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子的发簪
璎珞是将金子熔成细丝，丝丝缕缕缠绕而成，垂饰是几粒粉晶宝石。
饶是没见过世面，我也知道这东西值钱。一般人是送不起的。难道真如明瑜所说，这东西，是沈雳送的？
若是如此，他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白日里他就有些不对劲，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非要将那枚黄玉留下。
我推开房门，喊了一声，“茉莉！”
好一会儿，茉莉才揉着眼睛过来。
“二小姐，这么晚了什么事啊，我都睡了……”
我敲了她脑门一下，将盒子拿到她面前，“睡睡你个头！我问你，这盒子哪里来的！”
茉莉一看那盒子，醒了一大半。
“是这个呀，二小姐，这个是白天沈将军托我给您的！我一听是沈将军的东西，自然要放好，省的被别人惦记，于是就偷偷放到您枕头下面了。怎么样，收到沈将军的东西，惊喜不惊喜？”
我又敲了她的脑门，“惊喜个屁！这东西硌着我脑袋了！还有，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茉莉一脸委屈，摇了摇头，“又不是给我的，我哪里知道。”
我将盒子一开，给她看了看那枚纯金的璎珞。
“现在知道了吧！”
茉莉睁大了眼睛，小嘴张开，半晌没合上。
茉莉因为跟我和娘走得近，不受夫人待见。娘死后，夫人怡然说她晦气，不想在看见她，于是干脆就将她留在了北苑。丫鬟还有个银饷，我这只有个名头的小姐实在是没什么需要她照顾的。她有时候就去帮我照看奶奶。
茉莉与我一起住在北苑，她说北苑清静，两个人住地方也算大。我问她怕不怕，她说，二夫人生前待人和善有礼，有什么可怕的。
“二小姐，这，这璎珞好看，而且还是金的啊……”
“嗯。”
我琢磨着，这东西应该是沈雳为了要宋征的桃叶坠才送来的。正愁着该怎么给沈雳送回去。
茉莉那丫头却将脑袋一歪，傻呵呵望着天空，“二小姐，怪不得，沈将军送东西来的时候是那副样子。”
我白她一眼，“哪副样子？”
“堂堂护国将军，欲言又止，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好像里面放的是什么传世宝贝。我问他，这东西可是要给大小姐，他说，不，给明黛。他还嘱咐我说，先不要告诉你，等他走了再说。”
茉莉双手合十，枕在脸颊边，一边笑，一边眯起眼睛，“二小姐，你说是不是你的付出有了回报，沈将军终于瞧上你了？”
“我呸！他瞧上我是假，瞧上我手里的东西是真！原本还想将这璎珞还给他来着，既然如此，我就看看为了宋征的一枚翡翠坠子，他能下多少血本！”
茉莉这丫头啰嗦，还跟在我身边絮叨。
“可是二小姐，沈将军不像有心计阴谋的人啊，他将这东西给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
“看起来什么？”
“哎呀，茉莉不会说，就是觉得他忐忑担心得像个普通人，一点都不像个将军。那样子生怕送的东西您不喜欢或者不要。还有，他临走的时候还偷偷问我，您喜欢什么来着。”
“呵，你怎么回答的。”
“钱！我告诉他，您喜欢钱！二小姐，这回答您还满意么？”
“嗯，满意。”
我现在缺的就是钱。我也一直想要攒钱给娘修一座像样的家。这事茉莉知道。
“不过，这璎珞得还回去。”
“二小姐，这璎珞瞧着可是值钱得很，而且沈将军说了是送给您的，您真的舍得还回去么？”
“舍不得也得舍得。来路不明的钱给娘修墓，她住着也不会安心。”
娘说，穷也要穷得有骨气。这事我是经过教训的，吃过大苦头，所以这话始终不敢忘。
原以为回府见过奶奶之后一切就都好了。可回家的第一个夜晚，我并没有睡得多踏实。
茉莉走后，我躺下一个时辰不到，浑身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宋征！”
猛然惊坐而起，长夜静谧。四下一丝光都没有，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又哪里有宋征。
再说我这睡觉时爱梦呓的坏习惯。先前与娘亲一同睡，若是不小心喊了沈雳的名字，免不了要被娘捏着耳朵揪醒。
可就算如此，我也没改掉这毛病。直至娘亲离世后，我还常常半夜喊他的名字。
没想到，好几年养成的坏毛病，三个月终于改了道。
因着噩梦，我终于不喊沈雳了。或许是自己心里明白，喊他也没有用。
不知为何，坐起来的瞬间，我总觉得床畔似乎有人，咫尺的距离。
这房子虽老旧，我跟娘一起住了十几年。我对这房子里的每一砖每一瓦甚至每一寸青苔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可刚刚那感觉如此强烈，陌生人的身影，陌生人的气息出现在这房间里。
身上出了一身汗，在夏夜里变得凉飕飕的。
待我起身，端了一盏小灯在手里。房中又的确只有我一人和被灯光拉长的身影。
从床边挪到桌前，我几乎试过了房间里所有的角落，用过了所有的姿势，皆不能入睡。
唉，要是宋征在就好了。
最后，我只好坐在桌前，直到天边泛白。
难得太子有空，纡尊降贵，能随我上街来。
几乎一夜未睡，我打了个呵欠，随陆春城缓缓走着。
“明黛。”
“嗯？”
在太子面前打呵欠打出了眼泪，我也知失礼，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忍不住了。
小太子却目光殷殷，一脸担忧，“昨夜不是回府了，可是没睡好？我听说前几日，你在街上遭了刺客，可是惊着了？”
一个呵欠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就那几个混混，有什么可怕的。”
何况，我还有宋征给的小药丸呢。将生死看开之后，便没什么可怕的了。
太子却是个认真严谨的人，在一边兀自低头走着，双手背在身后，思忖半天。等我快将这茬忘了的时候，他才右手握拳，往左掌上一砸，说，“这京畿之地的混混，总有一天得彻底清干净了才行！”
到底是太子，虽还年轻，却掷地有声。
脑袋有些发昏，我随意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他。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里不太自在，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人跟着。那感觉，跟昨晚似乎很像。
我停下脚步，回头一瞧，人来人往，倒不见什么可疑的人。
“明黛，你看什么呢。”
太子也跟着我往身后瞧。
脑袋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没睡好，生了错觉吧。
“哦，没什么。”
陆春城这小傻公子一到街上来，才走了没多远，便有个提篮子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公子公子，给这位小姐选支簪花吧。”
说着那姑娘将小篮子往前一递。篮子里果然整整齐齐列着两排簪花。
不待陆春城开口，我便及时说，“不要不要，谢谢。”
傻太子却说，“为何不要？”
卖簪花的姑娘明显是准备好了，要宰这太子一刀，可怜傻兮兮的太子还云里雾里。
我想了想就同他说，“呵呵，陆公子，这里的簪花，你买不起。”
我原本是想劝他赶紧走。他虽有钱，可也不该花冤枉钱。
谁知，陆春城却将眼睛一瞪，“切，什么簪花本公子买不起，只要你喜欢，本公子都买得起！”
卖簪花的姑娘已经眉开眼笑，“就是就是，咱家的花不贵，买来博心上人一笑，值得很！”
眼见着陆春城已经伸手从那姑娘的篮子里取了一枝簪花出来。
这姑娘手巧，木质纤簪，质地干净。串一朵丝绸缠成的小花。粉绒绒的颜色，有些像奶奶院子前的那株合欢。
“明黛，这个你喜欢吗？”
“唔，还行吧。”
“那就这个。”
那姑娘笑嘻嘻道，“公子可真有眼光，这支簪子的绒花最费时，瞧公子是有心人，就给我二十两吧。”
大概是穷得习惯了，我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
“什么？！二十两！姑娘，你怎么不去抢！”
我将陆春城手里的簪子抢过来，扔回她的篮子里，一边扯着陆春城，“走，走，不要了，不要了。”
哪知那傻小子站着纹丝不动。
他不仅不随我走，又将簪子捡了出来，一转身，往我发上一别。
“不就二十两。”
我眼看着傻太子付了五十两的银票，轻轻一挥手，“都拿去吧，不必找了。”
姑娘拿着银票，脸上恨不得笑出朵花来。
再看陆春城，亦然。
合着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骗人的和被骗的都高兴着呢。
只有我这个见义勇为未遂的，莫名生了一肚子窝囊气。
“太子您若是有钱花不完，不如把钱给我。五十两买一支木头，你可真行。你们这些权贵的生活，我可能真的不懂。”
小太子跟在我身边，背着手继续缓缓走着，忽而抬手正了正我发上的那支五十两的木头。笑嘻嘻的模样，又什么都没说，任我一路絮絮叨叨。
才走了没多远，托傻太子的福，我们便被一堆小贩围上了。
“公子看看我这个吧，今年新出的胭脂……”
“这是当季最新的布料，给身边的姑娘裁身衣裳指定好看！”
“……”
我拽着陆春城跑了两条街才将他们甩开。
实在跑不动了，我将身子靠在一面墙上，一边喘一边道，“春城太子，我发誓，再也不跟你上街来了。”
太子笑笑，“这怎么成，你难得喊我出来玩。可惜那些围上来的都是百姓。若是旁人，我叫顺天府清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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