熙的手臂，她有些不敢相信，一定要亲手摸一摸，直到指尖有所触动，确认这不是在做梦后才敢相信真假，她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这落在楚柔的眼里却是触犯了她的底线，冷燃城那样的美人她斗不过也就罢了，现在难道竟然连一个小小青楼女子都可以踩在她的头上了吗？

        楚柔狠厉的咳嗽一声，双目中的冷光如同一把尖刀一般抛了出去，吓得秦香儿连忙把将要碰到裴熙的手缩了回来。不明白同是“男子”的楚柔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秦香儿的眼里充满了疑惑和委屈，裴熙自然知道楚柔的鬼心思，他虽是看着楚柔，却对着秦香儿道：“香儿莫怪，不必理他。”

        他的声音很冷，很明显是对楚柔的做法很是不悦。秦香儿的眼睛原本有些泛红，瞧见眼前这两个人这番光景似乎不太和睦，只好擦了擦泪水抹去儿女情长，转而问道：“当日殿下起兵，明明准备充足，为何突然落败？”

        当初裴熙出事的前一天还来过天香楼，那一夜裴熙就睡在秦香儿的床上，他说很快他就会假借迎娶冷燃城的名义秘密调遣玄夏军队混入南苍，到时一举逼宫拿下冷成殇，大婚之日在集市上杀的也是血流成河，一切都笼罩在灭亡的烟雾之下，本以为胜利已经到手，可谁曾想当裴熙踏进宣政殿的那一刻，一切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话说到这，裴熙的眼里迸射出无尽的寒光，他冷哼一声，在那寒光之下是无尽的悲凉：“再厉害的人力，又如何抵挡的过怪力乱神。”

        秦香儿微微一愣，眉目微蹙显然有些不可置信：“殿下的意思，是南苍有人以妖力作祟？”

        不管是怪力乱神还是妖魔鬼怪，这些她都是听说过的，可在南苍这种如此严谨修炼法术的国家，谁又能有此大的能耐消灭如此骁勇的军队。既然问题是遇然见冷燃城以后开始的，那么冷燃城自然是逃不了嫌疑，秦香儿等着裴熙的答案，再开口时裴熙的眼中已不复方才的悲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讥讽：“不止是她，现在就连我也是如此。”

        “殿下……？”

        秦香儿顿了顿，想要安慰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毕竟这事对裴熙的打击太大，若不是今日老鸨以她手中所抱的琴为要挟，如今的情景她又怎可能见客。她虽是青楼女子，性子却极为细腻温和，完全是因为一身才艺和美貌才登上花魁的位子，若是将她从青楼里单拿出去，任凭谁都想不到她竟然是风尘中人。

        听方才裴熙所言，想必他也定是搅和到了怪力乱神之中，就在她犹豫之际，裴熙再次开口：“当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为今之计只有血洗南苍报仇雪恨，以本皇子如今的身分本不该在南苍现身，今日冒险前来是有要事找你商议。”

        话说到这，一边早就听的不耐烦了的楚柔忽然来了精神，她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香儿只是一界女流，承蒙殿下不弃，请殿下吩咐。”

        她本就是为了裴熙才留在这天香楼，也是为了裴熙而赖在天香楼，如今裴熙归来，她的归属自然明了。裴熙绕过秦香儿向前走了几步，思虑了一番后回过身来问道：“你可了解那冷燃城？”

        “是那个九公主？”

        裴熙很轻的点了点头，他轻轻合了合眼，再抬眸一双美目中已充斥了满满的杀气：“不错，正是因为她，本殿下才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玄夏也…！”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毕竟是关系到家国的大事，那份掩盖已久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若是可以，他真的想现在就把冷燃城撕成碎片。秦香儿虽然是裴熙的人，却还从未见过裴熙这样的疾言厉色，那一双眼瞪的决眦，秦香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略微低下头道：“当日皇宫大殿之事香儿也有所耳闻，只可惜香儿不能亲手杀了她。”

        “杀了她，你还不行，不过有件事你却可以做。”

        秦香儿立刻屈膝点头：“请殿下直言。”

        裴熙再次上前两步，走到离秦香儿更近的位置，双目灵活一转，便对秦香儿说道：“本殿下要你去搜集关于冷燃城的所有，尤其就是罪证。”

        知己知彼方能做到百战不殆，裴熙虽然认识冷燃城，也算得上与她熟识，但那毕竟都是表面的，想要一招毙命自然要从根源上入手。天香楼是皇城中最大的青楼，来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有的更是朝中官员，交谈之中难免会带着几句皇宫里的事情，再加之秦香儿本就是花魁，凭借这个有利条件，自然很快就能搜集到需要的资料，秦香儿先是犹豫一下，随后点点头：“殿下放心，只需三日。”

        三日便可调查暗访完毕，她花魁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万事已然要从速。然而裴熙却抬了抬手，摇头道：“不必那么急，你且调查仔细，十日之后给我便可，定要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她的罪证。”

        楚柔闻言心里一子暗暗落定，难怪裴熙一路上神神秘秘什么都不肯说，拉着自己一路直奔天香楼，到了这里有絮叨许久，原来他是在打这个算盘。

        那秦香儿明显是对他有情，果然不出所料的点头答应，不得不说裴熙这次的算盘打的还真是响，见秦香儿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裴熙带着楚柔转身欲走，眼见裴熙打开窗子即将飞走，秦香儿忽然唤道：“殿下这就走吗…可不可以陪陪香儿……”

        楚柔的眼底一沉，这秦香儿喜欢裴熙，甚至在听说裴熙被判处斩首之后誓不接客，这大半年以来所有人都说他死了，秦香儿是凭借着一股意识撑了下来，现在裴熙好不容易才回来，她自然舍不得裴熙走，只是想多看看他罢了。

        可是话说回来，他们来这里已经够久了，实在不宜久留。

        不得不说秦香儿的魅惑别具风格，不同俗人的妖艳露骨，单是凭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勾断了心魂，裴熙闻言脚步一僵，双眸之中并没有感情，可就在转过身看向她的一刹那，裴熙眼中忽然充斥了无尽的落寞：“香儿乖，以本殿下现在的身份，留下来只会害了你，这段时间先委屈你，等本殿下把事情办完，就带你离开。”

        裴熙说的不错，自从被淮冥生救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南苍的头号通缉犯，整个南苍甚至整个天下都在通缉他，又怎么带秦香儿走。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手腕一翻的变出一个包裹，包裹内填充着沉甸甸的像是珠宝，单凭这些已然是不菲的数目，偏偏又附了上千两的银票在里面，厚厚的一沓看光是着都叫人目光发直。

        他道：“一会我会打发了老鸨，这段时间你只要静养即可，这包袱里有珠宝、银票和药膏，若是有人为难你，直接拿银票砸出去便是，至于调查的事情，等你伤好再说吧。”

        裴熙的神色一直不见暖意，绷着一张脸最多带着几分落寞，秦香儿虽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经此巨变还能如此已然是难得，秦香儿的眼眶有些湿润，一瞬间她楞在了原地：“殿下放心，香儿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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