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当街一跪
一提宋征，他果然又暗沉了脸色。
“明黛，你果真这么想见他？”
我点点头，“当然。”
长街上，护国将军身形笔直，双手往身后一负，叹了口气道，“好，想见他可以，只要你于这街上跪下求我，我就让你见他。”
“你，你说什么？”
沈雳唇角一勾，“明黛，你没听错。我要你在这里，跪下求我。”
“呵，你要我当街跪下求你？沈将军将自己当成什么了，又将明黛当成什么了？或许我是喜欢过你，可请沈将军明白，喜欢你不代表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尊严。明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贱。”
我再不济，再不受人待见，也知道什么人该跪，什么人不该跪。不管怎样，我还姓明。当街一跪，无疑将我和明家的尊严都放在他脚下任他践踏。
沈雳脸上看不出喜怒，我实在是想不出，他已然身居高位，为何还要随意折辱别人。
“沈将军，若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便是你求着我，我也不会喜欢你半分！恨就恨我先前瞎了眼。不过呢，沈将军这样的人与明瑜可是绝配。”
他忽然眉宇一拧，眼神厉然，将我一盯，“你跪，还是不跪？若是不跪，便再也别想见他。到时候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你放心，我沈雳说的话，说到做到！”
“我－－－”
我想见宋征，很想。
我也知道，沈雳说的都是真的。我若是不跪，就一定见不到宋征。
我犹豫的功夫，沈雳已经没了耐心，正欲转身。
“等等！”
不就是跪他，我跪就是。
何况，凭他的官阶和品级，就算是爹爹，也应当跪他。
可当我真的跪在他身后，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悲哀。若是让娘亲知道，我当街跪一个男人－－－
“沈将军就这么恨我，当真要大庭广众之下，一寸寸将我辱干净了才算，是吗？你要我跪，我就跪了，不知沈将军还有什么要求？”
沈雳猛然转身，一阵风掠过，喉间一紧。
是他抓住了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拎了起来。
他面色铁青，凶神恶煞，似要吃人。一边揪着我迟迟不放，咬牙切齿。
衣料被他扯着，勒得脖子生疼。
“呵，沈将军要我跪我就跪了，你可是满意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明黛，我以为，你会有些骨气。”
人贵，气节自然跟着贵，这人若是低贱，骨气又能价值几何。
王孙一跪就是纡尊降贵，老百姓整日跪天跪地跪官，膝下早就一文不值。
若是骨气有用，安永候军中的那些姑娘和孩子，就都不用死了。
她们中不乏所谓有骨气之人，可若是反抗，那些男人覆在她们身上，折腾得越凶。
尤其是林怡，我亲眼看着她被人按住手脚，撕碎衣裳。剧烈的挣扎换来男人更残暴的对待，等待她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男人。
最后，她喉咙嘶哑，声音凄厉血腥，嘴唇身上都被人咬破，如一个残破的木偶，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被沈雳拎着，我朝他一笑，“骨气？沈将军，骨气能当饭吃吗，还是关键时候能活命？或者，沈将军还有什么要求，不管是什么，一并说出来，我照做就是。”
“刚刚还说什么性命尊严，明黛，为了一个反贼，你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是！为了宋征，我什么都能不要！我不管他是不是反贼，你又能奈我何！”
他哪里知道，没有宋征，就没有今日的明黛。安永候府的那晚，若宋征在晚去一步－－－
我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又能比林怡好的了多少。
话音一落，沈雳猛然将手一扬，却又骤然停在半空中。
“怎么，沈将军还想打我不成？！你让我跪我就跪了，你若要打，那就打吧。”
我闭上眼睛，将脸朝他一扬。
巴掌并没有如期落下。
是我当街下跪受辱，不是他。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气性，我清楚看见他转身离去之际，双手成拳。
耳边谩骂讥讽如潮水袭来，我早就习惯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三个月，原来这明二小姐是变本加厉啊。”
“瞧见没，沈将军都忍不住要打她了，她还舔着脸往上凑，可真是，啧啧。”
“这明家的小姐，我倒要看看，最后是哪个男人敢娶。”
太子春城也跟了出来，站在我身旁看他师父离开，好看的眉宇微微一蹙，不知在想什么。
他思量了半晌，提醒了我一句。
“明黛，你若是真的要去将军府见那个反贼，可要早些。若是晚了－－－－”
“晚了怎样？”
“晚了我怕将军府要闹刺客。”
“什么？你是说，有人要杀宋征？！”
太子摇摇头，“一个俘虏，那倒不至于，是有人要杀师父。”
我听了松了一口气。只要不伤及宋征就好。
在我看来，莫说有人要杀护国将军不现实，就是想杀也未必能得手。沈雳是何许人也，朝上朝下的人应当比我更清楚。
“嚯，谁有那个胆子和本事能杀你师父。”
陆春城却愈发一本正经了，“明黛，有的事情你不知道也不明白。这么跟你说吧，你只知道将军府的威风和风光，又知道多少背后的辛苦和血汗。家国天下你若不懂，树大招风你该懂吧。其实一直都有人想杀师父，朝上的人也好，安永候的人也好，甚至是江湖中人也罢，就连偌大将军府里的人，只要他一松懈－－－－－－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
我眼见的将军府明明一片祥和，这会儿被傻太子说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春城太子，这世道凶险我知道，可你口中的将军府，似乎比这世道还要凶险。”
陆春城唇角一勾，“岂止是凶险。将军府是一个漩涡。这漩涡中心的师父说的一点没错，这世上谁都能信，可谁都不能全信。至于师父自己，若我没猜错，避免多余牵连，他连亲都不会娶。否则一个不小心，将军府就会荡然无存。只要将军府一倒，这三军没了主心骨，国家也就倒了一半。朝中没有异心的人也要生出异心，杀戮成性的安永候就更不用说。”
小太子又开始唠叨了。我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什么家国天下的，我觉得离我远得很。只要眼下是太平就够了。我只想宋征好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让我早些去将军府看宋征吗，我记下了。”
终于送走了小太子，我返回春熙阁。
余梦的房间里，我打了个呵欠，趴在桌子上。
余梦见我回来，不冷不热说了一句，“我就说你本性难移吧，刚刚街上那一幕，我可是瞧得清楚。”
她说的是我下跪的事。
“阿梦，你可是看不起我了？”
余梦一顿，手里丝帕一挥，“嗨，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这世上该被看不起的只有一种人。”
“什么人？”
“背信弃义之人。”
余梦来京都已经有许多年了，我只知道她好像是要找人，具体是找谁我就不知道了。
余梦将腰肢一掐，站在桌边问我，“明黛，沈将军送的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说送回去就给送回去了？！”
我依旧趴在桌面上，“嗯。”
“你不想给你娘一个家了？”
“我当然想，可那钱不是我的，我用着也不安心。”
余梦叹了口气，在我脑门上深深一戳，“傻！”
“不是我傻，你想想，我姐姐已经知道了沈雳送的那些东西。若是真闹起来，我一定又要吃亏。我一点也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连。等我有了钱，给自己买了房子，给娘买了家，就搬出明家！”
余梦冷哼一声，拿出一个描花瓷罐来。
瓷罐重重往我面前一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重闷响。
“傻明黛，你可别没数了，快醒醒吧！”
我抱过那个罐子，伸手就往里面摸。
“嘿嘿，让我看看多少银子了。”
半只胳膊都没进瓷罐里，我才知道，这里面根本没有多少银子。
“余梦！我的钱呢！”
先前我与她明明说好，我在她这里帮忙招呼客人，她按天给我银子的。我图个方便，就将钱都存在一个小罐里，放在春熙阁。
余梦轻轻一弯腰，朝我一笑，“当然是扣光了。”
我将桌子一拍，站起身来，“你凭什么扣我银子！”
余梦轻嗤一声，“凭我是老板。你三月未见人影，说不来就不来，莫说告假，连声招呼都不打，我没炒了你就不错了。只是扣了你些银子。”
“你，我没来是因为－－－”
我气得坐回桌前。
“算了，反正本来就没几个钱。”
宛宋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该庆幸了，损些钱财又算什么。
余梦又笑，“只要你以后安心在春熙阁，你的那点钱早晚会挣回来的。”
“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余梦在我身边坐下，胳膊晃悠悠捣了我一下。
“喂，明黛，这三月你去哪了，该不是真如传言所说，被掳到宛宋了吧？”
“嗯。”
“原来传言是真的！那，是沈将军救你回来的？”
“算是吧。打不打宛宋是他的事，带我回来应当只是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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