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他们应该是在靠窗的房间，因为窗外影影幢幢的树影，此刻正斑驳地照在木质的双人床上，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和阴影。伴随着窗外的微风，床上的光斑和阴影也轻轻抖动着，令人想起了爱琴海沿岸永远晴朗的天空和始终蔚蓝的大海，居住在白色尖顶房子里的爱侣手指轻托着红酒杯，依偎在窗前，远方清爽的海风吹动着白色的风车。又抑或是，我国南方地区老屋的二楼，楼下是忙碌的长辈，张罗着午饭和家务，而久违的竹马则相聚在充满少年回忆的卧房，推开窗就能触摸到院中老树的枝丫，树枝上的小鸟好奇地向屋内张望着，叽叽喳喳表达着原始的欲望，合上窗户，就迫不及待地将头深埋在对方的颈窝，鼻腔胸腔，都是久违了的熟悉的气息。树影的斑驳也打在人的皮肤上，凭空增添了静谧，隐约传来的管弦乐伴随着话语的低咛，循序渐进地表达着渴望。
寻常的松木床榻，床头柜上摆放的一次性用品和桌角边缘翘起的宝丽纸，都昭示着这是一次权宜而欣悦的欢爱。床头只刷了一层清漆，是淡雅的乳黄色，而床头柜却是破旧的暗红色，黯淡的纹理透露出时间的沉淀。这两样东西看起来像是临时拼凑的组合，是民宿和下等旅馆中常见的搭配，与无比契合的他们形成强烈的反差。仔细看看，白色床单上似乎还有淡淡的痕迹，那是屡经漂白却无力洗刷掉的污渍，修长的手指划过，沾染了一层粉红。若即若离的触碰呼唤着更确切的爱意。高高扬起的脖颈早已由雪白转为淡红色，喉咙中发出梦呓般断断续续的含糊字句，宛如婴儿时期对世界表达诉求的音节，既模糊，又明确。一双肤色健康的大手扶在枕头的两侧，欺身上前吻住了对方。
视频戛然而止。
黑屏的手机猝不及防地映出靳楚楚专注的大脸。
“没了？这就没了？”靳楚楚忙不解地打下字符，“是后边本来就没有吗？还是咱们的人剪辑了？”
“应该是本来就没有吧。我很喜欢他们的留白手法，是不是突如其来的后黑来得更有韵味呢？”
“什么手法？什么东西？”
“就是指视频猝不及防结束导致屏幕上只剩下我的大脸，脑海中意犹未尽□□的美好□□这件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基姐你真的，以后我不叫你外国哲学博士了，我叫你黄片小博士吧。”
“那是，你喊我外国哲学博士我不太好意思答应，黄片小博士还是蛮不错的夸奖。诶你看到他俩今天同城了吗？”
“又同城了啊，可怕，这个月都第几次了？”
“第四次？第五次？关键是也不是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的同城啊，是d城诶，这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他俩都有行程吗？为什么是d城？”
“没看到相关行程。但是我发现，d城是他俩拍摄地点的中点，说不定是找到了中点相汇。”
“说不定是一起买了婚房。”
“嗯，一起过去看装修。”
“他们一定买的是精装。”
“有钱，雇十个监理挑毛病。”
“他们说不定一起住，你看他们的衣服折痕，一个习惯横着折，一个习惯竖着折，上次从百京出发，两个人都是竖着折，所以是在家劳动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折了。”
“有道理，他们这么拼，暗示这么明显，我不得不嗑。卖腐辛苦了，谢谢。”
“是的，营业辛苦了，谢谢。”
“打听一下d市楼盘，下个周末就去别墅区前合影留念。”
“马上打开千度地图查找。”
“记得帮我带id，我下周要交论文作业。”
“可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还可以打包两罐空气寄给你。”
翌日清晨，靳楚楚脚踩共享单车抵达公司楼下。
拿出手机，点击还车。
单车发出清脆的提示音：您已成功还车，欢迎下次使用。祝您平安、健康、好运！
“楚楚！”是步行前来的尚雨薇，正努力地朝这边挥手。
靳楚楚笑着挥了挥手，拿好书包，向她走去。
两人一同刷卡，乘坐电梯，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新来的实习生，准备会议室，分发会议材料！”
“好的！”
“收到！”
靳楚楚和尚雨薇边应声边冲进同楼层会议室，确认地面和桌面整洁，整理桌椅，提前打开投影设备，分发前一天复印的会议材料，准备茶水……靳楚楚注意到，前一天凌乱的桌椅和桌面的污浊，在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被不着痕迹地清理了。
“诶？昨天我们碰到的那个……”尚雨薇也注意到了这一状况，她手上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文件，然后小声传递道。
“嗯嗯，我看到了，应该是没事了。”为了保护尚雨薇幼小的心灵不被伤害，靳楚楚打起精神，圆着前一天善意的谎言。
“呼……”尚雨薇轻抚胸口，“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幸亏你昨天拦住了我，不然我岂不是冲撞了人家。”
靳楚楚在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只能附和道：“小状况，小状况，不要担心。”
十分钟后，同事们鱼贯而入。
大家坐定后，电梯提示音响起。不一会儿，一位穿着修身黑色西装，35岁上下的男性步入会议室。他的肤色算不得白皙，短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固定，英挺的眉毛，明亮的双眸，脸上看不出情绪。他环视会场一周，沉稳有度地走到桌前，解开一颗西装的扣子，在主位坐下。那么这应该就是总裁本尊了。
讨论声逐渐变小，直至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他向着邢佳悦扬了扬下巴，示意会议开始。
“各位同仁，我们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对网剧《盛夏》的宣传方案展开讨论。”
伴随着邢佳悦的声音，幕布上出现了湛蓝的天空背景和一对牵手奔跑在原野上的人。左上角用粗粝的黄色字体写着：盛夏。
靳楚楚和尚雨薇安静地蜷缩在饮水机旁的临时座椅上，这是她们入职以来第一次参加正式的企划会议，旁听的机会弥足珍贵，她们必须抓住一切时机汲取营养，学习本领。笔记本电脑被打开，放置在她们自己的膝盖上，靳楚楚在电脑上敲下一行字：网剧《盛夏》企划讨论
邢佳悦按动手中的遥控器，幕布上开始出现白色封底和冷漠严肃的黑色字体。
“该剧集根据晋河小说论坛大热纯爱ip改编，主要讲述考古工作人员严思齐与拉力赛车手陆广安从偶遇、相恋到分别的故事，邀请到两位青春帅气的流量小生出演，目前拍摄工作已经结束，正在进行后期制作。虽然尚未播出，但是已经在圈内引发了热烈讨论，拥有极高的期待值。普瑞安受该剧制作公司比卡的委托，负责剧集及相关周边活动的筹备和宣传工作。”
“从现有宣传定势来讲，为一部热门网剧造势，分为线上和线下两种模式。在线下，至少要在开播前举办一次线下见面会，邀请各主演交谈出演心得，如果播出效应较好，还可追加剧终后的剧集演唱会，邀请相关演员和曲目创作者进行表演。其间和后续，也可以插入一些联名活动、快闪活动、周边衍生活动等等。而在线上，在剧集的播出过程中，要不断引导各位主演互动，营造话题，联络各新媒体公司，发动大粉和营销号的力量做好短视频和热梗的安利工作，及时扩散、引导和维护话题。”
“所以在具体的策划中，我们将线上和线下的宣传活动，分为两个小组来做，现在各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分别做出了详细的企划案。不过这两方面的宣传不可截然分立，我们希望两个小组的同事们互相配合，互相促进，共同把这个宣传案做好。下面我请两位组长分别详细地介绍他们的企划，在他们介绍完之后，请各位同仁提出自己的见解，帮助我们进步。周组长，请开始吧。”
一位30岁左右，身着白色套装、头发打理成棕色大波浪样式、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女士走上发言台，从邢佳悦手上接过遥控器，开始发言。
尚雨薇用胳膊碰了碰靳楚楚，小声道：“好酷啊……”
靳楚楚闻言一边匆匆打字，一边努了努鼻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接下来，各组负责人相继介绍企划详情，与会人员也渐次提出建议。靳楚楚和尚雨薇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尽量小声地敲下会议的只言片语，包括会议的大纲、闻所未闻的idea，还有几个陌生待查的专业词汇。会议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中度过。
会议结束后，邢佳悦起身看向后排，周组长见状点点头，走过来对两人说：“实习生整理一下会议室再离开。”
“好！”
“明白！”
两人赶忙将膝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身放在椅子上，起身应答道。
待与会人员散去，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劳作：清理桌面，摆放桌椅，洒扫地面，倾倒垃圾……
“你们两个负责整理吗？那你们刚才有看到一枚袖扣吗？”温柔的女声打破了劳作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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