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靳楚楚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想这总裁一会儿要找袖扣，一会儿要过问机票，应该是个很龟毛的人。而一般来讲，这种龟毛的人呢，不仅是自己讲究，也喜欢讲究别人，必定是个事儿多的主，心眼也小，肯定记仇。所以万一总裁这会儿只是身体喝大了，脑子没喝大，虽然步履不稳，但是脑子还清楚，他看到靳楚楚躲躲闪闪的，正面撞到老板竟敢不上前请安，明天早上一睁眼就马上想起这件事，那还了得。算了算了，打个招呼又少不了一块肉，嘴巴一张一闭的事儿。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打招呼，假装自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总裁，晚上好，需要我帮忙吗？”

        总裁闻言停下了踉跄的脚步，抬起了因为酒气而涨红的脸，一旁的陌生男人依然可靠地支撑着他。总裁定了定飘忽的眼神，脑子暂时恢复了一点神志，认出了来人。他缓缓抬起左手，用食指指向靳楚楚的鼻尖，说话的同时点了三下手指：“实，习，生。”

        酒气氤氲的双眼仿佛透出肃杀的精光，靳楚楚心虚地待在原地，心里凉了一凉：这是从哪里有的仇呢？他偷窥我聊天了？调查我上网记录了？看到我胡说八道了？知道我给他许配伴侣了？我这不还……拣好看的给他……

        在靳楚楚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总裁沉重地放下了左手，然后在左边的裤子口袋周围摸索着，终于费力地找到了口袋的入口，他踌躇了半天，终于成功掏出一张房卡，嘴里嘟囔着吩咐道：“去……开……开门。”

        靳楚楚赶忙上前双手接过房卡，犹豫地看了一眼与总裁同行的男人。男人脸庞白净，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神似笑非笑，波光流转，头发没有刻意打理，刘海随意地泼洒在前额，文质彬彬，体格匀称，虽然不及总裁高大，但是却毫不费力地支撑着开始撒酒疯的总裁大人，想必也是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了。他冲靳楚楚点点头，微笑道：“麻烦你了，带个路。”

        靳楚楚低头看了一眼房卡上的号码，走进电梯，按了楼层的按钮，“小桃花”也扶着总裁跟了进来。靳楚楚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扭头关注背后的景象，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电梯门上反射的镜像：总裁两手环抱着小桃花的腰，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小桃花则用两条胳膊一前一后地回抱着总裁。不仅如此，两人的每一次呼吸和总裁的每一句呢喃，也在极小的空间内实时传递给靳楚楚。她想要移开视线，但是电梯的镜面内饰却使她无可闪避，她假装目不斜视、无动于衷，却在心里无比想念电梯内五花八门的装潢广告早教广告。现在，只能杞人忧天地寄希望于酒店保安室没有人在监管实时监控，或者保安对此类现象司空见惯，他们二人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安保人员的特别关注了。靳楚楚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挣扎再三，最终放弃了要一起扶总裁回去的想法，她还是认为自己不要跟总裁发生肢体接触为妙。她沉默地在前方带路，对照着房卡走到房间前，刷开了房门，然后退到旁边，把房卡塞到小桃花的指尖，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小桃花扶着宇文治走进房间，同时撂下一句话。

        靳楚楚闻声立在了原地，等待小桃花的使唤。站在门外的时间度秒如年，她感到自己像是少爷少奶奶房门口的使唤丫头，明知道房间里可能发生什么，但是只能闭上眼睛，捂上耳朵，被迫站好这班岗。她委屈巴巴，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命运的安排。

        过了一会儿，小桃花走出门来，对靳楚楚说道：“麻烦你去帮我们买一下……”

        “神马？？？纳尼？？？你怎么可以让我去买？你不可以叫外卖吗？你不能叫roomservice吗？我还是一个小女生你看不出来吗，你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合法吗？哦虽然合法，但是你的良心上过得去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做什么事情，我不管，但是请你们不要逾越人类的道德底线好吗？我只是一个普通职员，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听房丫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靳楚楚脑海里一时间万马奔腾，所有的脑细胞在同时发出咆哮，她被眼前的危机吓到了，大脑似乎在轰鸣。然而在耳鸣中，她仿佛又听到了一些想象之外的声音。

        “……买一下解酒的东西，酸奶、维生素c的饮料、口服液，或者解酒的药片之类的都是可以的。”小桃花眨巴着亮亮的眼睛，脸颊由于拖拽重物回房间，还有些泛红，说话也有些喘。他的身上还沾染着早上疑似被总裁怒喷一整瓶香氛的香气，跟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竟然不那么刺鼻了。

        “哦好，我现在就下楼去找一找。”靳楚楚的神志重新恢复清明，与想象错位的吩咐使她如蒙大赦，这个世界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不堪真是太好了。她像啄木鸟一样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扭头跑开了。

        靳楚楚又重新回到酒店一楼的大厅，一边心绪复杂地消化着刚才看到的场景，一边快步向门外走去。

        “小靳！”靳楚楚听到呼唤循声望去，看到邢佳悦刚刚走进酒店大门，正向她走来，“这么晚了慌慌张张去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哦……我……”面对邢佳悦的关切，靳楚楚内心中一时挣扎，她不知道是否应该把刚才遇到的事情如实告诉邢佳悦，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自己正在经历的事件。她在心中快速地权衡了一下，想到或许在所有的同事里，都没有人能比邢佳悦更知道该如何做正确的事了，所以她是可靠的。靳楚楚顿了顿，决定和盘托出所见所闻：“部长，我去跑腿儿，总裁喝多了，和他一起回来的人让我去买解酒的东西给他们送过去。”

        邢佳悦愣了一下：“什么样的人？”

        靳楚楚搜肠刮肚，感到把那个人的桃花眼和身上的香气说出来，并不足以表述清楚对方的身份，于是一口气说出了所有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就……一个好看的男人，眼睛很好看，他扶着总裁回来的，总裁让我去开房间门，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在楼上房间里。”

        邢佳悦对意料之外的状况感到惊讶，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眼神若有所思，说道：“哦……那……你照常去买，买完之后照常去送，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要说，办完事来找我。”

        “好，那我先去买。”靳楚楚暂时告别了邢佳悦，走出酒店大门，迈入了茫茫夜色。

        出了酒店大堂的门，走过斑马线，再沿着街角拐入一条小巷，靳楚楚在巷口找到了相邻的便利店和24小时药房。她先走进药房：“老板，麻烦给我一些容易吞咽的维生素c，口服液或者小颗的片剂都是可以的。”

        电脑屏幕前的年轻药剂师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然后起身从货架上取下一盒维生素c口服液，放在了靳楚楚面前的柜台上：“还要别的吗？”

        “我想想哦……”靳楚楚努力在受到巨大冲击的回忆中找寻小桃花叮嘱的只言片语，小桃花交代要买的东西早已变成了抽象的单字在她的脑内宇宙无助地飘零，她努力想要将它们拼凑起来，大脑却不听使唤。于是，在求助直接经验无果的情况下，脑细胞自动转接了间接经验，这类间接经验她可知道得太多了，脆皮鸭文学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输入这些一辈子用不到的无用知识给她。不，并非无用，这次不是正好用到了吗？她自信地说道：“消炎的……药膏？还有治疗感冒着凉的冲剂？”

        药剂师将一盒常规的感冒冲剂放在柜台上，然后问道：“消炎药膏？是有伤口吗？多大的伤口？由于什么造成的？蚊虫叮咬还是自己磕碰的？”

        “嗯……多大的伤口呢？”如此细节的提问，出人意料地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脆皮鸭小说里也从来没有讲过这个细节啊，只说了要消炎药和红霉素就会好，对！“那就请给我红霉素软膏和消炎药吧，普通的就好。”她笃定地说道。

        十分钟后，靳楚楚回到宇文治的门外，她忐忑地按响了门铃，对自己即将看到的画面既有万全的思想准备，又没有什么思想准备。有万全的思想准备指的是，在跑腿的过程中，她已经在脑海里构思了无数次自己即将面对的场景：□□的□□？布满□□的脸庞？色情的声线？她安慰自己不要担心，无论是哪个次元的耽美，自己都已经阅览万卷书册，不再是那个没有见识的高中生，而是一名大学生了！而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却指的是，在此番现实的场景中，自己竟然参与了三次元的互动！而且是切切实实已经发生了！她亲自带路，亲手刷开了总裁的房门，又亲口答应给小桃花购买必需品！啊呸！只是解酒药！这是她以往的人生中所没有经历过的！所以她无法保证自己在跨次元接触真实人物的时候，还能保持自己看漫画和小说的镇定。一边想着自己进退维谷的窘境，靳楚楚额头上的冷汗仿佛要滴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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