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全文终
“小六子,你是从前跟着母后的?”皇帝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小六子“朕记得当初跟着母后的可是你师傅?”正在午后,宫人们或是打扫,或是已经被皇帝放回去休息。皇帝当政以来,改革多处陋习,再加上内政逐渐安稳,百姓也逐渐安稳。
“是,奴才的师傅染了疫病,草草死了,太后娘娘慈爱,不仅给师傅的家人许多钱,还提拔奴才做了掌事的太监。”小六子之前在太后宫中,随着众人穿着酱紫的衣裳,现在到了皇帝跟前,就换上了朱红色的,所谓宫宫不同。
皇帝一直知道杜蘅与苏子衍在太后身边安插了眼线,他抬笔在纸上落下一个“谋”字,所谓谋略,则是虑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母后生前倒是健朗,朕也是思念母后,想必母后对你这般不舍,你定有你的好处,这好处晓不晓得明哲保身就是了。”
小六子额头上流过豆大的汗珠“奴……奴才任凭皇上差遣。”
“杜大人前些日子在朕这儿丢了个钗子,想来她记性不好,身体也弱,你去交给苏大人吧,总能回到杜大人手上。”宫中来回出行的人都登记在册,小六子干过最苦的活就是刷恭桶,这样来回搬运着,也从未听说过杜蘅什么时候入了宫。
小六子颤颤巍巍地接下那个钗子,皇帝甚至都不愿加以演示,金钗的末端微微泛着青绿,薄如蝉翼的金子薄片叠成花形。
苏子衍连连触怒圣意,今日更是因为妄自议论边关之事被皇帝一折子丢了过去,好一顿训斥“苏卿这般聪慧,干脆这满朝文武不必听朕差遣,都与你家洗手做了奴才吧。”苏子衍也不躲闪,他腿跪的发麻,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皇帝像是变了个人。
杜蘅从核桃木篓子里拿出一包纱巾,裹了一个鸡蛋仔他额头上滚着,额头已经泛着青紫“今日皇上怎么发了这么大的火?”她有些日子不去宫中,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不堪的事实,手上一扯,引得苏子衍倒吸一口气。
“皇上这些日子火气大得很,狡兔死,走狗烹,一切都在掌心中,皇上怕是已经不需要我了。”他不屑嗤笑一声,有些触景生情。
可不是要触景生情么?他仔细思虑过当年父母的案子,如果先帝有心去查,真相会早早浮出水面,只怕是张家当时比他苏家更要有利用价值一些。
皇恩来的快也去的快,苏子衍终于在一次在朝堂上被皇帝厌弃,甚至是下了抄家的旨意。掖庭养了鸽子,如果有人数数就会发现少了一只,杜蘅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我要进宫,我要见皇上。”杜蘅换上了那套藕荷色的衣裙,她对着镜子,这衣裙竟然这般大了,她这半年已然形销骨立至此。寸心眼里包着一泡泪,用脂粉涂着她的脸颊“莫要哭了,下半月就要成婚了,怎地还这般爱哭呢?”她盈盈玉指抹过寸心的眼角。
“姑娘,一定要去么?寸心就是嫁了出去,寸心也是姑娘的奴婢,寸心不愿意离开姑娘,如今的日子不好吗?”火盆里焚烧着杜蘅编成的书,她前些日子有空就编书,今天出了太阳就决定将其全部焚烧殆尽,最后只剩下了一碟飞灰。
寸心多次祈求上天,就把姑娘受的苦难全部给予她吧,她们姑娘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要受这样的罪过。杜蘅抿了抿唇纸“不过都是为别人做了衣裳罢了,如今焚烧也是落了个干净。一切都干干净净得才好。”
杜蘅端端正正地跪在大殿中,衍之你总是说我将你拖入了这不解的棋局之中,这样蓦然回首往事,你的不幸居然真的来自于我,她悲怆地想着,他被困住了。“微臣这一生无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陪着陛下下了半生的棋局,微臣此刻只想要一个周全。”
“太傅决意如此吗?”帝王成长为雄狮,听说皇后已经怀上了嫡子,听说丽妃被打入冷宫已经疯魔,皇帝眼中的火焰不止不休“别人朕都会允准,可这一人朕无法再护你周全,太傅心意已决吗?”
杜蘅重重地磕了两个头,额头已经渗血,她明白皇帝对她偏执的占有,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她没有任何筹码,从此苏子衍生她生,苏子衍死她亦死。
“报!陛下,皇上,李将军带着精兵围了城。”李崇在边关多年,他眼底揉不下一点沙子,更何况皇帝做的并不高明。
“皇上,请让微臣试一试。”杜蘅如是说。
李崇坐于马上,身后跟着他的都是拼死拼活过的将士,有了战争就有流血,杜蘅攀着石壁,费力地向下看,她嘶吼着“李崇!你不是一直想找你的弟弟吗?”
杜伽带着守军,一脸疲色,杜蘅拔下头上的钗子抵着杜伽的脖颈“杜伽是你的亲弟弟,如果你攻入皇城,城中百姓何其无辜,死伤又怎在少数,你不在意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难道你也不在意你的亲弟弟了吗?”杜蘅划破他的衣裳,杜伽像是早有所感,顺从地露出自己红色的胎记。
“疯婆娘!”
杜蘅飞速地寻找着沈嘉敏的身影,她知道这个丫头虽然看着不靠谱,可心中却是十分有主意。果不其然,一道橙红色的身影孤身挡在了城门前“爹爹说的果然没错,什么爱我,都是诓我的。”
沈嘉敏俏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她背着弓箭,双手拦在城门前,李崇拽紧了马头,突然,一只弓箭破了空气射来“李将军,可还喜欢朕送你的大礼啊?”弓箭断在李崇脚边“何不让苏大人出来,躲躲藏藏得算什么本事?”
带着黑兜帽的男人冷哼一声,露出面容。竟然是苏子衍,杜蘅的瞳孔骤缩紧“别来无恙啊,皇上,您抄了我的家,却抄不了这天下人的家,这聚德楼也算是我没有走错。”
短兵相接是很快的事,皇帝已经退下了城墙,他很快就要到城门外去鼓舞士气,杜蘅眼底有些干涩,她放开了杜伽,弓弩是不长眼睛的,直向她而来,划破血肉的声音,杜蘅跌下了城墙。
苏子衍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直注意着杜蘅的动向,甚至在杜家也有他的人,他还没来得及向她赔罪,杜蘅如同撕裂的蝴蝶一般被苏子衍捞到了马上“对不起,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
弓箭传入皮肉,她的脸颊被泪珠灼烧得滚烫“别打了,好么?”哪怕皇帝曾经算计他们,哪怕他们都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可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好皇帝啊,他爱这民生社稷,自他登了位,盐铁偷税漏税和苛政都少之又少。
杜蘅猛烈地咳嗽,她想要替苏子衍擦擦脸,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想告诉他她不怪他,从来没有怪过。
杜伽在高台上敲响了擂鼓,众人皆静,彼此看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太阳就要落山了,万物归于寂静。
擂鼓声声,杜蘅迎着朝霞动了动指尖。
尾记
云水镇来了一对夫妻,夫君对着娘子甚是疼爱,可这娘子身体似是不怎么好,成日里不是吃药就是问大夫,也不知他们家中是什么情况,总之很是与人为善。甚至,每年正月都有那贵人送些东西来,他们也总是分发给邻里。
打烧饼的李嫂想那夫君应该是真的很疼夫人了,寸步不舍的分开,你瞧,又是叫着出来吃糖水的夫人归家呢“阿蘅如今吃了这般多的糖水,一会儿该如何吃饭。”
“一切自有衍之呢。”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甚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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