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番外篇——我爱的人是人间绝色,令我思之若狂
苏子衍接过去打开细白如玉的瓷碗一看,盏中盈盈生碧似袅袅的烟霞,茶香袭人肺腑,赞道“好香的茶”,饮了一小口,他皱了皱眉,又仔细看看杜蘅的手,这股子寒凉怎么也退不下去“茶的味道格外清冽沁香,茶叶是雪顶毛尖,有松针和梅花的气味,其余却不分明,可是带着苏时遇去山上了?”
“你真是好灵的舌头,这茶正是用新鲜的松针、竹叶和梅花一起用水烹了,那水是夏天预留下来的荷叶上的露珠,才能有如斯清新。”杜蘅笑道,她往苏子衍怀里缩了缩,穿的是一身红色狐领绣着两只白兔的外衫,裙子就平平无奇了,不过是寻常人家最平常不过的褶裙“予清在家中病了好些日子,在家里困了那么久,我是看他实在是无趣,才带去了山上,你这几日也是繁忙,带了些东西回来解解闷儿而已。”
提起这个孩子,苏子衍就心惊肉跳。苏子衍的指尖滑过杜蘅的脸颊捏了捏,抬手捋起杜蘅鬓角的碎发,仿佛是滚烫的一道随着他的手指倏忽凝滞在了脸颊,来了苏州,杜蘅的气色好了不少,身子也多了些斤两,他轻声说道:“你身子本就不好,又天性怕寒畏冷,这样冷的天气就该在屋中好好休息,予清这小子再是无趣,也不该拿他的母亲开玩笑,让他到我屋里来,写两幅字就没这般无趣了。”
杜蘅在他怀里蹭了蹭,已经有些困了,这是来了苏州的第三个冬日,她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人也慢慢变得放松和懒惰“有你这样严格的爹爹,予清才更加无趣,你该学着更加亲和些,他才会更加愿意亲近你。”
苏子衍将杜蘅横抱进内堂,看着她粉嫩的脸庞,又亲了亲她的眉梢“是是是,谨遵夫人教诲。”杜蘅的眼皮耷拉着,两个手臂堪堪抱着苏子衍的脖颈。
苏时遇今年已经有两岁多,时间过得极快,不过更多时候杜蘅与苏子衍还是唤着他的小字——予清,也是希望他将来做一个更为正直的人,在这混浊的世间保持本心。
苏子衍看着杜蘅在自己怀中睡去,蹑手蹑脚地把她放到床榻之上,看她睡梦中鼻子还动了动,知道是今日冷着了,拿了棉被搭在她身上。杜蘅极少穿大红色的衣裳,更多的一些青色,白色与鹅黄色,浅紫色的。除了他的儿子,又有谁能让这个固执的母亲改了性子。
说起这个儿子,苏子衍很是头痛,杜蘅生产之时,来苏州的日子还不久,她的身子十分虚弱,大出血后,意识几乎全无,为了清醒着生下苏时遇,咬着自己的手臂不松手,直把手臂咬的血肉模糊,强撑着生下他,才终于肯昏过去,足足昏睡了三日,苏子衍也守了她三日。
苏子衍在外等候着,无数次想着哪怕没有这个孩子她们也会一辈子和和美美,在她怀胎时就吃了很多苦头,那些闻起来就十分苦涩的汤药她一滴不剩地往嘴里灌,苏子衍摸摸杜蘅的胳膊,引得她不安地翻了翻身。
主屋处,门帘忽地从内被人撩开,两岁多大的苏时遇站在门内,双眼注视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只猫,进门就喊:“母亲”,像是才刚刚发现了站在院门口的爹爹。
苏子衍手指曲起,指节在他用力之下发出了“咯吱”的声响。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将屋中的窗户关了个严实,最后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
他吧苏时遇抱了出来,苏时遇浅浅地惊呼一声,也不管怀中的白猫跑到哪里去了,继而紧紧地搂着苏子衍的肩膀,偷偷的看着苏子衍的侧脸。
苏时遇认为自己与母亲更为交好,父亲总是严格要求她,似乎只有面对母亲才能有一副笑脸。
“是谁给予清捉了一只小白猫?”苏子衍抱他去了外面,坐在桌前,他身上也是一股雪松的气味。他因练剑而生出的茧子摸着苏时遇的软和的脸,刺的他有些发痒。
苏时遇躲闪着苏子衍的抚摸,咯咯地笑着,忽而捉住苏子衍的手“爹爹莫要闹,这是阿福哥哥捉给我的,爹爹喜欢吗?”
苏时遇闲下来常在这街里巷里跑跳,他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不像苏子衍一样严肃规整,也不像杜蘅一样谨慎细致,逮住个人就要叫哥哥姐姐,好一顿亲热才肯放人家回去,这附近哪还有不和他要好的少年。
“既然是阿福哥哥送给你的,那你可要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对不起别人的心意。”幼小的苏时遇还没能明白“心意”是个什么意思,苏子衍也不着急,抱着他轻轻摇晃着解释“心意啊,心意就是母亲给父亲做的每一件事,父亲都很欢喜,父亲都很珍惜。”
苏时遇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他有些羞怯,转了个身,想要展示一番阿福新教给自己的拳法,挣扎着就要从苏子衍的腿上下去。
他像模像样地比划着,打完一套还煞有其事地冲苏子衍做了个揖,然后又爬回了苏子衍的膝盖上,他这双眼睛真是十分像杜蘅了。
“爹爹,阿福哥哥的母亲新给他生了一个小弟弟,他要顾着他,所以他就不能来看着我打拳了,我呢?母亲也会生小弟弟吗?到时候我也会教他打拳吗?”苏时遇嗅了嗅苏子衍身上的气味,他的衣襟间有好闻的松柏薰香,夹杂着瑞脑香的清苦味道,他畅想着如果自己有了个小小的人跟在身后会是什么样子,那他还能一个人吃两块糕点吗?
苏子衍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个弟弟妹妹对苏时遇来说也很不错的选择,这事他早就想过,只是他心疼杜蘅的身子禁不起折腾,还是听天由命吧。
这次被苏时遇重新提起,苏子衍向他解释道:“予清是母亲的肋骨,母亲也最爱予清,母亲生予清时就遭受了许多许多的苦难,予清要和父亲一起保护母亲,父亲和母亲只想好好地爱予清一个人。”
苏时遇一张小脸皱了起来,他摇摇头,白猫钻进了屋子,他又被吸引了注意力,想要下去捉,苏子衍也放开他,任由他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杜蘅已经站到了一旁,也不言语,就静静地看着父子俩的谈话。苏子衍注意到她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把她拥入怀中。
窗外的枝条上绽满了欲待吐蕊的点点绯红,苏子衍静静的拥着杜蘅。时日寒冷,可屋中生了热腾腾的暖炉,莹心堂内的窗纱新换成了的江宁织造的雨过天青色蝉翼纱,朦胧如烟,伺候下人不多,这个时候都在未年夜饭而忙碌的准备着。
“这样的日子,就是我最想要的日子。”杜蘅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裙,太为扎眼,让她有些不适,偏偏苏时遇喜欢的紧,叫她不穿也不行。
苏子衍看着院子里的苏子衍冲白猫丢着雪球,不一会就扑了一身的雪,低低地笑了两声,看杜蘅想要上前阻止,捉住了她的手“由他去吧,男孩子是不怕这些的,等过两年他长大了,咱们就是相见也见不着了。”
杜蘅看着苏时遇眼睛有些湿润,她闭上眼,靠在苏子衍怀里良久,几滴泪打湿苏子衍的衣衫。
在她生产后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她们又回了皇城,面对的不是温暖的春日,而是冰天雪地的寒冷。
“我从不后悔,从不后悔嫁你为妻。”这个问题在杜蘅刚刚嫁给苏子衍时,他问过。生产过后醒来时,他也问过,杜蘅摸摸苏子衍的下巴,放软了神色“当初,我都没什么感觉了,拼了命也要给你留个念想,我怕我要是挺不过去,你也就随我一起去了。”
苏子衍眼睛红起来,扑闪扑闪地不让眼泪落下,声音有些涩涩的苦闷“我知道,我明白,我告诉你,我就在外面等着,我就在外面等着。”
“我与你重逢的第一日,绝对不会知道有一天为了你,我连命也不要了。”她声音颤抖地说,他们十指相扣。
“苏子衍或许是个功臣,但是我只期盼是你的丈夫。”
外面已经开始了舞狮子放河灯,苏时遇捂着耳朵跑进了屋里,杜蘅过去拍拍他身上的雪,他是这样像自己,又是这样像苏子衍,他是她们二人骨血的交融。
“玩够了吗,晚些时候让你爹爹带你去放放河灯。”苏子衍抱起苏时遇,杜蘅挽上他的臂膀。
苏子衍看着杜蘅,他爱的人可称角色,令他思之若狂。
转眼间,已经过去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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