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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姚府起火


“御膳房的厨子说,何老那几天吃的东西都是姚夫人亲手所做,因此他们格外注意生怕弄错了什么东西,姚夫人自己也是仔细再仔细,期间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杜蘅半边削薄的肩靠在浅碧色绣麒麟的软垫上,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模糊地印在那里,肩膀也是瘦骨嶙峋“并没有太医来施过针,哪怕是姚夫人没注意到,先生自己也一次没有传唤过太医,一下子病成这个样子,或许是问题出在了食物上。”

        “可能是有人在上面动了手脚。”苏子衍闭着眼靠在马车上,今天的早朝皇帝大发雷霆,许多都是参张瑞权一本,其中不乏苏子衍安排的人,不过也怪他平时行事张狂,许多事情都被抬到了台面上。

        苏子衍与杜蘅都默契地不去提心中角落里那个暗暗地揣测,马车有些颠簸,或许是过了个大坑,坐在车中的人都是一颠,马儿也是向着长空嘶吼一声。

        前面便是姚府,姚颂连着请了三日的假,都在府中闭门不出,苏子衍与杜蘅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知道他是在躲避,有些事却不是想糊弄就能糊弄过去的。

        姚颂听了小厮的通传,心中烦躁异常,他没穿外袍,只把它披在身上,让赵洧吟抱着孩子坐在正厅里,自己亲自去迎这两位友人,大门大开,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他的眼,二人正站在门前,姚颂咳嗽了两声:“既然来了,就在府里坐坐吧。”

        杜蘅与苏子衍对视一眼,跟在他后面,姚颂看起来每一步都走的摇摇晃晃,如何下脚还要思付一会儿,三人都穿的十分素净,像是以这种方式记挂着何老,杜蘅今日的钗子是玉兰花样式,又配着墨梅装点,十分温柔娴静,她悄声问:“什么时候咳嗽了?”

        “这两日天气转换太快,又刚从北边回来,一时转换不了衣裳,这才咳嗽了。”姚颂听见杜蘅发问,咳的更加厉害,拿帕子装模作样地擦擦口边的涎水,苏子衍一眼望去,姚颂面色红润。

        赵洧吟已经坐在了正厅里,手边是温暖的炖梨,以枸杞,雪莲和银耳熬制而成,散发着清幽的香气,不多不少正好三碗,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她摸着他的小脸蹭了蹭,逗的孩子笑了几声,看几人进来,坐着冲二人点点头“二位大人,还请喝一杯梨水,这两日夫君感了风寒,一直在家中修养,天气变化多端,喝一些也好避避寒气。”

        “姚夫人有心了,这边是姚颂的孩儿吧,我还未曾见过呢,可起了大名?”杜蘅瞧着那孩子伸着胳膊和小腿看起来煞是活泼好动,又是朱红色的布包,映着整张小脸红扑扑的喜人“这嘴巴和姚颂十分相像,这眉眼之间倒像了夫人了。”

        “已经取了名了,单名一个涵字,夫君说这个涵字,是把天下万物的福气都涵盖了,希望他能够快些长大呢。”赵洧吟把孩子抱过去让杜蘅看看,她温和地笑着,眼中是一泊清明“杜大人定然是极为喜爱孩子的吧,在府中小住时,就听说您对小杜大人是如何的教导,要是这孩子能有您和小杜大人一半有出息,我这当娘的也就可以安心了。”

        “我看着这孩子十分健壮,以后定是十分有出息的,更何况夫子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夫子为这孩子取名叫做熹微,也是希望这孩子能够劈开黑暗,顶天立地。”杜蘅见她提到了在自己府中小住的日子,目光有些闪烁,她的手捏了捏孩子的小面,感觉到赵洧吟吐气急了几分。

        姚颂的脸色已经变了,看着孩子伸手向前抓着什么,让乳母把他抱走,神情有些严肃地坐到首位:“你们二人今天是为着什么便说什么吧,何必打这些听不懂看不透的哑迷,好没意思。”

        一时孩子离开了赵洧吟的怀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两个手指缠绕在一起,素白的衣裳显得格外瘦弱,楚楚可怜,杜蘅还想说些什么,苏子衍已经问道:“还请姚夫人和我们讲讲在宫中都发生了什么,我们也好对死去的先生有个交代。”

        “宫中么?”赵洧吟的眼神有些迷茫,她极不愿意回想起那段时日“那段日子我刚刚生产完,一心只扑在孩子身上,又要日日被太后娘娘传召,对何大人的关注也不比在府中,后来听说御膳房的油烟太重,先生不爱吃,我才堪堪每日炒两个菜给先生送去。”

        杜蘅用一枚羊脂白玉的玉兰钗子嵌碧玺莲荷扁方松松挽着云髻,她疾步上前握住赵洧吟的手“姚夫人莫怕,我们两个也并非来问罪,想了解一些情况而已,我们知道您在宫中的日子不好过,在您照顾先生的这段期间太后娘娘还是每日叫您过去听训吗?”

        赵洧吟看了一眼姚颂,情绪有些激动,她的声音恍然有几分凄切,她攥紧了衣角,有些颤抖“是了,我也不明白太后也不过是说了一些不要紧的话,每每何老吃完后,都有人要来请,晚去一时片刻还不要紧,要是去的太晚,熹微也就被抱过去了。”

        “我在杜府小住时,也了解到一些事情,总是想把一切都打点好了,可先生那边我总是顾不住,这才害了先生这样早突然地就弃我们而去。”赵洧吟的脸色如同纸张一样白,单薄而瘦弱,仿佛自己成了一片薄而脆的枯叶,落到地上就没了根。

        “这样啊,我们知道了,夫人快快下去歇着吧。”杜蘅心中存着一些疑问,为何赵洧吟说想顾虑周全,有什么需要顾虑周全。看着赵洧吟不大好的精神,流莺撑着她就往里走。

        姚颂心里对两人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你二人要问的,也问了,什么都没问出来,我夫人也是刚生了孩子,连小月子都没坐好,也不知身体几时才能恢复,没别的事,就速速离去吧。”

        姚颂的逐客令十分直接,情思疑惑于回百转,然而,这一层滋味是无法以言语尽述的。苏子衍也不欲再争辩什么,把自己带来的一些燕窝与阿胶让人拿了进来,就不在多留。在马车上,杜蘅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的简单,而且姚夫人多次提到了在我们府上小住这一点让我很不解,希望她只是紧张,而我多虑了。”

        苏子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眸一转,他心中暗暗觉得不对,可疑点在哪里,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杜蘅与苏子衍的马车沿着街道东去,姚颂亲眼看着他们没了踪影才肯回府,连番盘问让赵洧吟已经有些疲惫了,她独自坐在屋子里,连流莺也没留,摸着自己给孩子做的虎皮帽子,又摸了摸额头上晶莹的汗珠,杜蘅那样聪明,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姚颂进来就看见自己的小妻子对着床头的虎皮帽子发愣,他将她拥在怀中,吻了吻他的侧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夫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这样殚精竭虑。”

        赵洧吟把小小的帽子放到腿上,不觉心头一暖“只要夫君与涵儿一直在我身旁,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她都这样安慰自己。

        西厢房那边走水了,二人正耳鬓厮磨之时,有下人闯了进来,赵洧吟一听腿脚一软,惊声叫起:“涵儿,涵儿还在西厢房。”

        她话音还未落,身边已蹿过一道人影,一直守在外面的流莺甚至没有告退,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冲出北苑大门的时候,她踹了脚下的一双布鞋,一路向着西厢房狂奔。

        流莺心急如焚,不顾白袜子上渐渐沁出的血迹,转过拐角,前方西厢房上方弥漫起黑烟,无数下人立足看着,不安地议论着,流莺顾不得其他,放声斥道:“都在这儿看什么!还不快去西厢房救火?若是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活!”

        众人如梦初醒般,不知有谁喊了句“小少爷”,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带着水桶和瓢往西厢房去。

        流莺想着这个孩子的影子,又浮现出赵洧吟的脸,她夺过一个下人手里提着的水桶,也不管冬日的严寒,劈头浇下,一桶不够就两桶,顶着四周的尖叫声就往里冲。

        小少爷正在乳母的怀里安详地睡着,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一切事情,身上暖洋洋的让他做了一场美梦,她夺过孩子,已经有大梁倒塌下来,乳母惊呼一声,脸上身上都有浓浓的黑烟,她的外袍包着姚涵,只能用袖子捂着口鼻。

        姚颂还要往火光中去,赵洧吟却已经体力不支地倒在地上,流莺浑身湿透,湿发垂在耳边,喘着粗气,在火光之中冲了出来,乳母也在没有火势伤及的地方倒下,她们同样形容狼狈。

        她知道,夫人的命根子算是保住了。

        想到这儿她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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