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身后依稀传来货郎的轻笑,邱天更觉气闷,可走到家门口转念一想——
不对啊,我跑啥?
栓子仍在喊她,“妞妞,快来呀,货郎这儿有宝塔糖!”
啥?宝塔糖?好吃的?
不得不承认,穿成这副小身体后,她成了名副其实的馋嘴猫,尤其喜欢吃甜的,可是这会儿她都走到这儿了,再因为一个小小的宝塔糖返回去,岂不是挺没面子?
转念灵机一动——回去拿点东西去换不就得了?
邱天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陆丰年还没走,周围的人却变得稀疏,栓子和杏花正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担子里的花红柳绿。
邱天不声不响提步走过去,陆丰年转眸看到她,笑问,“刚才怎么跑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回答,栓子突然插嘴,“是去上茅房吗?”
我去你大爷!
邱天脑门鼓了鼓,没好气道,“没有!”
她瞪栓子一眼,随后掏出藏在裤兜里的左手,犹豫片刻,朝陆丰年摊开,“换宝塔糖。”
小女孩纤细小巧的掌心里是一小绺微微泛黄的头发。
陆丰年一愣,抬头细细打量女孩,见她先前略显空荡的额头上多了些细碎流海,倒是增添了几分恬静气。
得知女孩手中那绺头发的来源,陆丰年朗声笑了起来。
邱天摸不清头脑,却被他笑得恼火,还是杏花凑过来提醒,“你这点头发太少了。”
“……”
少……吗?
好像是有点,都怪那剪子太钝。
恼火即刻转为脸热,邱天却仍故作镇定地抿着唇。
陆丰年笑够了,终于留意到女孩新剪流海下那对灿若星辰的眸,此时那对眸似乎是不太高兴,带着几分嗔怪。
“是少了点,”陆丰年从她手上捏起那绺头发,捻在食指和拇指之间搓动几下,问,“你真想要宝塔糖?吃了不害怕?”
一颗糖有啥好怕的?
然而他的疑问语气却令邱天留心多想了一瞬,说话也留了三分,“你先拿出来我看看。”
陆丰年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从杂货担里拿出一个盒子,马口铁质地,盒子上印着一个笑嘻嘻的小娃娃,下方写着“宝塔糖”。
他打开盒盖,铁盒在手里轻颠几下,盒口冲着邱天的方向说,“拿一个吧。”
邱天期待地看向盒子里……
啥?这不是后来几乎绝迹的驱虫药吗?这玩意居然叫宝塔糖?
这玩意说是糖,其实是非处方药,有麻痹蛔虫的作用,吃了以后肚子里的蛔虫便不能附着在宿主肠壁,随肠蠕动而排出,也就是说——
吃了会拉虫子。
犹豫再三,邱天到底是没要宝塔糖,她是真的怕,单是想一想白虫蠕动的画面就头皮发麻。
没一会儿栓子家里喊他回去,紧接着杏花也走了,邱天扫视一圈,刚才围成一圈的人换完东西后都陆续离开了,就连觊觎陆丰年美貌的大姑娘小寡妇也不见了踪影。
陆丰年俯身收拾翻乱的物品,邱天随意瞥了一眼,留意到其间多了些先前没有的新鲜玩意。
“你前阵子没来,是去进货了吗?”
她随口发问,随即意识到于丽华刚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陆丰年却答得敷衍且模糊。
以为他又要搪塞过去的时候,却见陆丰年手上动作稍稍一顿,“算是吧,”想了想接着说,“爷爷不舒服,我带他去县医院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捎带手买了些东西。”
邱天一愣,问,“陆爷爷没事吧?”
“没啥大事,就是心慌气短,医生给开了点药,还让他以后少抽烟。”说完倏忽笑了一声。
“你笑啥?”邱天面露不解。
爷爷都病了这人咋还笑上了?
陆丰年直起上身,脸上笑意不减,“出门前我把爷爷烟斗给藏了。”
邱天睁大眼睛抿着唇,到底是没忍住,也噗嗤笑了出来,笑完又觉得不合时宜,便干咳一声说,“陆爷爷年纪大了,心脑血管方面容易出问题,吃食和作息上都要注意些。”
陆丰年微愣。
县医院的医生大体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小丫头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洋气专业的病症?
他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探究,言语间却依旧带着调侃,“知道的还挺多。”
邱天心中一窒,猛地意识到相对于她现在的身份和阅历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显得太奇怪,甚至有些诡异。
她对自己抓狂又无语——嘴瓢了吗?好端端说这个干嘛?
“我就……”她迅速组织语言,胡诌道,“我是听知青点里的知青说的……他们知道的可多了。”
陆丰年挑了挑眉,恍若信了又恍若没信,“是吗?”
邱天波澜不惊地眨着眼,心里却更加抓狂,只得继续胡诌八扯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学校有个白老师就是知青。”
“哦?”陆丰年整理完一侧的货郎担,又转身去整理另一侧。
“还有一位骆老师也特别有学问。”
“嗯。”
“……你、你们村有知青点吗?知青多吗?”
“没有,我们村劳动力够。”
“……”
邱天受够了这挤牙膏似的问答,脑子一热突然来了记直球,“你觉得于丽华和徐梅谁好看?”
我在说啥???这嘴是不能要了?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邱天内心化作狂暴战士,骑着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而陆丰年果然停下动作,弓着身子抬头,像是没听清她的问题,又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说啥?”
“……呃,我是说于丽华和徐梅是我们村的两坨花,有她俩照顾你生意不怕不发财。”
我呸呸呸呸呸!
陆丰年忍俊不禁,使劲在她头顶揉了一把,“你个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想的是啥?”
说完顺手从货郎担里捞出一颗糖递给她,见她楞呼呼没接,便说,“吃吧,不是宝塔糖,吃了不拉虫。”
邱天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是高粱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不然你还是给我一颗宝塔糖吧,我脑子里大概是生了啃噬智商的虫,得吃药排一排……
又是新的一周,按照之前约定好的,邱天只在星期一到星期三带着恩赐一起忙乎喂猪喂鸡那一套,之后几天是邱玉环和邱玉珠的事,她便不再管了。
对邱天来说,七十年代的小学课业负担轻到可以忽略不计,再加上没有什么课外辅导、兴趣拓展之类五花八门的额外课程,这小日子就惬意如流水了。
眼睛一闭一睁转眼又到周末,栓子和杏花又嘎伙邱天和恩赐去北角山玩。
邱天现在对整个村子熟门熟路,犄角旮旯差不多都逛严了,四个小伙伴专挑人少的路走,绕村子半圈来到北角山东边的山脚下。
这里有一大片竹林,先前他们在这里挖过野笋。这个季节,竹子长势茂盛密实,从山脚往上延伸,像给北角山披了一身橄榄绿。
四人从竹林中取道上山,带着玩闹的心思你追我赶,像在比赛,又像在探险。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邱天终于后来居上跑到了最前头,她心中畅快又几分得意,愈发觉得脚下生风,把栓子他们甩在了后头。
又往前走了一段,怕跟伙伴们离得太远会走散,邱天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边走边四下看,并随手挖一些新鲜野菜。
前天刚下过一场雨,再加上竹林里潮湿,偶然会碰到地木耳,邱□□前走了几步,冷不丁看到大的一片,心中一喜,赶紧俯身去挖。
谁知随着身形放低,视线所及之处竟留意到前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个人,看身形倒像是俩大人。
这个时间跑到深山老林里来干嘛?
邱天一边挖地木耳,一边有意无意朝那边看,直到其中一人侧脸一转。
竟然是那漂亮女知青米兰。
她怎么在这儿?旁边的人又是谁?
虽然心里很好奇,可邱天没打算过去打扰,她对这个米兰很有几分好感,潜意识中不愿打搅人家。
正要折返回去招呼几个伙伴改道,突然听到米兰那个方向传来一声喊叫。
“有蛇!米兰,蛇在你头顶上!”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可这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
男人喊完之后就没了动静,四周静悄悄的,依稀能听到栓子他们的笑闹声。
邱天想去叫栓子过来帮忙,可怕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又怕突兀地喊一声再惊扰了那条蛇。
只犹豫了几秒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猛劲,她悄然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抄起一根竹棍就往米兰那边走去。
然而还未走到,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道高大身影,一阵风似的冲到米兰身前,急速出手,从她头顶的竹枝上攥住个长条形的东西。
迅雷之间,邱天看清了,那是条黑黄相交,足有她手腕粗细的蛇。
她恍然惊出一身冷汗,再看自己手上的竹棍,更觉后怕不已。
而蛇被那人轻轻巧巧攥在手里,俨然失了力气和威风。邱天这才看清,那人竟是她三叔邱南山。
邱南山攥着蛇瞥米兰一眼,淡淡道,“这回信了?”
说完将蛇猛地朝密林深处丢去。
邱天自己松了一口气,再看米兰也似浑身被抽光力气一般跌坐下去,三叔顺手捏住她胳膊,停滞须臾,朝着另一个男人的方向不轻不重一丢。
白敬民赶紧接住,煞白着脸,哆嗦着唇说,“谢……谢邱大哥。”
原来那声惊吓过度的喊叫竟出自白敬民。
身后,栓子他们声音渐近,三叔似有觉察,突然转眸朝这边看过来,邱天赶紧猫下腰,小心翼翼往回走。
间隔须臾,三叔再度开口,似乎是在跟白敬民说话,“以后遇见蛇别叫唤,这山上的蛇没大毒,死不了人。”
一听这话,邱天莫名有点想笑,偶一转念——
怎么觉得三叔和米兰有点莫名其妙的cp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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