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释疑月莺下广州 怒相逢…
月莺坐在床边,用衣袖擦拭他的眼泪:“你只知道说人不关心你,你怎么不想想你做的事怎么戳人的心!快告诉我白药在哪里,我给你敷上!”
少诚指了指窗下的抽屉,月莺打开抽屉看到一个小药箱,里面纱布胶布白药等十分齐全,知是邢幼敏准备的,此刻顾不得许多,先给少诚敷了白药,用纱布包好,又用胶布贴上。
月莺将少诚缓缓放在床上,盖上一件薄衫。
少诚道:“莺,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收到了,正是看了信,不放心,才赶来的。”
“信上我没有说,我遇刺的时候包袱叫人抢走了以后,是幼敏送我到医院,请医生帮我做的手术,我的阑尾给刺破了,手术给切掉了,缝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她在医院照顾了我一个月,又回家照顾到现在,你说,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够像以前那样把她赶走?
我当时手术后不能动,麻醉的时候吐她一脸一身,她也不嫌弃,不怕脏不怕苦地照顾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若是在家,自然是有你照顾,可是你远在天边,孩子那么小,我当时半死不活的,能叫你来吗?
这都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事已至此,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月莺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想娶她做二房呢?还是想纳她为妾?”
少诚看月莺的态度平静,并没有十分地生气,心中略觉宽慰:“那就看你的意思了,你和娘说怎么办,我都照办。”
月莺双泪交流:“自己的丈夫要与人分享,倒问我要怎么办?我怎么舍得把你给别人?
你是我两个孩子的爹啊!我如今还能有什么选择和办法吗?就算我不答应,你能听我的吗?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去求娘吧!李家几辈人都没有一个敢娶二房纳妾的,你看看娘能答应你不能吧。”
“不行!李家没有这个规矩!
别说是你,就是你祖爷爷,那个时候家里风光的很,家下人口上百人,光是长工短工三五十个,不比你如今强得多?
你祖奶奶早年间过世后,祖爷爷一直没有续娶,更不要说纳妾!
你如今又不是没有孩子,月莺不是不能生,而且你年纪还轻,差使不稳,收入不高,哪里来的能力养活二房姬妾?
刚刚长了几根羽毛,就以为翅膀硬了,想飞上天了不成?
有恩咱报恩,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娶了她!
这事在我这就通不过,我把话撂在这,你要是敢娶二房纳小妾,我就死在你面前!”
坤娘的立场十分坚定,为了维护李家的和谐,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少诚无可奈何,也只得随了母亲。
且说幼敏离开李家,并未回到台湾,她父亲寻她多日不见踪影,早急得什么似的。
她打算向家中摊牌此事,但是必须得要少诚一个准话才行。
如今少诚不许她进门,她也无法没个交待就回台湾,这样是不行的,她必须要去见少诚一次不可!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要上李家去叩门,简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就连当年曾像一个女霸王似的留学欧洲的邢幼敏,也会担忧害怕地在李家门口的巷子里整整踱步来回数个时辰,直到天色已经昏黄,夜幕就要降临了,若是再不叩门,只怕李家吃了晚饭就要歇息了,她这才战战兢兢地叩了几下门。
刚刚叩完,她就后悔了,正在踌躇犹豫是走还是留的时候,少诚出来开了门。
四目对视,倒有万千的言语涌上心头,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月莺静琳和孩子们都在楼上玩耍,只有少诚在楼下陪着母亲闲话。
坤娘此时看少诚开门一直不回来,心知不对,也跟了出来。
幼敏见到坤娘,忙施了一礼,坤娘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没有出声。
少诚对母亲说道:“娘,我出去跟她说清楚。”
坤娘沉声道:“记住娘的话,否则就不要叫我娘!”
少诚答应着带上大门,和幼敏一起走出了巷子。
幼敏心知坤娘的交待不是好结果,她还是期盼着从少诚口中听到另一种回答。
两个人默默地走出巷子,来到路旁一棵粗大的榕树下。
这棵榕树已不知有几百岁了,它冠盖如翠云般遮天蔽日,晚间的暑气微微地消散了些,从茂密的树叶间散发出一种青涩的馨香沁人心脾。
榕树的根部生有一棵固执向上的紫藤花,它在榕树下发芽,生根,寄生在榕树干上,逐渐地将榕树紧紧缠住不放。
紫藤掺杂在榕树的枝叶间,垂下不知几百条细藤,挂满了紫藤花串的枝条颤颤悠悠地随风摇摆,那芬芳随着微风吹向每个角落,那无论是欣喜的,还是悲伤的心灵,都由着它轻轻抚摸,安慰过一遍又一遍。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你知道的,我不能娶你。你所付出的一切,我会铭记于心,终生不忘,然而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对不起你,幼敏。”
“可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叫我怎么办?”
“你若要嫁人,我不拦着,你若是终身不嫁,我愿意养着你,除了没法给你名分,其他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幼敏冷笑了一声,“你连个婢妾的身份都不能给我,你还能给我什么呢?你能终身陪着我与我厮守一生吗?你能吗?你能舍弃你的妻儿你的母亲吗?你能离开她们吗?你不能,你什么也给不了我!”
“幼敏,我会尽我的全力,虽然这很难,但是你相信我,我毫无保留地把我奉献给你,们。”
“我,还们?这们指的是谁?你娘,你媳妇还有你女儿?那我呢?我算哪棵葱?”
“幼敏,我不能给你那么多,这你是早就知道的啊!你像飞蛾扑火一样来找我,难道是为了让我舍弃妻儿,舍弃母亲来娶你的吗?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不可能的吗?难道你跟我,你不是愿意的吗?”
“是啊,我愿意,我活该,我像飞蛾扑火,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罢了!”
幼敏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少诚赶忙扶住她:“你要清楚,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你该明白这事理。
月莺对我也是情深意重,我不可能会抛弃她和两个女儿的。
你若是愿意,我也会对你负责到底,我们另外安置一个家,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你说可好?”
幼敏至此已经无话可说,还有什么指望?
自己已经是一败涂地了,那林月莺不费吹灰之力就战胜了自己,而自己,这么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啊!
爱情,本来就会让人变成疯子。因为疯狂所以沉沦,那也是极致的爱。
是该结束了,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她转过身搂住少诚的脖子,痛哭流涕,她将鼻涕眼泪全都抹在少诚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她喃喃地说:“李少诚,这回我是真地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就善自珍重吧!”
说完,她向着少诚穿着马褂的肩膀上使劲咬去,咬得少诚呲牙咧嘴地疼,但是他没有制止她,就让她咬吧,只要她能消了心中的郁闷之气,这点疼算什么呢!
“这个伤口,你不许包扎,我要让它疼得时间久一些,让它的伤痕永远留在你的身上,我要让你每每触摸到它的时候,都要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女人,疯狂地爱过你。”
说完这番撕心裂肺的话,邢幼敏在少诚的肩膀上蹭干净了眼泪鼻涕,头也不回地走了。
远处的巷子口,月莺静静地站着,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她脸上毫无表情,一动也不动。
人的一生,谁不曾疯过,傻过,执着过,坚持过,谁不曾虔诚、热烈、无畏地爱过?
然而这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它就像身边吹过的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我和你,都不曾看见过。
但是当树叶颤动之时,就代表风正吹拂而过。风啊,请展开羽翼,将它送达你的身边。
当那无数次的徘徊踌躇犹豫之后的艰难选择,正代表着那飓风正在你身边吹拂而过!
而选择如飓风袭过后的余痛,还蔓延在每个人的身上,每个人的心里,每个人都清楚地感知到,那个曾经熟悉的人,熟悉的世界一点一点地,放弃了自己。
在这个熟悉的人和世界放弃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慢慢地松开了手。
再也不会有当年那样的心情,再也不会有当年那样的芬芳了,那些曾经的色彩再也不是那么地斑斓美丽了,无论这样的青春是否真正让自己画得圆或是近似于圆,它的每一笔都是用心血用疼痛来画就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跟从前的每一天都一样,我们的日子还不是要这样地过,而且要一直过下去。
纵然那种透明无隙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也不能总以感伤的眼光来看待这生活,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好好地把握现在。
月莺望着斜倚在榕树树干上默默流泪的少诚,仍旧一动不动,她把时间和空间交给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让他自己去学会抚平自己的伤口,学会担当和坚强,他必须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因为他的前路漫长,坎坷、崎岖,伟大而又雄壮,他一定会成长起来的,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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