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篮球
离下课五分钟陆陆续续有人交卷，有的交卷之后立刻趴下睡觉。
苏意排学号，看到最底下第一个交卷的居然是许炀。
许炀的字是边角收敛的龙飞凤舞，明明感觉一笔到头，忽然半路掐断或者拐了个弯，没来由的觉得别扭，但按在大篇幅里使用，又觉得很舒服。
苏意翻看后面的阅读题，全做了，而且基本点都对。
许炀并没有关注到苏意这边的动作，也没有趴下睡觉，如果苏意猜得不错，他在做《黑马阅读训练营》。
如果让苏意用一年的时间逆袭，她觉得未必能做成这样，她好奇支撑许炀的信念是什么，又或许就是一个个小目标，比如下次考试到第四，在下一次考试到第二，再再下次考试超过她。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苏意，也会害怕有一天有个人超过她。
第五节课没有意外不会有老师过来，班长值班，楼道里有学生会纪检部转班。
第四节课下课后苏意去交卷子，被文印室的老师叫住说最新的校刊出来了，她有两篇文章入选，等校刊回来了让她来拿。
华阳高中的校刊不对外售卖，每个班共有五本，另外有谁的文章登在上面谁就可以独有一本。
因为这个小插曲苏意回班里时已经快上课了。
后门口围了几个男生，一个比一个长得瘦高，不过脑想也知道这是来找谁的。
“干什么呢在这儿？”
本就不大的哄闹声戛然而止，那几个男生转过脑袋看到苏意，一撇嘴全贴墙站着让开了进教室的路。
其中一个咕哝着：“艹，够劲，怪不得都怕她呢。”
苏意没有理会，但那个男生还是惨叫了一声：“艹，许炀你干什么？有病啊？”
另一个男生：“怪谁，嘴贱，不会说话你别说。”
再一个男生：“就是，没人想带你上来，我们是来找许炀商量篮球赛的，你tm上来唧唧喳喳胡说八道，还怪别人。”
……
他们说的话难听且令人生厌，可来来回回互骂这一幕不知道刺激了苏意哪里，她既觉得稀罕又觉得好玩。
班上其他人有的看戏有的睡觉，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尺多高的书和卷子，抽屉里、地上也都是，他们锢在如长城一般的书墙卷壁，不出格不逾矩，大多都是从一而终的优秀，像许炀这种不速之客确实能让死海涟漪。
苏意站在靠窗一列的最后一排，她打量着眼前这看上去和她好像不是同一物种的人类，却被误以为是生气了。
许炀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扒拉一下离得最近的男生：“裴天，你们先下去，中午我去找你们。”
裴天点点头对苏意说：“对不住啊，他犯贱，你别放心上，我们这就走。”
等人从门口消失，许炀起身，上课铃响了。
苏意转身回了座位，许炀只能坐下。
这节课苏意过得很不错，许炀过得很煎熬。
华阳高中的食堂分上下两层，上层女生，下层男生，两层的饭菜不一样，可以随便打，但吃的时候必须按规定分开。
而每次打饭都是一场百米冲刺考核，跑得快的会选择一下课就走，跑得慢的以及楼层高的则会选择多做两道题，等别人饭打的差不多了再去。
苏意以及大半个一班都属于后者，她去食堂的时候许炀已经走了。
苏意喜欢吃食堂的米饭，米饭在一楼，一楼一进去就能看到齐刷刷的穿校服的男生，还有站在门口值班的王京。
“今天又吃米饭啊？”
苏意点点头：“米饭好吃。”
王京和旁边的一位老师都笑：“好吃你就多吃，瞧瞧这瘦的。”
苏意跟着笑笑，端着饭上二楼。
食堂只有桌子没有椅子，吃饭要么蹲着要么弯腰，苏意会找个角落，垫脚蹲下，她总觉得弯腰吃饭咽不下去。
她会带张便利贴放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背，也会风卷残云三两下就能吃完，这是个看心情的事，比如今天心情不错，她嚼咽过程中背了两道大题。
大喇叭里《花海》的前奏响起，苏意放回餐具出食堂，开学之后广播站每天中午都会放这首歌，放完后才是每日新闻。
校园中央有一棵二三十年历史的油松，撑开有两三米半径的圆伞，树下经常会滴落油脂，而且招蚊虫，即便有可供休息的圆坛，还是很少有人会过去。
苏意也只是在天气炎热又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教室的时候站在树底下听一会儿新闻，像今天，她吃饭慢了。
体育组办公室门口站了一群男生，体育组组长王平之被围在中间，显得有些可怜。
“王老师，你就答应我们吧。”
“就是，答应我们吧。”
“我们就剩这一年了，不打以后就没机会了。”
“王老师~”
王平之身高肯定没有一米八，他不明白现在这些孩子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比一个高。
“不是我不答应，你们高三了，学习紧，任务重，尤其是你许炀，你现在是状元班的，你更应该抓紧时间学习。”
许炀是喊得最积极的那个：“王老师，我学习不耽误，真的，我周测肯定能进步，而且月考我还能考的更好，您就答应我们吧。”
王平之无奈：“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件事情你们找我没用，真的，赶紧该吃饭吃饭，该学习学习去吧。”
体育组办公室的门关上，把一群垂头丧气的小伙子关在门外。
“三连冠，我的三连冠啊。”程皓摸摸身前腹肌，如此感慨，“哎，许炀，你说王老师没办法，咱们还能……许……哎哎哎？许炀你去哪？”
十分钟的新闻播报结束，换成一首没听过的音乐，苏意消食消得差不多，打算回教室。
“班长。”
这个人就这么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后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还好还好。”苏意拍拍心口，发现许炀身后还有兄弟连。
苏意：“……”
苏意：“你们聊，我先回教室了。”
苏意往左走，许炀往左挡，苏意往右走，许炀往右挡，苏意抬头：“有事说事。”
“对不起。”许炀又说了一遍。
苏意迷惑：“我都说了没吓到，不用道歉。”
许炀摇摇头：“不是说刚刚，是说上午……”
苏意恍然：“奥。那个啊，那个也没事，再说了，那个谁，他，他不是和我说对不起了嘛。”
能在这么一群乍一看长得一样的男生堆里准确无误找出裴天真是不容易，苏意感谢她的眼睛没出错，但她似乎没找到说话的那个男生，许是不在，许是她没认出来。
裴天笑笑：“苏班长记得我啊。”
苏……班长……好稀奇古怪的称呼。
苏意皮笑肉不笑，再次打算离开。
许炀：“班长，我能问你点事情吗？和学习无关。”
苏意看看这一圈人，干笑着：“要是你觉得问我有用你就问。”
“班长你知道秋季运动会吗？”
“知道，高三不能参加。”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参加？”
“你们想参加运动会？”
“嗯。”
怪不得在体育组门口堵着呢。
苏意一犹豫，许炀就两眼发亮，他高出苏意差不多一个头的高度，微微俯身和苏意平视，语气间有些小兴奋：“你知道？你有办法？”
众人仿佛将苏意视作救世主，目光灼灼，让苏意浑身不自在。
“你真觉得我万能的啊？”
众人：“我们都觉得你是万能的。”
这话听起来总觉得不怎么对味。
苏意还是摇摇头：“我还真不是万能的，你们不如找王平之老师，或者找班主任问问。”
苏意看到许炀眼里的光倏地便暗了，他直起身冲苏意笑笑：“好，那我问问班主任，谢谢班长。”
苏意点点头，走了。
午休前先是英语报纸听力，课代表收齐后统一趴下睡觉。苏意清查人数，看到许炀枕着胳膊面朝墙的一面在做题。
露出的半截小臂肌肉线条明显，蜷起来手指时而互相摩挲，时而在抓不到的头发上呼啦一把。
苏意没有喜欢的事情，她的人生只围绕着家里书桌上的白色药瓶和无止境的学习。
打篮球很重要吗？不就是一种娱乐嘛？就像小学时候的跳绳踢毽子跳皮筋，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等考试结束再打，为什么像许炀这种可以为学习拼命的人也会为了打篮球跟着闹呢？
下午的课是历史政治和一节英语，历史老师张一楠是温柔本柔，她问了问许炀的学习情况，没多说别的；政治老师白广临则和许炀之前就认识，更不用多说什么。
枯燥乏味的三节正课一节自习就这么终于熬过去。
苏意上完晚修才会回家，晚饭也是在食堂吃的，食堂前六排水管挤满了洗衣服的住宿生，苏意吃完饭到办公楼前的水管处洗苹果，好巧不巧再次看到许炀站在体育组办公室外面，他执拗的让苏意觉得打篮球这件事很重要。
“许炀。”苏意叫道，“你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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