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药方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杜蘅醒来的时候,身边放着普通的农女的衣裳,苏子衍正在药堂中随着许常山认识药材,常山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戾气,他目光如水,澄澈如镜:“大人不要小瞧这些平时的药材,就像是艾叶,不仅对去毒有极强的功效,女子若是求孕,多用一些艾草也是极为有帮助的。”
杜蘅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物,长舒一口气,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榻,太阳已经高高挂起,热烈的阳光把药堂中所布的灰尘也照的一清二楚,她转过珠帘,院子里晾晒着许多草药,接着雨水的竹桶里还有许多泥。
“听说张瑞权大人还来您这儿问诊过,想来先生的确是声名远扬。”苏子衍凑近闻了闻,晾干后的艾草具有浓烈的馨香,杜蘅还没过来,两个人闲谈着,惟有环佩相撞之声,玎玲而来。
“大人莫要提了。”许常山提到这儿,就有些气恼“那位大人,可真真叫我长了见识,我这儿行医的规矩,就是一天只看二十位,他偏要动用权势插了队,又不肯给医药钱,瞧不上我这药堂中的病人,这样的货色,我就是见一面也嫌脏。”
有脚步声走近,苏子衍知道是杜蘅,也未抬头。那双足停在自己身前,分明是一双青柏色的松叶长青缕金鞋,杜蘅道:“许大夫真是有骨气的,叫人佩服,就是我们这样的人所没有的,做事都要瞻前顾后,才真是没趣。”杜蘅说的不错,她羡慕许常山这样的勇气,不像自己畏首畏尾“那朝廷中的大官,更是做事也是缩手缩脚,没有活着的那份恣意了。”
许常山听了这话,不由得一乐“看来大人是赞赏常山的活法了,大人是女中豪杰,才更令人佩服,就是这一份为百姓安身立命的心就是世间男子也比不上。”
苏子衍拂袖起身,倒了三杯茶水,许常山这里的茶叶不同于别处,用的是大红袍肉桂,晒干的荔枝肉和败火的薄荷,紫砂壶端起来厚重的质感让人爱不释手,他笑吟吟着打断二人的吹捧“这样佩服下去,就是到天黑也佩服不完,你们都不必谦虚了。”
许常山带着二人坐下,都说宫中的人连茶道都是比这些平头百姓要好许多,如今看着,这话是真的。苏子衍是反手给他在杯中倒了一般,茶水不断地起着旋儿,却不起波澜,喝起来也是令人暖和,超出了他本来的味道。
“我一直困在这药堂之中,消息有限,前边的疫病怎么样了?”京城中唯一见过那病人的两个打更人也被挪到了京城边上,不知道是死是活,人人避之不及,更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杜蘅浅尝一口茶水,有些喟叹,她听见苏子衍这样回答许常山的话“现在的情况实在不算好,那边只有一两个大夫,其中那个掌舵的还是个北边来的大夫,他空有一身本事,却也不了解这次疫病,所以我们这次才来请您一趟。”
许常山神色不虞,他眉心曲折渐深,那疑惑忧思在他心头,甚是难解。“二位大人,请听我细细道来,这病当时确实是我的爷爷所治,京城中的人也把他尊为药师,可只有我们自己家的人知道,这病是无解的。当年的事已经过的太久,久到我的父亲与祖父不愿意留下任何一个药方,或是只言片语来解答这个问题,这也是我一开始最担忧的事。”
许常山从内室里抱出一摞厚厚的书塔,他仔细在里面翻找着,杜蘅与苏子衍也各那一本,里面都是一些草药,画师把这些草药画的栩栩如生,旁边的功用与药方也写的仔仔细细。
“在这儿。”随着一声呼唤,三人聚到了一起“当年,京城中死了起码有百人,祖父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他封锁了所有的水井,把那些得了病的人都锁在一间屋子里,起了熊熊大火,那一场大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哭天抢地的哭喊声,无论是幼小的孩童,还是年迈的老人,都逃不了,接着就是和这些病人住在一起的亲戚,每日由专人送些热汤进去,不能有所饮食,只能靠热汤续命,什么都没有的,就更为好说了,以夏枯草一钱,车钱草二两,垂盆草一钱佐以热汤煎服,方可祛除暴乱。”
许常山手上的书猛然掉到了地上,他没有想到当年的事,居然这样惨烈,让人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大口地灌了些茶水进到胃里,整个人才又缓了过来。
“无论如何,之前那次疫病都挺过来了,这次更不能不过,这样的方法实在有些残忍,可如今你不是你祖父,我们也不是当年暴政的官吏,一切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一直不开口的杜蘅,突然出声,她把这些书按照厚度摞在一起。
“是,杜蘅说的对,更何况,这次是我们许多人一起,总能找到救治的办法,你的祖父与父亲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苏子衍看许常山犹豫的目光,他附和着杜蘅的话,许常山艰难的点了点头。
一小方碧澄的蓝天,被四围土墙隔出。天上的白云大片大片被朗风吹着,消散得无影无踪,单空余一片孤零零的天空,蓝得空旷而孤独。土墙是暗黄甚至是灰棕色,毫无生气,也并不鲜活。许常山在药堂里收拾了一些药材,临行前,还是把那本记载着当年的事的书给拿上了。
对面卖米的赵婶婶一直等在门外,往常这个时候许常山已经打开了门,今日久久不开,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许常山面容清瘦却有几根仙风道骨,更何况这么久未成家,不会在家中养了个把,她为这个想法打了个哆嗦,接着开始急切地敲打着许常山的门,苏子衍两人正在后面搬运着东西,杜蘅缓缓拉开门帘,杜蘅轻飘的衣角被风吹起,赵婶婶看见他的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她挺着肚子挤了进来,打量着四周“你是谁,是许大夫的什么人,许大夫人呢,我告诉你啊,许大夫是济世救人的好人,你可不要耽误他。”赵婶婶的腰身已经有些显怀了,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杜蘅是一副农女的打扮。
杜蘅看看自己,又看看他,意识到赵婶婶误会了什么,还来不及解释,赵婶婶已经如主人般地坐在了椅子上,口中谩骂的话语越来越重“我比许大夫要大几岁,你可姑且称我一声姐姐吧,你家是哪里的,跟了许大夫多久了,像你这样有姿色的,不过就是个妾室,你听婶婶一句劝,不如自己去了吧。”
杜蘅想要解释的话又收了回来,这位婶婶张口闭口就是要让自己离开,先不说自己是不是许大夫的女人,就算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婶婶,您还是不要管别人家的家事了,不如去看看自己家里。”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许大夫这人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的,你这样的女人只会拖累他。”赵婶婶看杜蘅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头来了火气,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婶婶这样了解许大夫,恐怕许大夫自己都不知道吧,深圳到底是围了许大夫,还是为了自个儿呢。”杜蘅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却听一声叫声,赵婶婶两腿瘫软地靠在椅子上,有些无助地两手颤抖着。
杜蘅快步上前抓住了赵婶婶的胳膊“婶婶,想想你的孩子,喘气,大口地喘气。”她慌忙的单手为赵婶婶倒了一杯热汤,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里面的二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响动,许常山看她的小腿有血蔓延,从药架上拿了个血余炭,用手辇成小草珠,喂到赵婶婶嘴里。
和苏子衍一起,把赵婶婶抬到了一旁病人休息的床榻上,赵婶婶还在挣扎着开口“许大夫,许大夫,你可不能迷了心智啊,这样的女人虽然年轻,可确实是耽误自个儿啊,您自己可要想清楚这笔账啊。”
许常山把着她的腕子替她号脉,乃是气血中亏的脉象,来不及解释,把血余炭交给杜蘅让她冲在茶中给赵婶婶服下,自己则跑进了药房之中,女人怀孕的事苏子衍实属不适当看,他有些尴尬的跺了跺脚。
一杯一杯的血余炭下了肚,腿上的血也凝结成了黑色的小块,看得杜蘅心惊肉跳,她一遍又一遍地替她按摩着手臂。
许常山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掐着她的鼻子给灌进去,才看她好了许多“赵婶婶,你误会了,这是朝廷的两位大人,并非是我的……并非与我有什么关联,你还是口、嘴上留些德吧,对自己的孩子也好。”
赵婶婶无望地看着,想要挣扎着起身,杜蘅也不再在她身边待着,她犯不着和无辜的百姓计较,可也不愿意自己凭白无故受人辱骂。
许常山松开她纠缠地手,到一旁写着药方——“妊娠养胎,依赖脾土,木能健脾,故主安胎。炒白术、炒山药、熟地各3钱,炒杜仲、枸杞子、人参、炒白扁豆、山茱萸各半钱,炙甘草1钱,水煎服,日1剂。对于脾肾两虚,胎元不固。”,他有些抱歉地看向杜蘅“还请大人见谅,在巷子里头惯了,她不认得什么大人物,我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来接,咱们也稍后就启程吧。”
杜蘅正欲答应,忽而掩袖咳嗽两声,面上泛起几许虚弱的红,似为不施粉黛的她添了一痕新润的蔷薇色胭脂。
苏子衍有些焦急,一直在外奔忙,而忽略了杜蘅的身子“你怎么样?”
“春潮反复,咳嗽也是有的。不必,为我忧心。”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许常山在装好的药材里又添了今日所泡的茶。
“我看大人面色苍白,走路也有些虚浮,虽然没有替大人诊治过,却也猜到是体虚之症,这些东西,大人只当是小玩意儿,随意喝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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