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留守
四季变化交替流，时光荏苒不复来。
小时候的我们总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因为那时我们并不知道长大将要面对什么，只是幼稚的幻想着长大后的我们可以逃脱束缚。
自由自在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可当我们真的即将面对自己快要长大的这件事时却又彷徨起来。
凌晨四年级那年开春后，继父张九突然提出想要进城做生意，但凌美琳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经两人商量后，决定把凌晨独自留在家中上学，空闲时再回来看她，每个月多给她留些钱……
对于农村人来说，十几岁独立生活的孩子屡见不鲜。
就这样，凌晨和村上大多数的孩子一样，也成为一名光荣的留守儿童。
不一样的是大多数留守孩子都会自己做饭，而凌晨实在不喜欢做饭，平时只买些零食当饭吃。
渐渐的，时间长了她开始想念妈妈做的饭菜。
尤其是放学闻到从邻居家传来的饭菜香味时，更是感到一阵孤独心酸。
虽然妈妈在家时经常对她凶巴巴，动不动还要挨巴掌，不许她随便带朋友来家里……
可她是她的妈妈呀，即使打自己她也想和妈妈在一起。
凌晨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地去上学，饿得急了就还是买些零食吃，可吃零食根本不顶饱。
最后只能走偏门——靠抢食维持生计。
起初，严小书和张宇数并不知道她爸妈进城去了。
只觉得这段时间她从他们手里抢夺食物的模样太像饿了三天的难民。
“喂，你到底是不是饿死鬼投的胎啊！又来抢！”张宇数故意将两盒牛奶举得高高的，微微垂首看着她像只小白兔似的在他面前跳来跳去。
他嘴上不满她抢走自己的食物，脸上却挂着愉悦的笑意，手也是虚虚地举着，只要随便一跳便能够到他手中的牛奶。
“唔……小书做的卷饼太好吃了，不过，我才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就是饿啊！”凌晨满不在乎地自顾自又咬了一大口卷饼，美滋滋地咀嚼起来。
一口咬的太多，噎住了，呃呃……幸好抢了张宇数的牛奶啊！
凌晨连忙猛吸两口牛奶，这才顺下去。
两个男孩静静地打量着她这副狼狈模样。
试图在她身上找出独属于女生的气质。
可是……似乎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到女孩的斯文优雅形象，只有豪迈的狼吞虎咽。
严小书垂下头，微微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掩藏什么，而后一语不发地走到后面，轻轻拍打凌晨的背，帮她顺气。
张宇数满脸嫌弃道：“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吃饭的样子比村头的张大爷还要难看！”
凌晨嘴里有饭，含糊不清地回道：“你管我！”
张宇数问：“你最近到底犯什么事了，你妈妈不给你饭吃？”
凌晨用力吸下最后一口牛奶，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才道：“没有啦，我妈妈和叔叔去城里做生意，所以……我也成了留守儿童。”
闻言，严小书轻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看向凌晨，低声问道：“那你吃什么？”看她这副样子，就能猜到她肯定不会……
“别担心，我会做饭？”凌晨颇自信地说道。
张宇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空奶盒和剩下一口卷饼，认真地问：“你确定？”
凌晨心虚地低下脑袋，用手指点了点奶盒，笑嘻嘻地反问道：“呃，会做和好吃有没有什么关系啊？”
张宇数闭了闭眼，“你应该问和能不能吃有没有关系！”
凌晨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口中，丢下他俩，准备自己先进校门。
“你这样也不行啊！要不还是去我家吃吧！”张宇数追着她说道。
凌晨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学，去你家吃又不能天天去。”
“你要想天天吃，也可以啊！”张宇数突然语气怪怪的。
凌晨没察觉到他停下脚步，独自走进了教室。
严小书看了呆呆的张宇数一眼，依然沉默着，而后不动声色地绕过他，跟在凌晨身后走进入教室。
一下午的时间，张宇数都在劝说让她去自己家吃饭，凌晨一直摇头拒绝。
放学回家的路上，严小书特意走到凌晨身旁，与她同行。
由于三个人回家的方向不同，凌晨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但她还没开口，严小书便轻声问她：“你想学做饭吗？”
凌晨顿下脚步，真正地看向他，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这是严小书第一次来到凌晨的家。
当看到墙上花花绿绿的挂历时，他慌张地别开了视线，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去，脸也奇异的红起来。
凌晨早就看惯了继父贴的那几张衣服将就蔽体的女人挂历，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反而好奇地盯着严小书通红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这么一问，严小书的脸更加红润了。
他吞吞吐吐的开口问道：“挂历是谁贴在这里的？”
凌晨把书包放到桌子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都是我继父的，每年都会换。你看，上面的每一个姐姐都好漂亮的。”
挂历一共有十二张，但都被裁剪下来，分别粘贴在墙上，主厅的墙上只有四张冬季的美人图，其他的八张贴在主卧室里。
画上面的女人身穿各种性感的比基尼，抚媚妖娆，风情万种。
凌晨兴致勃勃地走到走到挂历前认真解说道：“你转过身来嘛！我真的没骗你，每个姐姐都不一样，而且我特别佩服她们，明明在雪地拍的照片，她们个个穿的都那么少，居然一点也不怕冷耶！”
说到这，凌晨也突然觉得奇怪。
她去过张宇数家，看到他家的墙上挂的不是山水画，就是衣着整齐的人画像，而自己家挂的却是衣服总穿不好的女人画像。
凌晨挠挠头，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严小书正愣怔地盯着自己，便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怎么了？”
严小书见她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轻轻捏了捏眉心，随后才开口道：“教你做饭吧。”
凌晨立马露出为难的表情，低头绞着手指讷讷道：“可是，我万一学不会呢？”
凌美琳在走之前教了她好多遍都教不会，不是菜炒咸了，就是炒糊了，米饭要么变稀饭，要么做成夹生饭，反正没做成功过几次。
气得她妈妈直跳脚，骂她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连饭都做不好，一无是处……
“没事，很简单，你应该能学会。”
“那你，可以试试呦！”
严小书所谓的教她做饭，就是让她站在一旁看，什么都不让她碰。这一点颇令她欢喜。
凌晨觉得，有些事就是天生的，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就比如，读书天分，做饭天分，严小书都占。
而自己呢！
只有有会吃，会玩，会睡觉的天分。
正所谓，能吃是福嘛！
哈哈哈……现在就比较有福啦！
准确的的说，是有口福。
眼前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凌晨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赞严小书的手艺，“哇，小书你做的饭也太好吃了吧，我都想天天吃你做的饭了。唔，不对，想一辈子都吃你做的饭！”
她说完就嘿嘿地笑起来。
嗯，好吃！
这土豆丝被他切得简直都能穿针引线！
凌晨从不吝啬夸人。
严小书喜欢看书她会夸，优异的成绩单发下来她也会夸，但每次的夸赞，都得不到太明确的回应。
但凌晨说完这句话时，他却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
凌晨自顾自吃着，根本忘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明就里地看向他，问：“好什么？”
严小书抬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秒后，收回眸光，像是有些慌乱，又像是失落，然后抬手用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碗中。
他垂眸时，浓密的黑色睫毛在眼苔下蕴出两片阴影，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凌晨边吃边悄悄打量着严小书。
其实他自小就有一双清澈冷冽的眸子，好看得迷人。
但他似乎不爱让人瞧，总是喜欢低垂着眼睑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自己的世界里。
凌晨想，如果没有她和张宇数硬是要与他做朋友，那他一定与世隔绝。
真是个极度内向的家伙呢！
不过今天总觉得他来到她家就一直变得怪怪的，很少看到他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晨放下手中的筷子，睁大双眼，凝视着他，“你到底怎么了？男孩子说话吞吞吐吐的可不酷哦！”
他抬起头，望着凌晨，犹豫了一瞬，才轻声问道：“你继父对你好吗？”
原来是问这个啊！
“对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他又不长在家，干嘛突然问这个？”凌晨笑眯眯地回道，随即又夹了一大块菜塞进口中，毫无形象地咀嚼起来。
他看着她，目光沉黑透亮，像是在快速思索着什么，而后简单地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严小书默默地坐着，偶尔抬头看她满足的吃相，自己则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米饭，一直到吃完，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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