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残夜断魂
从小作坊出来已然进入了深夜,按照往常的惯例,这个时候人们早该回家歇息了,可此时外面依旧一片喧嚣繁华,即便只是刚靠近街道,便早已听到了欢歌雀舞的声音。
还好赶在进入主干路之前吃完了最后一粒糖葫芦,冷燃城看着华沙道:“夜已经深了,这里的人都这么喜爱玩乐吗?”
在冷燃城的印象里锦城是一个富饶自由的大都市,这里的法律制度齐全,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对于百姓来说这是一个远胜于皇城的地方,她只记得这里自由欢乐,却不知还有如此繁闹的夜景。
街头的人要比之前还要多了几番,华沙拉着冷燃城的手,生怕与她冲散在人群中,他轻声答道:“你没听方才那些买糖葫的人说,有个财主为了讨她的妻子欢心,于是特意准备了这份礼物,今夜城中的人大概是来凑热闹的。”
冷燃城略微有些迟疑,她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曾经有个很有钱的人为了讨他的夫人欢心,于是花费重金请了歌舞,从杂耍到戏曲再到舞龙舞狮,街头熙熙攘攘的热闹之情甚至超过了除夕,最后小半个城的人都为财主的夫人献上了美好的祝愿,一时间风光无限。
这还是几年前的事情,而看今日这情景,何止是半个城的人,怕是整个锦城的人都出来了,冷燃城忽而叹息一声,声音细微悠长的道:“如此大的手笔,就连宫里都未必如此舍得,究竟是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财力。”
锦城贵为第二大繁华的都市,能包下所有的主干街道并让百姓们倾城出动,除了巨大的财力之外还必须要有强大的威信,看来这次的大财主果真背景不一般。
华沙只是微微一笑:“要我说,不倾尽所有,怎能体现的了真心?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为了心爱之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何况只是花费些财力。
正说着一群小孩子喧闹着跑了过来,他们的手里一人拿着一盏纸糊成的天灯,似是追逐着向冷燃城这边奔跑,其中一个小孩跑到冷燃城面前,伸出小手将灯递到冷燃城面前:“嫂子,给你天灯~”
他的声音十分稚嫩,稚嫩当中带着纯真的欢愉,冷燃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这不正是刚才自己送他糖葫芦的那个小家伙吗。
她接过小孩手里的孔明灯,随后俯下身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倒也不必如此客气,叫姐姐就好,你为何要给姐姐这个天灯啊?”
她的声音出奇的柔和,小孩子的年龄并不大,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只晓得这里的热闹有趣,却不知到底都是因为什么,倒是一旁稍大一点的一个小男孩答道:“今日有人包了整个锦城,前面不远处有人在发天灯,子时之前我们要到水边给自己和一位夫人许愿,这样可以消灾祈福,姐姐你也一起吧。”
想必这就是那位财主的要求了,我请来一晚上的烟火繁华,你们只负责尽情玩耍,等到一日快结束的时候只要帮我给夫人许个愿就好。
冷燃城的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什么,一群小孩子簇拥着,当她收下灯后,这群小孩子又如同一蜂窝般消失不见。
她淡淡的打量着手里的孔明灯,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倒是开始羡慕那个夫人了。”
华沙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等她说下去:“哦?”
冷燃城将孔明灯放在身前,灯芯的烛火已经点燃,明灭的火苗丝毫不显得脆弱:“想来这夫人的夫君,定是很爱她。”
一定爱她,并且非常爱她,否则也绝对舍不得摆出这样的场子。
“既然你感兴趣,那就过去看看。”
这盏灯虽然通体洁白素雅,但却是所有发放的天灯中的精品,描金的边缘配以白玉般的轮廓,即便只是静静地放在哪里,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让人不容小觑。
最后一次打更的声音即将敲响,华沙一路拉着冷燃城登上了最高的城楼,俯瞰满城的繁华之景,一切尽在脚下高歌欢呼。
“放灯都是去水边,怎的把我拉城墙顶来了?”
华沙的表情似笑非笑,他道:“水边的人太多,我可怕你再掉下去,这里也很空旷,都是一样的。”
被他这么一提冷燃城才想起,上次他们出宫的时候曾在水边放过莲花灯,却不知受到了什么人的暗算,硬是将冷燃城拉下了水,好在华沙也在现场,这才不至于让冷燃城受到伤害,只是这一次,华沙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冷燃城靠近水边了。
见冷燃城想起了上次的事,华沙再次开口:“快许愿吧,再打一次更就要到子时了,小美人可要认真些。”
这次的庆祝只停留在今日之内,等子时的更声响起便算是到了明日,那岂非可惜了这等头彩。
她拉着那盏即将放飞的灯,恬静的合上双眼:“我愿……”
她起初是说着,可是到了最后该说愿望的时候突然没了声音,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结,待时光再次流动,冷燃城轻轻一抬手,一盏洁白如玉的灯如同星光般闪现的飞了出去。
华沙目送着天灯飞远,忽而转过身看着冷燃城:“许了什么愿?”
冷燃城不想回答:“愿望这东西自然是不可乱说的,不然就不灵了。”
所谓许下的愿望便是说出心中所盼,期望着有一天能够有神灵相助得以心想事成,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是积极美好的一面,心境虔诚静静等待,而冷燃城的这个愿望不是不能说,只是对于这个愿望,她不敢说。
“城儿这么小气,我可不能和你一样。”
华沙微微挑了挑眉,收敛了黑气,总是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之感,冷燃城迟疑的看着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宠溺浮在华沙的唇角,忽然听他道:“你瞧,这是何物?”
说着他将手心轻轻向上一翻,一柄闪烁着淡淡的蓝光的宝剑呈现在冷燃城面前。
这把宝剑通体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银灰色的剑面刻画着让人看不懂的绘图,久远的铸造方法诉说着它的贵重,只是轻轻触碰便有淡蓝色的灵光在指尖处散开,那剑就如有了生命一般活了过来。
冷燃城看着指尖剑身上弥散开的淡淡蓝光,眼里的神色微微一变:“断魂?”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极为好听的笑声:“不错,正是那把你拼了命才夺回来的断魂。”
这样印象深刻的一把剑,冷燃城自然不会忘,只是她不明白,这么开心的时刻,华沙为何会把它拿了出来。
可是下一句华沙却道:“将断魂送给你,如何?”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要送给我?”
冷燃城闻言一惊,她的头脑飞速的旋转着,再将所有的事情连在一起,忽然在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财主?”
果然华沙微微一笑,似乎在笑冷燃城的天真:“除了我,还有谁有包下整个锦城的本事,若不是怕惊到了你,我还真想把整个南苍都包下来陪你作乐。”
他没有卖关子,而是干净利落的承认,什么千金买糖葫芦、当街甩艳女、拿到头彩灯笼、满城的曼舞欢歌……今日整整一日冷燃城都在感叹那位财主夫人的好福气,可不成想,这些事情摇身一变,今夜的一切竟然会是为自己准备的,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脸迷茫的注视着华沙,等待着他先开口。
华沙的面色温和,他看着手中那把被世人抢破了脑袋的断魂,似是在观赏又似是在打趣:“断魂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只是如果直接赐给你总是要惹人非议,我自是无所畏惧,只是难保小城儿你会有所介怀,所以才让你去把它夺回来,我好顺水推舟直接将它送给你。”
他不给冷燃城回话的机会,只是独自的轻声解释着,看着一脸茫然的冷燃城,华沙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一开始是打算把它当做你的生辰礼物的,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若是再不把它拿出来,怕是等不到那日,你自己就要先把自己气死了。都说断魂是南城的镇城之宝,但很少有人知道此剑同我的‘残夜剑‘是一对,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配拥有它的人。”
他这番话说的风趣,明明是说给冷燃城听的,偏偏又似是在自己碎碎念。
而冷燃城的心里则是一震,她一直以为自己与华沙之间已经只剩下了主仆之间的依存利用关系,华沙为了一件镇城之宝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她已经对华沙失望不抱任何幻想,今日之前真的一刻都不想在南城待下去。
可谁曾想就在冷燃城刚刚下了狠心与华沙周璇的时候,偏偏又让她得到了这个答案。
断魂与华沙的佩剑“残夜”是一对,夺回断魂,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辰……
不等冷燃城回应,华沙已经将断魂塞入她的手中,她茫茫然的看着手中的断魂,断魂在手中散发着星星般的点点幽兰色冥光,甚至比在华沙手中的时候更显的明亮,难怪在空龙洞时其他人都拔不出断魂,原来竟不是因为男女之异,而是断魂早就认了冷燃城为主。
在那一瞬间冷燃城原有很多问题想要说出口,可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只是道:“你有佩剑…?为何从未见你用过?”
断魂是南城的镇城之宝,这冷燃城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知道断魂是一柄对剑,更不知道华沙竟然还藏了一把最为宝贵的兵器。
“还没有人有那个本事让我拔出残夜,何况心爱之物自然要到关键时候才能用。”
华沙说着,看向冷燃城:“你还没说,这礼物你喜不喜欢。”
断魂,这把世人抢破了脑袋的宝剑此时此刻就在冷燃城的手中,若是换做别人,定会欢喜的三天三夜无可入眠,更有甚者激动的吐血身亡都有可能,可是冷燃城看着它,眼底不知是一种怎样的神色。
欢喜吗?她从不在乎这些。悲伤吗?就是因为它自己才差点断了性命。沉醉吗?偏偏这把剑与华沙的佩剑是一对…
他说珍贵的东西,自然要到最重要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那么最重要的东西,是不是送给的也是最重要的人呢?
时好时坏、反复无定,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不想被华沙发现自己眼底的异常,冷燃城紧紧的盯着手里的断魂:“我……”
还不等她第二个字说出,华沙忽然一声轻笑打断道:“若是觉得不够,那这个呢?”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惊鸿与天边炸开,漆黑的天地在那一瞬间染上了色彩,回荡在天边的是彩色的星光点点,烟花下的锦城如此虚幻迷离,千千万万的孔明灯在那一瞬间一同升空,温和的烛光掩盖了繁星的光芒,无边的黑夜,似乎不再黑暗。
灿烂的烟火与万千明灯齐飞,每一盏灯里都寄托着百姓们对冷燃城的祝愿,他们的祝福漂移在夜空,天上的繁星都被映衬的黯然失色,一切的一切化作一片光明,看着一盏一盏的天灯缓缓飞向远方,心里的什么好像也随之被勾起。
“冲出束缚的牢笼,烟火才有绽放的绝美。”
彩色的光芒映衬在冷燃城白玉般的面容,她还是第一次沉醉于这样的美景,华沙见她出神,不知何时悄悄走到了她身后,看着一脸幸福痴迷的冷燃城,华沙竟突然在她身旁深情唤道:“城儿,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做我的城主,你亦不做你的公主,你持断魂我握残夜,我们二人仗剑天涯,无忧无虑的潇洒于天地间,你可愿跟我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先说好,现下除了你我没有旁人,不是做戏给谁看,只是说给你听。”
冷燃城的心里微微一阵,绿树环绕、男耕女织,这也正是她所期待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那些毕竟都是曾经,曾经她的愿望也很美好、很单纯,若是换做最开始的她,一定会发了疯似的跟华沙离开,可是现在她不能。
冷燃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她微微低垂着眼帘,眸子里写不尽感伤:“对不起,我不愿。”
兴许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回答,华沙的没有表现得惊讶:“缘由呢?”
皇宫中的一切自然是天下最奢华最完美的,它有让人沉醉发疯的魔力,多少人为了在宫中挣得一席之地而拼上了性命,但那只是对于其他人,那一切的奢华生活吃穿用度,落到冷燃城的眼中全都是一文不值,若是让她去选择,坠满金玉珠宝的绣花锦袍都比不过一件轻巧的素雅纱裙让她喜爱。
“我是离不开皇宫的,父皇母后待我凉薄,但我还有兄长和妹妹在,我不能为了自己而牵连了他们,何况孟氏逼宫除了北城,还有其他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更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她说的明白干脆,在她的身后有太多的都在等待她的调查结果,等待着她带回来逼宫事件的真相,只要这件事情解不开,她就不会放手。
与自己猜测的答案差不多,华沙道:“那件事当真那么重要?重要的化作了你的执念?”
冷燃城的目光微沉,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那些人杀我亲人、屠我家园,曾经我没有能力也不能如何,可是既然现在有能力,就该让他们明白,他们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我冷燃城此生容不得欺,容不得骗,哪怕为了真相伤的遍体鳞伤,也不愿醉梦一场生死,让我就这样放手,我做不到。”
她的语气轻柔舒缓,一字一顿却将每一句都说的铿锵有力,她经历了那么多、在鬼门关走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可一场突如其来的逼宫就什么都变了,本来以为将孟家的处斩、玄夏的人赶回去就不会有事了,可是自己的仁慈换来了什么?更深的幕后黑手尚未发现,北城淮冥生的力量卷土重来,既然这样就不要怪她借助南城的力量以毒攻毒、以黑□□。
话说到这,冷燃城的眼里已经充满了熊熊的火焰,她宁静的注视着天边的烟火,却给人一种烟火是从她们美目中迸射出来之感。
华沙沉默了片刻,无形中确定了一件事情的答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冷燃城,不枉我苦心安排的这场烟火。”
似是没想到华沙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冷燃城微微一愣,却见华沙收敛了一脸欢愉的神色,转而变得轻柔安抚:“不过,你总该让我陪着你。”
说着他向前一步轻轻拥冷燃城入怀,冷燃城一个激灵,想起他以前那些不正常的所作所为,正准备伸手将华沙推开,忽然听见华沙在耳边一阵吟喃:“华沙是恶人,但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只是你的若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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