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课
那天晚上是一堂大课，所谓大课，也就是一共很多个班混杂在一起上同一堂课。
几百个学生四周坐，两个大屏幕两边挂，一个老师中间讲。
瞿清去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
匆忙之中捏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真的只差那么几分钟就要打上课铃了。
他下午因着那影响心情的一点破事给耽搁了，当他勉强不失风度地赶到报告厅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排排低着的人头。一路走到最后发现只能坐在报告厅最后面的那几个位置了。
大学里上课从来都是越靠后的位置越受欢迎，但这一次却不同。
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报告厅后面的几排座位的高度都是逐层递增的。最后一排也是算报告厅最高的。
瞿清：“…………”
等他从别人身侧经过到了最后一排时才发现——这后面离得超级远，视线又广阔，坐下来的感觉……还挺新奇。
怎么说呢。
就是有一种帝王的既视感。
高高在上，看着面前一个个一排排的黑色圆头后脑勺。
不过，坏处也是有的——你的一举一动也全然处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你在讲台下面低头看手机，他在讲台上面看你。
说句实话，这种时候你若是抬头专心致志看老师、看黑板，其实都会显得格格不入，格外得假……啊不是。
瞿清腿长，哪怕是已经坐到了椅子最靠里面的部分，他的腿也还是抵在了前排的后座上。
虽然那椅子都是海绵，坐上去挺软的，但前排的椅背处却还是硌得膝盖很不舒服。
再加上人多，大话小话不断，嗡嗡嗡的声音织成了一张大网，像一团很大的棉絮而且还是在大夏天的时候把你裹起来。
乱哄哄的。
憋屈。
瞿清现在只有这一个感觉。
不过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瞟到了一眼，最后那一排貌似并没有多少人，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一两个人。
这样的课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一个学期只上两次，一次课后是期中，另一次就期末了。而且大课学到的东西也不太多，就算真的有人想听，也不见得在这种大环境里自觉性一定有多好。
至少瞿清是这样认为的。反正他上课从来都是连笔和书都不带的，书从来都是新的，没有折痕没有印记，开学时候买的一支笔他只在考试的时候拿来写一写，半个学期过去了，也没见少了多少墨去。
不过，他旁边的同学可不这么觉得。
因为他在别人眼里，可是个妥妥的学霸。只要这些“没关系”“无所谓”的话从他嘴里出来，给人的感觉那都是在凡尔赛。
一个半小时后，一堂没滋没味的指导课终于过去了。众人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瞬间哄然散去，虽然没有推搡没有拥挤，但两个门口还是堵了一堆人。
瞿清也不急，只是站了起来，给里面要出来的人腾个位置。
他高挑的个子在人群里很显眼，虽然带了口罩却依然看得出他周身都不同于常人的气质。
“还说你这个学霸没内卷！我刚刚看了你好半天，发现你上课从来都不玩手机的！”
瞿清皱了皱眉，捕捉到了别人说他没内卷的这一句。然后他冷冷开口：“谁说的。”
“额……”同学心里暗暗懊恼，根本没谁说啊……自己不过就是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学霸都得靠内卷而已啊……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被噎回来就显得很没面子了。
同学清了清嗓子：“他们可都是这么说的！”只不过这种就算真说了也是说说就罢的东西，而他竟然直接就冲上来了。
这次瞿清没再接着同他纠缠这个无聊且漏洞百出的问题，直接回答了他的后半句。
“……手机有什么好玩的。”瞿清露出一个“对面这人脑子不好使”的表情，瞥了一眼对面那个不说好话就犯冲的“有那个什么患者”。
这时候，站在瞿清旁边的那个男生也终于忍不下去了。还从来没有人把这么明显的问题扛到台面儿上来讲呢，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位主角的面！然后他开口道：“狗屁！那你怎么没看到他上课都在发呆啊！？”
这男生是瞿清的室友，刚刚就坐在倒数第二排，瞿清的左前方。
瞿清还是没说话，心想那人可能真的有那个什么……一堂课不听前面那个老师讲也就算了，竟然在专注看他听没听讲、玩没玩手机？
对，瞿清的确是上课从来不玩手机的。
一来是他觉得这东西是真没什么好玩儿。他不喜欢用刷视频的方式来打发时间，也不爱玩游戏。为此他还被室友们轮番劝导了好久，结果还是没能顺利把这位学霸拉入他们的队伍。
瞿清的理由无比简单——游戏屏幕里的花样武器和炫酷技能满屏撒的那种场景他印象里是见过的。只不过他见过的不是这种封印在屏幕里的，而是那种真人版，那种鲜血淋漓、戾气横飞的神魔战场。所以这些玩儿玩儿就算的东西他从来就不碰。
二来，则是因为最近他脑子里很乱。
先不说楼上的动静是怎么回事，那个看着他拈花的人又是谁，单凭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那些陈旧记忆，都把他折腾得够呛了。心烦意乱的时候除了发呆，瞿清似乎也找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瞿清嘴硬，冷冷出口怼上了室友：“谁跟你说我在发呆了？”
“啊？”这话又把跟随他左右的小弟问得愣住了。
小弟名叫宋子嘉，从上大学起就尽心尽力跟着瞿清，那孩子自来熟，第一个找上了瞿清，然后就再也没有跟其他人混在一起过。
趁着几个人愣住的这一会儿，报告厅里的人都快走光了，连老师都已经准备离开了。
刚刚还是闹哄哄的，陡然间又安静了下来。似乎灯光都变得明亮了。
宋子嘉心里暗暗感叹：瞿清这人，天生的生人勿近啊，不了解他的人若是误解了他这性子，铁定跟他处不好。不过所幸的是也没多少人不识脸色地来招惹这块儿冰，瞿清也从来不跟其他人有什么非必要的交集。
其实瞿清的脾气放在往常并没有那么冲的，只不过最近他真的有些烦躁。哪怕是抛开那些未知真相的琐事，他也总能感觉到那一种来自心底的不安和难过。
刚才被怼的那个同学已经走了，老师提醒他们早点回寝后也离开了。
这里再晚一点是有专人负责检查教室电器和门锁的，但此时此刻只剩下瞿清和宋子嘉，他们先后关了这里的所有灯，然后借着门外的路灯光亮带上了门。
路旁边的树比那路灯矮不少，树叶子细细碎碎的影也随着沙沙的声响慢慢摆动着。
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走，路灯发着暖黄色的光，把地上的影子都照得有几分柔和。
“昨天那个事儿，他们后来怎么都不再说了？”
“昨天那事儿？昨天什么事儿啊？”宋子嘉有点没反应过来。
瞿清言简意赅地吐了两个字：“打架。”
“哦～没什么好说的了啊，又没真的打成什么样。大家只不过都是喜欢八卦一下，事情不大，自然也就都没放在心上。”宋子嘉追上两步跟瞿清并排。
“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我……”
瞿清说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就算告诉宋子嘉，他一个普通人，也未必能理解实情。
“算了。”
“嗯？”对面那人还在疑惑，这位学霸这回怎么那么好应付，往常但凡有一件他很想知道的事，那不是都得无形施压到让他全说出来的嘛……这次是怎么了？
小弟回神的时候大哥已经走远了。宋子嘉只得赶紧再次追上去，边追边问：“哎哎哎，刚刚那节课，那老师他上课都讲什么了？！”
瞿清头都没回：“我怎么知道。”
“哦，也是哦。这人从来都不听讲的。”宋子嘉小声嘀咕，好像在埋怨自己怎么忘了这个。
他这头还没埋怨完呢，就看见前面那个大佬顿住了脚步，回身问他：“对了，你怎么都不给我占个座？”
想起来坐在最后一排的憋屈，瞿清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宋子嘉噗嗤一声就笑了，怎么突然间感觉这学霸的问题有点像小女生才会问的……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宋子嘉在瞿清要打人的眼神里猛然刹住了车，解释到：“我给你占座了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啊，所以我就……”
“哦。”瞿清转身就走。
留下后面那人又默默感叹了一下普通学生和非凡学霸的天差地别。
唉，看来小弟的笔记又只能去求助他人喽～
回寝室的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人。又或许是瞿清心事重重的没注意。
他们的宿舍离上课地点不算远，拐了一两个弯儿也就到寝室楼下了。
宋子嘉还没跟上来，瞿清抬脚刚踏上第一阶楼梯，楼道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一下子跟他撞了个面对面。
往后倒下去的时候瞿清下意识要伸手用灵力撑一下，结果对面那个人扑过来的时候把瞿清一整个抱住，无意间扣住了他放在身后的手。
瞿清：“…………”
两个人“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要不是那个人最后关头还晓得用手垫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瞿清差点头着地。
那人不算重，可这种情况下压下来依然能让一个没有灵力护身的“普通人”感觉到很痛。
瞿清的上嘴唇磕到了对面那人的下巴，他下巴似乎是很尖，撞上来的时候直接顶到了瞿清门牙导致嘴唇里侧破了皮，一股铁锈味儿在嘴里漫延开来。
这姿势怪异极了——
那人双膝着地，右腿跪在瞿清两腿之间，左腿在外……那人一只手捧着瞿清后脑勺，另一只手还扣着瞿清放在身后的右手，因此看起来就很像是在搂着他的腰……那个人应该比瞿清稍微高一点，他的下巴撞到瞿清上嘴唇时，瞿清也着实“吻”住了他下巴尖儿……
大概是因为被撞了吧，瞿清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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