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晚上九点外面下起了雨，时不时传来雷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整个别墅寂静的可怕。

        二楼两间相邻的客房里，灯火通明。

        安室透坐在床前，双腿八字分开，把所有信息重新整合。

        犯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绑匪并没有让他们在电话里听到樱庭拓哉的声音，似乎印证了之前的判断，这并不是一起绑架案。

        那么樱庭拓哉又在哪里？

        如果他已经被杀，那尸体在何处？犯人又打算如何处理？

        三个嫌疑人，两个缺钱，一个仇恨自己的父亲，都有杀人的理由。

        可是，最最的蹊跷的是，为什么犯人要让加奈子送钱？

        他是如何算到加奈子今天会来公馆？

        加奈子在整件事里又扮演什么角色？

        还是无论是谁都行，他只是需要一个路人？

        那他又如何保证今天一定会有人登门拜访？

        这是目前困扰安室透最大的谜团。

        又或者，他伸直双腿，换一种思维，另一种可能闪现。

        如果他们的出现完全在计划外。

        如果是因为加奈子意外地发现了什么，使犯人不得不这么做。

        那这样的话，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加奈子会有危险。

        他急忙起身，来不及整理裤子上的褶皱，走到隔壁门前。

        “加奈子小姐。”敲门的声音有些急切。

        “啊，安室先生，出什么事了吗？”她开门，脸上露出稍微明朗的微笑。晚饭上的谈话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加上刚刚冲了一个热水澡，她感到自己清醒了很多。

        “加奈子小姐，请问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马上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

        “哎？奇怪的事情？”她吃了一惊，想起之前那种莫名的违和感，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头绪，“好像……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好，那么请你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哪也不要去。如果有人找你，也要先和我商量。还有，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在你旁边。”他用手指了指隔壁的屋子，锁眉严肃地说。

        “好的，我知道了。安室先生，你也早点休息吧。”加奈子点头，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嗯，明天见。”听到她的回答，安室透的心略微放松下来，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舒展。

        加奈子关上门，后背倚在门框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早饭，美味的咖喱，下午波洛咖啡厅，之后意外地和安室先生一起兜风，是她没有料到的小惊喜。本来打算晚上回家后听着音乐，泡个玫瑰浴，放松全身。没想到事情戏剧化地发展，不仅被困在这个网球别墅里，还陷入电视上才会出现的绑架案，明天竟然还要自己一个人给绑匪接头。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应接不暇，完全没有准备，不过，渐渐地，她平静下来。既然没有办法避免，那就只能面对，勇敢地面对。

        那些令人害怕的事，头痛的事，只要硬着头皮做，就好了。

        并且，刚才安室先生不是说，他会在身边保护她吗？这么一想，似乎一切变得更没那么可怕了。她感到心里一阵暖意，就像小时候每次爬到树上摘果子的时候，尽管也很怕，但每次向下看时，爸爸总是张开双手随时准备接住她。是那种安全感，才使小小的她克服心中的恐惧，有勇气继续向上爬。

        现在也是如此吧。

        她环顾四周，整洁又温馨的客房让她暂时忘记眼下的困境。明亮的灯光下，一个茶几和一个长沙发摆在进门处，一个靠窗的双人床，床头柜上有一个小台灯。床单和被套是淡粉色，似乎只要窝在床上就能忘记一切烦忧。雨点不停打在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更让她觉得此时这个屋子就是一个温暖的避风港。

        十点半，加奈子合上窗，关了大灯，光着脚爬上床，窝进被窝，把被子拉到脖颈，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电视上出现的警匪冲突场面，又不自觉地想起之前面对过的无数次艰难的比赛，每一个扣人心弦，令人心跳加速的赛点，全场观众都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发球，每一个挥拍，等待冠军的诞生。

        那么多令人紧张的场面，她都经历过了。所以，这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呢。

        此刻，安室透站在窗前，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陷入了沉思。

        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

        如果，前面的推理都正确。那么，

        加奈子到底，意外发现了什么呢？

        或许她本人都不知情地，撞见了什么呢？

        尽管把一切都重新整合了一遍，但他依旧毫无头绪。

        是杀人案？那么尸体在哪里？

        杀人手法是什么？

        这两点都不清楚，就更别谈凶手和证据了。

        到底，犯人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安室透拉上窗帘，准备洗漱。

        入夜，雨丝毫没有变小，倾盆而下，别墅里一片漆黑寂静，只有雨滴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着。

        凌晨一点半。

        二楼楼道里，一个人影闪现，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轻声轻脚地走到加奈子房间门口，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黑影轻轻地扭动门把手，没锁？

        嘴角勾勒出一个冷笑。

        “这样省的掏钥匙了。”

        黑影慢慢推开门，几乎没发出一点响声。进门后他迅速把门轻轻带上，白色的窗帘在漆黑里分外显眼，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

        他，谨慎地，一步，一步，走向床头。

        半分钟后，加奈子从厕所出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中午的咖喱吃多了？”她摸摸松散的头发，走向房间。

        哎？奇怪，我记得出来上厕所的时候，明明，只是把门掩着，并没有完全关上。握到门把手的瞬间，加奈子犹豫了一下。

        也许是记错了吧。她扭开门，走进房间。

        空气里传来一阵潮湿，她看到窗户大开着，白色的窗帘飘在空中，时不时还有雨水飞溅进来的声音。

        不对。

        不好。

        她迅速转身想要出门，却被躲在门口的人影抓住，人影用一根长条状的东西缠上她的颈，加奈子顿时觉得喘不动气，一股窒息感袭来。黑影拖着她到门口，顺手将门反锁。

        她挣扎着，想要叫出声，但是没有成功。她的双手捂住脖颈，想要掰开放在她身上的罪恶的双手。然而对方的气力似乎比她还要大，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办法挣脱。随着勒在脖子的东西被逐渐拉紧，她的眼前逐渐模糊，身体也渐渐无力。

        不行。不能这样。

        加奈子用尽腰腹的力量向后一撞，人同时向左边倾倒，黑影措不及防，失去平衡，和加奈子一起撞上墙，“咚”的一声，随即倒在地上。

        人影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放手，加奈子挣扎着试图坐起，却因被勒紧的颈部困住。“咚”，黑影用膝盖把她的头顶在墙上，手里的力道不断加强。

        加奈子挣扎。

        “咚,咚！”又是两声，加奈子感到一阵甜腥，一股液体从嘴里流下。

        她的头贴着墙，几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意识也渐渐消失。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还有扭动门把手的声音。

        “加奈子小姐？加奈子小姐？你还好吗？”

        是安室先生，加奈子用仅存的意识辨别门外的声音。她张口，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不行了。她感到自己渐渐失去了感知，眼前一片漆黑。

        “加奈子小姐？加奈子小姐？”门外的安室透焦急不安，扭动门把手的动作逐渐变得粗暴。

        他靠后，卯足力气，用身体撞开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窗户大开着。一个身影倒在墙边，已经失去意识。

        安室透急忙上前，在确认地上的身影还有气息之后，他抱起加奈子，轻轻地放在床上，又帮她盖上被子。关上窗，打开灯。坐在她旁边。

        刚才真是危险啊。他想，如果不是听到了“咚咚”的声音后决定起身查看，后果不堪设想。

        犯人，终于，行动了吗？

        安室透扬眉，眼前发生的一切佐证了他之前的判断：如果犯人不是之前就认识并针对加奈子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位网球小姐有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让害怕暴露的凶手不得不行动。

        他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加奈子，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鼻翼微动，像一个安静的公主，等待着将她吻醒的王子。他不禁想起她的笑脸，眼睛眯在一起，活泼又惹人怜爱，和眼前这个睡美人仿佛并不是同一个人。不过，不管哪一种模样，动也好静也好，都轻轻地勾着他的心房。

        他起身，去厨房准备了一杯热水。

        别墅里依旧空空荡荡，除了安室透，似乎其他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这个雨夜过去。

        二十分钟后，加奈子睁开眼，自己躺在舒服的床上，被窝暖暖的，被子角被掖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杯热水，似乎之前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她坐起身，全身因为刚才的反坑依旧隐隐作痛。

        “醒了吗？加奈子小姐？”安室透进门，温柔地说，“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啊。”

        “嗯，嗯啊。刚才是安室先生救了我吗？”加奈子吃惊地抬头。

        “嗯，我刚才听到从你的房间传来咚咚的声音，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正好遇到犯人对你行凶。”他站在她床前，神情严肃的说，“感觉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浑身有点痛。对了犯人为什么要袭击我呢？”

        “这个恐怕就要他本人亲自说了。”安室透眯着眼，走向床头，拿起水杯递给加奈子，“喝点热水吧，加奈子小姐，对平复下来很有帮助。”

        “嗯，谢谢你，安室先生。”加奈子接过水杯，双颊稍稍变红。

        “你记得袭击你的人的模样吗？”

        “不记得，屋子太黑了。我从厕所回来，一进门发现窗户大开着，可是我记得之前明明把它关上了。于是我转身想去找安室先生，没想到突然有个人把从我背后勒住，我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我试图反抗，但是他的力气比我还大。后来我倒在地上，头撞在了墙上。再后来，我越来越没力气，眼越来越沉，直到听到安室先生的声音。之后，之后就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安室透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歉疚，明明之前预感到会发生这种事，却还没能避免。

        “不过，他勒住我的时候，我闻到，一股真皮的味道。”加奈子想了想，补充说。

        “真皮？”他思索了一会，转头关切地看着她：“好好休息吧，加奈子小姐。”

        安室透走到窗前，将外面环顾一周没有什么异常后，拉上窗帘，坐在进门的长沙发上。

        犯人的目标很明确。

        如果是这样的话。

        既然这次对加奈子的袭击没有得手，只怕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的脸上浮起神秘的表情，双臂张开靠在沙发上。

        那就没办法了哦。

        “加奈子小姐，你平时睡眠怎么样呢？”他转向加奈子，微笑地开口。

        “哎？还不错哦。”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的加奈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旦我睡着了，就像小猪一样，睡得很沉呢。”

        “是嘛，那就好。”安室透笑着点点头，“那如果有人在场呢？”

        “哎？”,加奈子想了想，“那也不错哦，以前网球集训的时候，经常和其他人合住一个房间呢。……安室先生，你该不会是想……？”

        “嗯，犯人既然这次没有得手，很可能今夜再次袭击你。”，安室透转而严肃地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坐在这里，保护加奈子小姐。而你，请安心地睡就好。”

        “啊？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况且，目前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安室透直直地望着她。

        加奈子沉默，转过头看看窗边，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一如眼前的状况，反而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她咬下嘴唇，是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让她一个人独自呆在这里？关上门，关了灯，在漆黑的屋子里伴着雨滴的声音，在恐惧中睡去？然后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在睡梦中再次被袭？那时有没有这次这么幸运就难说了。

        可是，要他在这里看着。这，这，这。光是想想，加奈子的心跳就不由地快了几分。

        但是，还有其他选择吗？

        被窝里的双手攥起，加奈子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那好，那就拜托你了，安室先生。”她轻轻地说，脸上分不清是否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保护染上红晕，“可是，你不困吗？”

        “我没事，已经习惯了。”他边说边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关上大灯。微微的光亮刚刚好，包围整个屋子，却丝毫不影响入睡。

        哎？习惯了？加奈子一愣，眼前的安室透并不像咖啡厅里那个在温暖的午后带着微笑烘培蛋糕的男人，他的眼神犀利，似乎有种洞察一切的能力。

        对了，他刚刚说，自己是一个私家侦探。

        安室先生真是个有点神秘的男人呢，加奈子突然有种直觉，在他身上似乎隐藏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算了，不要多想了。她抓起被角，平躺下。疼痛的身体在着床的一刻放松。好舒服啊，她转头瞄了安室透一眼，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

        虽然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但加奈子的心里不由因为眼下的情形感到甜甜的，小小的兴奋蔓延全身。

        她抓着被子，不自主地又瞄了坐在沙发上的金发男人几眼。

        这种感觉真的很棒啊。

        “加奈子小姐，不要左顾右盼了，明天还要接头呢。”对方温和平稳的声音传来。

        啊！被他发现了。加奈子感到脸上烫烫的，她赶紧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毕竟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时不时朝向自己的目光，这让她极不自然。她伸开腿，在被子里扭了两下，翻个身对着墙。

        貌似感觉好多了。

        她再次闭上眼，试着不想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她进入梦乡，平静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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