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应允
按察使府里到处有人走动,沐晴筱直接被赵庭霜带回了闺房,两人挨着窝在美人靠里。
“那处戏台往常只有我会去,后来带他去过几次,我该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宾客几乎不可能寻来,也就他了,却没想到,能在哪里撞见他与别的女子私定终身。”赵庭霜半垂着眼眸,语气透着落寞和悲哀,“他最近一直避着我,寿宴我才看见他,可他一眼都没看过我。”
沐晴筱安抚地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或许也不需要说。
赵庭霜断断续续说着,沐晴筱大致拼凑出了原委。
那个“他”是王家庶子,三郎王怀仁。
赵庭霜一直喜欢王怀仁,王怀仁知道后,便时常与赵庭霜互通往来,俨然一副两情相悦的模样,却一直不谈婚嫁之事。
后来出了桩意外,两人不得不面对终身大事,王怀仁却说不喜欢她,此后开始避着她。
沐晴筱听罢,心里对那桩意外有了猜测,却难以置信。
“那王夫人呢,她没有给你做主吗?”
赵庭霜无力地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不能告诉姨母,王怀仁说,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是……是我自己凑过去的,要是告诉姨母,姨母也只会怪我,其实那天晚上我不过是去跟他说几句话,从没想过……可是不会有人信的……”
赵庭霜忍不住低泣,沐晴筱半抱着她,轻拍她肩膀,道:“怎么会没有人信你呢,我不就信了吗,王夫人也未必不信,你方才不是听见了,那王怀仁也是怕王夫人的。”
“或许是有那么一分可能,但事关名声,我不敢……”赵庭霜道,“若是只告诉姨母还好,可要事让王怀仁知道了,定然会闹得全府皆知,这种事情,外人多是指责女子。”
沐晴筱凝眉轻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这事确实没那么简单。
“明明是你吃了亏,却要受王怀仁掣肘,简直不公!”沐晴筱语气带着愤然,“今日你知道了王怀仁的打算,他不仅刻意避开你,还想着抓紧与别人定亲,你作何打算?”
赵庭霜抬起眼,嗫嚅道:“我不知道……”
沐晴筱试图帮她捋清楚:“先不说别的,此事可见他品行不端,你还想嫁给他吗?”
“我已经与他……若是不嫁给他,怕是难找到更好的夫家,而若是嫁给他……”赵庭霜皱起了眉。
沐晴筱道:“你应当也能想到,像他这样的人,还未成亲便敢如此对你,成亲后亦不会珍视你,他虽怕你姨母,但你姨母管不了你成亲后,更管不了你一辈子。”
“你说得对,”赵庭霜默了默,“就算退而求其次,甚至不嫁人,也比嫁给他好,是我喜欢错了人……”
见她眼泪又要往外流,沐晴筱略有无奈,摸不准自己这般剖析,是否对她来说,太直白太残忍了些,只得默默用帕子帮她擦拭眼角的泪。
好在不过须臾,赵庭霜脸色已释然许多,道:“晴筱,谢谢你让我想清楚,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想让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另娶他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小心眼?”
“这哪算得上小心眼,王怀仁做了那般有悖德行的事,你若不追究,我还要觉得你缺心眼呢。”沐晴筱道。
“可另一位姑娘是无辜的呀。”赵庭霜语气柔软地道。
“若是她知道王怀仁做的事,愿不愿意嫁还说不定呢,”沐晴筱道,“不瞒你说,那是我堂妹。”
“你堂妹?”赵庭霜一时讶异,顿了顿忍不住问,“那她是什么性子?”
沐晴筱想了想道:“心思单纯,性子骄纵,不愿将就,若她自己做主,知道此事后大抵不愿嫁与王怀仁,但她的事得由我二婶做主,那就说不定了,以我对二婶的了解,要让她主动拒绝这门婚事几乎不可能,甚至可能做出对你名声不利的事。”
“那怎么办?”
“你想要的,应当不是阻止王怀仁另娶,而是让他的德行昭然于众,又保住自己的名声,是不是?”沐晴筱问道。
赵庭霜微一点头道:“是如此,毕竟他不娶你堂妹,还会娶别人,我不想嫁他,他娶了谁便与我无多大干系。”
“那我以为,你还是先与王夫人说,包括王怀仁威胁你之事,王夫人毕竟是王怀仁的嫡母,或许会有你想不到的办法。”
赵庭霜思忖片刻,终是点头应了。
眼见赵庭霜终于平复下来,也做好了决定,沐晴筱这才有心思想自己的事,问道:“庭霜,你可知今日王夫人何时会有空闲,我想跟她单独问些事,不知你能否帮我。”
“你才帮我解了忧,我自然是极乐意帮你的,”赵庭霜笑道,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姨母这会儿应该忙得差不多了,我差丫鬟去问问。”
赵庭霜拿了基本近日刚得来的话本子,给沐晴筱打发时间。约莫一刻钟后,丫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今日引沐晴筱入府的那个丫鬟,是王夫人身边的人。
“沐姑娘,我家夫人稍后就有空闲,奴婢先带您去辉映堂。”
“我一同过去吧,”赵庭霜道,“待你们说话时,我再回避。”
“嗯。”沐晴筱笑着答应。
一行人到了辉映堂没多久,王夫人就忙完寿宴的事过来,看见沐晴筱和赵庭霜一同在等她,两人凑近小声说笑,黏黏糊糊的。
王夫人忍不住笑道:“这才几个时辰,亲姐妹都没你们两黏糊,庭霜前两日还愁眉苦脸的,现在看着倒是开怀,定是晴筱的功劳了。”
两人闻声,忙起身行礼问候。
随即,赵庭霜主动道:“既然晴筱和姨母有事要说,我便先带丫鬟们下去了。”
王夫人朝她点了点头。
待四下无人,王夫人直接道:“说吧,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沐晴筱微微一愣,随即想到,王夫人作为按察使府的当家主母,能猜到自己送那幅《百岁乐》用意不纯,并不奇怪,老夫人早先已当众允诺她好处,她并不担心王夫人为难自己。
沐晴筱果断直接道:“晚辈所求事关晚辈的爹娘,建和十三年宁州沐府长房夫妇命丧火场一案。”
王夫人目光微微一凝,没想到沐晴筱所求,并非如她所想那般世俗,再一想到她的身世,爹娘殂落之时,也不过十岁出头,知事不多,对此有执念是难免的。
再开口时,王夫人语气缓和了许多:“你详细说说。”
“晚辈前些日子偶然得知,五年前我爹娘的案子由按察使司审理,本该至少调查十五日方可结案,但由于我二叔自作主张,导致最后罔顾疑点提前定案为意外着火,得知此隐情后,我辗转难安,十分后悔当年只顾着悲痛,对案情几乎一无所知,晚辈所求不多,只想看一看爹娘的卷宗。“沐晴筱说着不禁面露沉痛。
“你这孩子……”王夫人叹了声,“只是看一看卷宗而已,我确实能帮得上忙,但再多的就不行了,我夫君虽是王使君,但他的事务按理我不能干涉。”
“晚辈知晓,多谢夫人。”沐晴筱心里有些激动,她也知道能看卷宗已经很难得了,并未奢求其他。
王夫人道:“我寻得机会就与我夫君说,若有消息,我会派人去沐府告知于你。”
出了辉映堂,沐晴筱看见赵庭霜正在等着她。
“事情可还顺利?”赵庭霜一见她便问道。
“顺利,多亏了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找机会与王夫人说,”沐晴筱笑道,“你自己的事,想好怎么说了吗?”
赵庭霜顿时扭捏道:“等寿宴过了再说吧。”
沐晴筱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不放心道:“你可别临阵逃脱,这种事你自己抗不得。”
“我没有……”赵庭霜见沐晴筱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才道,“我只是有些说不出口,但我一定会说的,你放心,我今晚就说。”
“好,我信你。”沐晴筱笑着看她。
赵庭霜又道:“我还是挺怕我姨母怪我,要是不开心了,我可以去找你说说话吗,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沐晴筱知道她的不安,突然轻轻抱了一下她,温柔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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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结束,回到舒沁堂时已是傍晚,余晖洒满庭院,重重树影似挂了金边。
正堂里,城南绣庄的管事和裁缝已等候颇久。
前几日东家姑娘亲自到绣庄,定制了十几套衣裳,这可是少有的阵仗,还是男子的衣袍。管事当时就猜测,这男子或许就是未来姑爷,心里十分重视。庄里的绣工和裁缝们连日赶制,今日下午便全部做好了,绣庄管事立即带裁缝来了沐府。
沐晴筱早在进门前便听绿萝说了,没想到绣庄这么快,一时有些兴奋。
与管事打过招呼,又吩咐丫鬟新沏了茶,沐晴筱迫不及待地去看新衣裳。
原本与顾衍说的是定几套衣裳,然当时一时兴起,想法颇多,一口气定了十几套,也不知道顾衍会不会被她吓着。
城南绣庄不愧是开了数十年的老字号,沐晴筱是外行,彼时提出的许多想法都自知不成熟,只让匠人参考着,能用则用,不能用也别勉强,如今看来,她的想法在匠人的精湛手艺下,竟保留了许多。
沐晴筱看着,忍不住想象顾衍穿上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中透着蜜糖般的甜,和自己都没察觉的娇羞。
管事见东家姑娘极为满意的样子,心里也高兴,不假思索道:“未来姑爷能得姑娘如此心意,真是有福啊。”
沐晴筱登时愣住,两片红霞飞上脸颊。
一旁的绿萝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管事可先别乱说,我家姑娘还未定亲呢。”
“是我唐突了,”管事听出了另一层意思,笑道,“那我待东家定亲了再叫。”
沐晴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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