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可说
纸条不大,上书三个字,不可说。
字迹干净而分散,像是掌握不好距离和大小的样子。
“师父毒发,事关重大。我明白他的意思,为稳定军心,他要所有人保密。明黛,就算你知昨夜的事,也要守口如瓶,明白了吗?”
“国运不可儿戏,太子放心,我自知轻重。”
“嗯。”小太子负手而立,身形笔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陆春城一本正经直视前方的样子,竟有些像他师父。
“既然你知轻重,为保险起见,我替师父决定了,你不许在见宋征。”
“什么?!”
陆春城轻咳一声,又说了一遍,“我说,你不许再见宋征。更不许透露半点消息给他。”
“呵,是谁前几日在我家说我的话他都信的?”
陆春城负在身后的手垂了下来,而后又背了回去。
“师父教我公私分明,明黛,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安永候狡猾,他的儿子也不得不防。就连宛宋城破,宋征一路顺利被俘,这些你以为都是巧合----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总之,我说你不能见你就不能见。”
“好,好,您是太子,您师父是护国将军,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宋征若有事,我陪着便是。”
“明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是太子,何须同我解释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茉莉说的对,怎么还生出小姐脾气了。
“太子殿下,我知道。”
“既然如此,你随我进去看师父。”
说着,陆春城又将我的手腕一扯。
“哎,我答应不见宋征,可也没说要见你师父啊。”
果然是师徒,这陆春城的力气也大得很。说话间,我已经被他扯进了房里。沈安紧随其后。
“师父!我带明黛来看你了!”
也不知这房间多久没有打扫过了,直到太子的声息被激起的尘埃湮没,半晌也无人应。
喉间一痒,我被呛得不住地咳。
沈安在一侧,拿着我早上买的小笼包,“太子殿下,您忘了,将军他,听不到的。”
陆春城松开我,也不喊他师父了,转身往偏厅走去。
既然来了,去看看沈雳又何妨。
偏厅一个角落里,开窗一扇。窗外有一株茂叶老树。
沈雳正站在窗前,身上还是只昨夜一身雪色里衣。清风拂过,发丝轻扬。
陆春城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们站在他身后许久,他也一直未动。就这样站着,恍若被定在了窗前。
如此难得一见的场面,让人唏嘘不已。虽说我不喜欢他了,大约我也是个善良的人,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我清了清嗓子,试着唤了他一声。
“沈雳?”
在窗前站了许久的人忽的应声而动,缓缓转过身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看了身旁陆春城一眼,谁说他听不见的!
沈雳转过身来,他腹上雪白的衣裳隐隐有血迹透出来。那地方,是他昨夜中箭的地方。
难得太子激灵一回,朝沈安使个眼色。
我和沈安明白过来,这沈将军,八成是闻到了沈安手上陈家小笼包的味道,知道有人进来了。
又见沈将军眉宇渐渐成川------
这表情何等熟悉,这就是往日,我给他送早饭时他的表情。
太子和沈安没骗我,这沈雳果真是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能说话,身上还带着伤。
真不知道,若是不可一世的沈将军知道我就在他面前,又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他关押宋征,逼我当街下跪。如今机会难得,我该好好奚落他一番才是。
想了想,我往他面前走了几步。
沈将军今日眉头紧锁,似在努力辨别周遭声音。可从他的样子也知道,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我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两下,他一丝反应都没有。
“沈将军?”
“沈雳?”
他平日不是大门紧锁,生怕我进了将军府吗,今日我就大大方方坐在他眼前,他又能将我怎样。
沈雳站的窗边刚好放着一张椅子。我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身后就是一窗绿荫,青叶飒飒微响,令人神清气爽。
一旁的陆春城好像不死心,走到他师父跟前。
“师父,明黛带了包子来看你了!”
“太子你别胡说,我带的包子可不是给他的!”
陆春城显然顾不上我,只顾着与他失去听觉的师父白话。
窗边小几上放着一柄小壶。桌面上洒出许多水,地上角落里,还碎了一只小盏子。这沈雳,该不是一个人一整夜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吧。
他有沈安和陆春城,还有整个将军府的下人侍候,喝不上水,吃不上饭,又干我何事。
我另取了一只茶盏,给自己添了一盏清水。一边喝一边看太子白话半天,沈雳毫无反应。
陆春城懊恼将掌心一收,“这可如何是好,师父能给我写字。可我写了字他也看不见。明黛,你也看见了,若在往常,他一定会将你拎出去,可今日----”
一口茶水呛在口里,我忍不住咳了起来。
太子又说,“明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被师父急糊涂了。父皇那边我瞒一两日还行,这时日一长,师父不去上朝,军中也不见人影,总要引人起疑。父皇为庆宛宋城破,过几日还要在杏山摆宴-----”
小太子有多敬重和依赖他这师父,我是知道的。不然我也不能总在沈雳这里碰见他。
“不就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吗,他又没傻。让他知道你说什么还不容易?太子你瞧好了。”
我起身,拉起沈雳一只手。
他还算配合,手掌朝上,露出深刻掌纹和些微的茧。
我想了想,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在抬头,他原本成川的眉宇已经恨不得要蹙成一个死结。
随即掌心一收,往门口一指。
呵,他都这样了,还是不忘赶我走。
“对啊明黛,我怎么没想到呢!”太子见他师父有了反应,又问,“明黛,你给师父写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就说明黛又给他送早饭来了。”
沈雳知道我与他正在同一屋檐下,没将房子掀了已经是万幸了。逐客令已下,我再待下去也不合适。
“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省的沈将军知我在这里,扰了沈将军清静。”
手腕被人扯来扯去,这会儿又是一疼。
“哎,我说太子---”
一回头,发觉这回扯我的人不是陆春城,而是他的师父。
手掌被他一翻,他在我掌心写了几个字。
还未写完,陆春城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明黛,师父不让你走。是怕你将他中毒的事情泄露出去。”陆春城声音低下来,又说,“师父的意思是,要你留下,不得离他半步,他要亲自看押。”
“哼,他想得美!”
我将手一抽,却没抽动。
“沈雳,你还不松手!中毒的是你不是我!我若在不回去,奶奶该要担心了!”
“陆春城,你快跟他说说,我得回家!”
陆春城唇角一抽,看了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师父,“这,这要怎么跟他说。你也看见了,这是师父决定的。与其让你跟那个宋征不清不楚,其实我觉着,嗯,师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师父这种情况,让谁来照顾都不合适,就连将军府里的人都得瞒着。明黛,不如你就委屈两天----”
“我呸!陆春城,什么叫我与宋征不清不楚!我留下来照顾沈雳才叫不清不楚,这样,你现在去我家,把明瑜叫来好了。”
对了,明瑜。
我晃了晃箍着我手腕的沈雳,将他的左手掌一翻,在他手心写了一个“瑜”字。
哪知沈雳沉吟片刻,在我手心回了一个“不”字。
“想不到沈雳你也是个卑鄙小人!生怕自己这幅模样,不敢见姐姐了是不是!你要是个男人就放开我!堂堂护国将军太子师,你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沈雳的手像极了一枚钩子,牢牢钳在我腕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被他气急,顾不得什么闺秀修养,我瞪着他唾液横飞之际,沈雳一手箍着我,另一手轻轻抬起,在自己脸上一抹。
身后太子轻声道,“那个,明黛,你就省些力气吧。就连我,被师父锁了腕,也挣不开。还有,沈安,府上的事情要尽快处理好,这事连下人们都不能知道。”
“是,太子殿下,我这就去办。”
沈安将手里的小笼包往茶几上一放,转身就出去了。
“明黛,我还有事要忙,军机政务脱不开身,改日我在来看你,和师父。”
“陆春城,你给我回来!”
“哎,沈雳,你又干什么!你快放我回家!”
沈雳双目失明,竟还能从房里搜出一条绳子来。
片刻后,我与他分坐在窗前小几的两侧。
我的左腕上缠着一条绳子,绳子另一端连着他的右手腕。
我此刻方知他身为一个将军的手段。他能有今日地位,绝不是凭运气。
沈雳虽失去了三觉,可感觉还在,只要我轻轻将绳子一动,他立刻就能知道。好在绳子的长度允许我在一定范围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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