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邀请
五月初夏，光景也渐渐明媚起来。
五一劳动节那长达一周的假期，也在所有人的期盼下悄然来临。
但栗言实在命苦，享不到这份福气——由于竞赛课题的第一个阶段性due就在五月中旬，所以对她来说，她的五一劳动节……真的一直在劳动。
小长假里，栗言作为课题负责人代表，把实验大组拉出去交流汇报。
组里二三十个人，分散坐在千人报告厅里空荡荡，但一到流水提问环节，凑同一张桌子旁又显得拥挤。
栗言备课一样准备材料，一个问题投出去权当抛砖引玉，但也怕冷场。好在学妹学弟大多健谈，给足了面子，一问一答之间也把实验大组的进度拉到最满。
理学院和医学院的人数远没有心理学院多，由柏书弈管着，秩序井然。
直到小长假末尾，他们才勉强有个闲暇时间。
栗言得知了b大戏剧社杀出市级重围的事情。
戏剧社在比赛中过五关斩六将，顺利闯入决赛圈。
作为本次活动的局外者，栗言没太关注社团的事情，只是每晚回寝，偶尔会听池一璇抱怨或感慨，也了解了个大概。
剧本获了奖项、演出得到褒扬，前前后后收到好些剧院热烈邀请。
虽然说这份剧本最后由章玉明全权负责，但看到它能被大众喜爱，栗言还是打心底为柏书弈感到开心。
如今前方一片明好，戏剧社成员一合计，打算在五一过后的那个周末开一次轰趴。
池一璇看他俩最近忙得像陀螺，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此刻听栗言说最近终于空下来，才隐约又有了邀请的信心。
开口又是雄赳赳气昂昂。
“周日下午四点半，租赁费本副社出了，餐食酒水全包，栗栗，你不想来也得来！”
彼时栗言正瘫倒在寝室桌前，毫无坐相，低头刷手机。
她收到了江铭今日要回a市的消息，又聊到徐吟吟，总之话题东扯西扯，先前的不快烟消云散。
【啊啦，当时错怪你了。真不好意思。】
老实说，栗言自己也觉得这道歉也不怎么有诚意。
【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说说没用，得请我吃饭啊。】
隔着手机，栗言大概能想象出江铭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十号要回a市了，短时间不会再来，你挑个时间？】
栗言想了想，回了个【行】。
耳边忽响起池一璇的咆哮：“——你有没有在听呀！”
“听着呢。”栗言朝室友的方向挪了挪，把手机丢回床上，“不久过两天轰趴吗，池姐带我吃白食。”
池一璇惊喜地问：“那你是答应了？”
栗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点点头。
“你不是好几次想开口又顿住吗？我还想着不就邀请个轰趴，池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矜持了。”
池一璇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假意哽咽道：“爱在心口难开。”
栗言翻个白眼：“演的吧。”
可一想到江铭说的‘十号之前’，她立刻又皱起眉，“周末就一天，晚上时间归你，中午还得请他吃饭……”
池一璇警觉道：“他？谁？”
想着虽然不熟，但池一璇和江铭好歹也算认识，栗言顺口就报出了名字，“江铭。”
揪住这个名字，池一璇立马两眼放光，八卦到不行：“干啥要请吃饭，你们啥情况？”
“没有情况。”栗言摇头，“他要回a市了，我这边竞赛项目弄好，也会申请出国。说是怎么着也得吃一顿。”
“嗯，就当是断头饭吧。”
“…………”
池一璇对这个用词表示无语，却也提议道，“把他也请来轰趴吧？”
“啊？”这次轮到栗言愣住，“什么个思路？”
“别想多。”池一璇一本正经道，“本副社只是基于经济效益，才有邀请的想法。毕竟人越多越回本啊。”
——事实上。
这次轰趴，简凌艺斥重金请来一个karaoke麦霸，dungeonmaste，权当是给他们热场子找乐子。
她让池一璇去对接，聊聊具体事宜，池一璇一口答应，保证完成任务——谁知对面实在傲得像匹野马，桀骜不驯到令人咋舌。
池一璇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几句就谈吹了。
里头赔了不少定金。这些钱对池一璇来说倒问题不大，但现在人员空缺，她学院里也没找着合适的。
池一璇一直藏着掖着没敢和简凌艺说，总觉得还有补救的机会。
——眼下这补救机会，不就来了吗？
一个现成的vocal啊！
江铭这种半专业的社会人士可比学院里那些瓜娃子靠谱太多。虽然性格看上去也有点问题，但好歹好歹，到时候栗言也在，那人大概也不会太造次。
池一璇敲了敲自己的脑瓜，感叹自己真是急中生智，是个大大的聪明人。
那头，栗言也没多思索，直接把问话丢进对话框，【周日轰趴来吗？社团的。】
江铭秒回，但惜字如金：【什？】
【你不是说请吃饭？】栗言说，【虽然也不是我付钱……但保证大餐。因为那几位张罗的人都很有钱。】
江铭：【……喂，你们社团聚会关我啥事啊？】
栗言：【哦，是我们副社想请你。】
江铭：【副社？谁？】
栗言：【就是池一璇。以前见过的。】
江铭对着着名字愣了两秒，思索片刻无果。
但这不妨碍他耍嘴皮。
于是栗言听他极其不要脸地说：【暗恋我？】
栗言：【……不。大概是缺个卖唱的。】
江铭：【卖唱？那得付钱。】
栗言：【……】
栗言：【发起一笔转账，100元。】
江铭收下那一块钱。
栗言以为还要再磨一磨嘴皮子，却看江铭也没心思再叨叨。
江铭言简意赅：【时间地点人物，发来。】
栗言便当场向池一璇要来活动安排，同时拉了份名单。
粗略看完文档，江铭啧啧叹道，【哦，惊奇。居然没有柏书弈？】
栗言一愣，也下意识翻了翻名单。
她的名字是几分钟前池一璇匆忙编辑上去的，加在最末尾；前后扫了扫，确实不见柏书弈的踪影。
栗言转身面向池一璇，“不请柏书弈？”
“哦！”池一璇从自傲的状态里抽离，猛地一拍脑袋，“他当时说竞赛忙，我就也没敢再问。说来你俩项目不是一起做的吗，他最近还忙吗？”
栗言眼神闪了闪，心下忽而有了些念头。
“不……不忙吧。”她顿了顿，“不然现在再问问？”
池一璇犹豫了几秒，“我现在问问。”
看着江铭那句“惊奇”，栗言叹了口气，回道：【谢谢，才发现忘记找他了。】
江铭：【？】
江铭：【你xx】
栗言：【？】
[对方撤回一条信息]
江铭：【不用谢[微笑]】
页面上方弹窗不断，是实验群里的消息，偶尔有柏书弈身影。
栗言顺势退出和江铭的聊天界面，瞥了眼愁眉苦眼的池一璇，把任务包揽过来：“我来吧。”
结果她也没多说，只是把之前池一璇那份活动安排原模原样地转给柏书弈，并附字，【不要说没空。】
池一璇盯着她手机屏幕呆愣两秒钟，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对面大概也是被这份不容置喙的语气所震慑，沉默片刻，乖乖回了个【好】。
…
当晚，池副社再整合了一下活动安排，将名单发大群里重新确认。
而不出她意料，一看到新名单，群里成员立刻沸腾得没边儿；不仅名单上的社团成员开始瞎闹腾，几个因故来不了的学妹学弟也蠢蠢欲动。
如潮水般极速刷新的信息条里，有人义正言辞：【听哀家一声劝，公选课每周都有，这种机会一辈子就那一次。不去不是人。】
【不去不是人。+1】
【不去不是人。+1111】
…………
而等池副社洗漱完回到床边，群里的话题已经从“karaoke歌单”转去“自助餐与甜品搭配”。池一璇定睛一瞧，原是后勤组几个学妹打算自己上手，给全体成员diy一个大蛋糕，以及百八十个纸杯蛋糕。
近几次社团演出，后勤组在一些地方做得不算到位，即使别人甚至反过来安慰他们，但组里成员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决定负蛋糕请罪。
【打蛋器和裱花袋有了，现在的配置是微波炉。】几人聊着聊着，又在群里提了句，【有人有烤箱吗？】
池一璇放下吹风机，捞来手机，刚想回一句她家有烤箱。
岂料下一刻，一个沉寂已久的头像浮出水面。
柏书弈：【我有。】
柏书弈：【在育林楼。】
后勤组：【！！！】
——很明显，此言一出，那就不只是借烤箱这么简单了。
单从群里猛然暴涨的刷新速度就能看出，柏书弈发出的六个字好像有着莫大魔力，调动起所有人的发言动力。
而想到他那张没有瑕疵的脸，池一璇也摸进人群，发一个星星眼表情包。
柏书弈只是淡淡回了句，【能帮到忙就好。】
“好叭，还真是符合他人设。”
池一璇感慨一句，放下手机，躺倒在寝室的小沙发上。
沙发另一边的围观群众栗某循声看过来，饶有兴致似的。
她围观这些对话好一会儿了，左右没什么兴趣，反倒对池一璇这话有点兴致，才笑问：“他什么人设？”
“嗯……”池一璇于是靠紧她，认真思索起来，“温柔而不失优雅的高岭之花……”
栗言“噗嗤”笑出声。
池一璇：“……实则是心狠手辣的笑面虎。”
“？”栗言的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怎么这个走向？”
池一璇扯扯嘴角：“开玩笑的。你别告诉他。”
“我是觉得，他这人看起来好接近，其实特别不屑于和别人交流。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对友情爱情嗤之以鼻。”
栗言没忍住，歪着脑袋“嗯？”了声。
考虑到栗言和柏书弈的关系，池一璇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哈，真伪存疑，你听听就好。”
“说呗。”栗言抱着听八卦的心态，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听着呢。”
池一璇倾诉得小心翼翼。
“我听说吧，就那个微/信，他把几个群和几位导师置顶……林林总总十几个吧，基本把信息界面都占满了。别人发消息呢，基本都被他那堆置顶压在最下面，不往下刷根本瞧不见。”
池一璇在这里停下来，一双眼睛盯住栗言，像是等着她发表见解。
岂料学业外的事情，栗言脑子转得实在慢，压根儿没听懂。
她老实道：“有点没听明白。和我就别搞这种春秋笔法了吧。”
“来来来，模拟一下。”池一璇顺势揽住她，打开自己的手机，“你看着信息界面一共就这么点儿大，要全被置顶占满了，别人的信息再怎么新再怎么多，他也瞧不见啊。”
“要是他没想到往下刷，那别人的私聊信息，估计也就石沉大海了。”池一璇说，“所以私聊基本找不到他，只能在群里蹲，问题是那几个小妹妹又害羞到不行，哪敢在群里吱声啊……”
“对哦。”
栗言点点头，仿佛深以为然，又好像恍然大悟。
池一璇继续说着：“虽然我知道，他马上也回国外那学校了，在他眼里b大这关系网也没啥用，也确实不能陷入无意义的社交，但是我还是总觉得有点……”
哪里想到一低头，栗言在她眼皮底子下摸出手机，按照她抱怨的方法利落操作，兴致勃勃。
并且感慨：“很聪明的方法啊。”
池一璇：？
反向安利是吧？
栗言埋着头，又朝她碎碎念，“但我有强迫症，看到左下角信息红点数字，还是会烦躁。我之前的方法是给漫无目的闲聊直接开免打扰，可就算没有数字，也会有红点，还会跑到最上面去……我总忍不住要点开。”
她摆弄着手机，啧啧称奇，“但现在免打扰和置顶一搭配，相辅相成。”
池一璇不受控制地白了她一眼：“听听，听听，这发言也太……”
而下一秒低头，瞥了眼栗言手机屏幕，她猛然瞪大眼睛。
栗言随意划着界面，挑人置顶。
明明大部分群聊都是免打扰的状态，可左下的信息总数还是达到一个夸张的数字。也不知道某些人是不是太会说废话，栗言这头分明也没回复，可他就能絮絮叨叨十几条，还毫无刹车的迹象。
池一璇眯着眼睛，还在其中看到好几个熟悉头像。
时不时发出一些吃瓜时专属的咂巴嘴的声音，“啧啧，怎么他私下是这副样子……啧啧，这学长晚节不保哪……”
池一璇正兴头上，隐约又瞅见几个熟悉头像，却被栗言一敲脑门儿，被迫打住。
“好了好了，不看戏了。”栗言抿抿嘴唇，隐藏掉几个没营养的聊天记录，摆出无所谓的姿态，“被说没礼貌我也认了，我是看淡了，反正偶尔就是要没礼貌一些，这么面面俱到干嘛呀。”
池一璇刚要反击，一对上自家室友那双透着苦恼的狐狸眼，又是一声感慨。
“……打扰了。我等凡人，不懂你们的苦恼。”
消息删到一半，栗言的指腹点在屏幕上，稍有一顿。
她戳戳柏书弈的头像，“你说，我要把他也置顶吗？”
“嗯？”池一璇分来一个眼神，随后便煞有介事点点头，“哦，我的老天，我的栗栗，他这么帅，你赏他一个置顶吧。”
栗言划屏幕的手却没动。
“那你说……”她只是突发奇想地问，“我俩都是竞赛项目实验负责人，他有没有把我置顶？”
“就现在捡个话题问下呗。”池一璇凑过来，瞥了眼二人公事公办的聊天记录。
“感觉都回得蛮及时的，不过……”池一璇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意，“哎，你就问他，下次许教授来给你们过pre，是啥时候。”
栗言“哦”了声。她听着没过脑子，池一璇说啥她打啥，本身也就娱乐性质，打完就发了。
事实上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照做，这句试探的玩笑话里又是否暗含什么额外动机。或许是自己也好奇其中答案。
总之，是一种很幼稚，却也很新奇的体验。
或许是两位女生聚精会神的目光感动了上苍，总之信息发出的下一秒，柏书弈的微/信昵称立刻被“对方正在输入中…”覆盖。
池一璇猛然直起身子，瞠目结舌看着栗言，端的是难以置信。
柏书弈：【[文件]】
柏书弈：【里面有日程安排。最近一次是下周三。】
池一璇饶有兴趣地盯了屏幕两秒，看向栗言：“他对你还挺好？”
栗言还没接话，又看对面传来一份全新文件。
柏书弈：【[文件数据表格56201]】
柏书弈：【既然你还没睡，把这份结果确认一下吧。】
栗言回了句：【不看。】
大胆对加班sayno。
柏书弈：【……】
柏书弈：【就三行。】
屏幕外边，两位女生对着这份委屈劲儿笑岔气。
池一璇躺床上笑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一伸，把栗言也拉得平躺。
“对了，我还没和你说过呢。”池一璇撇撇嘴巴，“栗栗，你还记得当时附中的事情，你很晚不回来，我去找他求助的事儿不？”
栗言点点头，“记得。”
“你敢相信吗，当时我从群里找到他……”池一璇打了个哈欠，“一开始他压根儿就不给我通过！我俩只在信息验证那块儿聊了几句。”
“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也对，大晚上的，他有点警惕性是好事。回头一想，对个毛线啊，我这申请信息填得那么实在，就差生辰八字了，怎么看起来就像坏人了？”
栗言在她旁边笑到不行，“嗯，不像坏人，像怪人。”
“喂，还不是担心你。”池一璇拿肩膀撞了她一下，“也怕他不通过，就在申请栏里表明，我不是因为色迷心窍才加好友的。”
栗言：“那最后怎么又通过了？”
“可能是我最后爆出一串关系链把他唬住了吧？”池一璇解锁手机，“我瞅瞅找不找得着当时那个记录。”
栗言便挨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她添加好友里，那成堆成堆的验证消息。
【柏书弈学弟你好！我是池一璇，舞美2101研究生，学号是202101xxxx，也是戏剧社社团的副社长，咱们在社团里见过好几面的！】
算是一份合格的自报家门的好友申请。
岂料柏书弈毫不领情，只轻描淡写把申请驳回：【有事？】
【我想通过你去联系一下许见君教授，是栗言的事情。具体怎么样要联系上了才清楚。】
对面云淡风轻反问：【究竟什么事？】
几轮太极之后，池一璇彻底炸毛。
【话这么多呢，你嚣张什么呢？栗言几个小时联系不上，老娘紧张得想吐你知道吗？说了人命关天人命关天，你怎么就这么倔呢？问问问，问什么问啊，你断我姐妹生机，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这句话，和十几年前流行过的那种“你断我姐妹翅膀，我废你整个天堂”，实在土得没差。
栗言：……
她抬起头，眼神一言难尽。
对上这份目光，池一璇下意识掩了掩手机屏幕，诚恳道歉：“对不起，当时实属病急乱说话了。”
再抓紧补救：“好在、好在，最后效果显著，不不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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