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虞
刻意将“未来姑爷”的话题避过，沐晴筱道：“不是还要试穿看合不合身吗，带上衣服跟我走吧。”
几人应了声，管事和裁缝加上两个丫鬟，将十几套衣裳分着拿，跟在沐晴筱身后出了院子。
绕过一片翠绿丛林，沐晴筱让守院的小厮赶去通报，一边慢悠悠进了春和堂的院子。
身后的管事和裁缝面面相觑，若不是还有旁人在场，他们定要忍不住交谈，那位公子居然就住在沐府，还是离姑娘这么近的院子，看来这未来姑爷的身份，没跑了。
沐晴筱没理会身后人的一脑门子官司，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小厮很快便跑着回来，道：“顾公子就在正堂，大姑娘尽管过去。”
沐晴筱颔了颔首，随即就带着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了屋子。
顾衍听见脚步声，敏锐地察觉出不止沐晴筱一人过来，至少还跟了四个人，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温和问道：“沐姑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你可还记得几日前一同外出，我在城南绣庄给你定了……几套衣裳？”沐晴筱心知十几套着实有些夸张了，怕将他吓着，故意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顾衍一怔，道：“记得。”
“今日衣裳都做好了，管事和裁缝亲自送来，还需你试穿一下，看是否都合身，若有不合身的，也好让裁缝带回去改好。”沐晴筱说着，又看了廿九一眼道，“廿九也有几套，你们一起试，你视物不便，正好让廿九帮你。”
廿九闻言兴奋起来，然而看向几人手里的衣裳，顿时发现不对，这哪里是几套，这也太多了吧。
他惊讶地看向沐晴筱，正要说话，被沐晴筱一个眼刀止住了话头，顿时乖巧地闭了嘴。
按廿九的理解，若是让顾衍知道有十几套衣裳等着他试穿，定然会嫌麻烦，最后惹了沐姐姐不快，那谁都讨不了好，他还想要新衣服穿呢。
廿九机灵地给沐晴筱一个“懂了”的眼神，无声拍了拍胸脯，仿佛在说，包在我身上。
沐晴筱让人分别挑出一大一小两套衣服，拿给廿九，让他带顾衍去试穿，顾衍顺从地去了。
不多时，顾衍身着一件月白色宽袖直襟长袍出来，上好的锦缎平整流畅，腰上束着绣纹精致的宽腰带，衬得整个人宽肩窄腰，颀长秀挺，气度不凡。廿九穿着身同色的对襟窄袖长衫，适合活泼好动的孩子。
沐晴筱看着，只觉赏心悦目极了。
确认合身后，沐晴筱又迫不及待地让他换下一套。
连着换了四套，廿九已经没有要换的了，他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能有几套新衣裳已经跟过年似的了，至于顾衍的十几套……
他虽只有十岁，但沐姐姐跟顾衍之间的那点事，他懂。
于是廿九兢兢业业地演着戏，继续陪顾衍去里间试衣服，没想到顾衍一听动静，便知廿九并未与他一同换衣裳，他低声不满地问道：“你的试完了？”
廿九吓得一愣，既然已经被识破，撒谎只会雪上加霜，他老老实实道：“试完了。”
“为何我还有？”顾衍皱眉问道。
廿九撇撇嘴，用谴责的语气道：“因为沐姐姐对你比对我好，难道你还要不满？”
顾衍顿时噎了下，只得利索地将外袍脱下，换上新的，默了默又问：“还有多少？”
“摞的老高了，估摸着还有十来套吧，”廿九幸灾乐祸道，“公子，这可都是沐姐姐的一片心意，你若是不想惹她不快，最好别把你现在的神情带出去哦。”
顾衍咬咬牙道：“小兔崽子，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廿九老实巴交，“我主要还是怕沐姐姐生气，就不理你了。”
“操心的倒挺多。”顾衍冷哼一声，整理好衣袍，走了出去。
廿九留意着顾衍的神色，发现他家公子虽嘴上又硬又臭跟茅坑边的石头似的，其实还是不敢在沐姐姐面前表现出丝毫不耐。
试到后面，连沐晴筱都难□□露出几分心虚，顾衍依旧是一副耐心温和的模样，甚至表示受之有愧、不胜感激。
欣赏了将近半个时辰美男换装，沐晴筱感到极其愉悦，最后只有两套衣裳需要改动，被管事和裁缝带走了，其余的让廿九去收拾好。
屋内一时清净下来。
“累不累？”沐晴筱问道，一边亲手倒了杯温茶，递到顾衍手里。
顾衍稳稳接过，斯斯文文的模样，却一口饮尽，道：“换几套衣裳而已，有何累的。”
确实不费力气，顶多只是繁琐了些。
不过看在她那么高兴的份上，他还算乐意。
“对了，你眼睛如何了？”沐晴筱想起顾衍服药已有些时日，便问道。
顾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手将蒙眼的纱布解了下来，沐晴筱紧盯着那双桃花眼，比起上次所见黑沉沉的眼瞳，这次竟带了光，整张脸一时间活色生香起来。
沐晴筱不禁有些看呆了。
顾衍突然微带笑意道：“沐姑娘今日穿的是淡绯色的衣裳。”
“你……能看见了？”沐晴筱语气难掩欣喜。
顾衍一直知道，他眼疾未愈的这段时日，沐晴筱是真的关心他，此刻的喜意也是由衷的，他甚少有这种真正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是珍惜。
他道：“还不能完全看清，但或许快了，纱布也可以不戴了。”
“太好了！”沐晴筱欣喜了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下来。
顾衍敏锐地察觉出异样，心下微微一紧，问道：“怎么了？”
沐晴筱犹豫半晌，道：“你眼睛好了后，会不会就要走了啊？”
她语气陡然少了分昂扬，甚至透着些许低落。
顾衍恰巧也在想这个问题，等到完全能看清东西，他就能知道沐晴筱到底是不是他梦见的女子。
如果是，那他必不会离开她，但如果不是，在走之前，他会允诺让她满意的好处。
他还要从她这里拿走一样东西，不过那样东西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就不必告诉她了。
“到时候再说吧，”顾衍想了想，又安抚道，“你想要的，都会有。”
沐晴筱听出顾衍不想这么早提这件事，心里涌上股莫名的感觉，看向顾衍的眼神顿时淡了些。
按这恢复的速度，估摸着也没几日了，而距离前世那人来宁州的时日，还有半个月。
若是顾衍拒绝了她，她或许还来得及招赘，将布告贴满宁州，再在水云间摆个擂台，不愁没人应招，顶多是没那么合心意。
沐晴筱想着，也该做些什么以备不虞了。
沐晴筱离开春和堂后，顾衍在原处又静坐了半晌。
外头不知何时悄然变了天，赶在太阳完全隐没之前，飘起了冰凉的雨丝。
-
翌日午时。
门房暗中得了二姑娘的命令，留意着按察使府过来的人，正昏昏欲睡时，来了个小丫鬟，自称是按察使府王夫人的贴身婢女银杏，找的却是府上的大姑娘。
门房再三确认，银杏找的都是昨日去了按察使府寿宴的大姑娘，而他知道大姑娘昨日确实出门赴宴了，这才让小厮引着她过去。
银杏见了沐晴筱，行过礼后，恭敬道：“我家夫人托我过来，想问姑娘后晌可有空闲过府一趟，有的事要亲自说才放心。”
沐晴筱没想到拜托王夫人的事，能这么快有结果，当即应允道：“到时我会过去，有劳银杏姑娘。”
她说着，让绿萝给了几片金叶子。
“奴婢不敢当，谢过沐姑娘。”银杏毫不扭捏地收下了，在贵人身边办事，早已习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位沐姑娘如此大方，“奴婢还要回去给夫人回话，先走一步了。”
景明堂。
沐诗澜昨日偷溜出府的事情被二夫人知道了，没怎么逼问，沐诗澜就把昨日去见了王家三郎和他姨娘的事情说出来。
二夫人对沐诗澜和王怀仁的事情倒是知晓，她乐于与按察使府搭上姻亲关系，只是两个小辈相识还没多久，况且王怀仁还是个庶子，虽然王家的庶子看起来比宁州大多数人家的嫡子要尊贵，然对二夫人来说，若是这王怀仁没有嫡出的兄弟，或是庶长子还好，可惜前头还有两个嫡出的哥哥。
沐二爷也有妾室和庶出的儿女，没有人比二夫人更清楚，主母强势之下，庶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境况。
不过二夫人虽有野心，但也清楚，以二爷如今的官位，加上沐诗澜这让人头疼的性子，能攀上按察使府的庶子已是不错，她听二爷说过，再过不久，王使君就要晋升回上京了，到时候若是能捎带沐家，岂非美事一桩。
二夫人本意让两个小辈先顺其自然，她也不敢让沐诗澜在王家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心机，却没想到王怀仁这么快就要提亲。
二夫人一时间忘记怪沐诗澜不听话乱跑，眉眼难掩喜意，觉得自家女儿也没那么不好嫁，道：“他为何突然如此的急，我记得你们不过才见过几次，不会是有别的公子看上你，他着急了吧？”
沐诗澜被母亲说得一阵羞赧，急忙反驳道：“我不知道，您都瞎猜些什么！？”
“我昨日瞧见王怀仁上头那两位兄长，尤其是大公子，容姿气度不比王怀仁差，你昨日去人府上，瞧见过没？”
“没有！”沐诗澜真有些气了，“您之前不是对王家三郎挺满意的吗，还让我在人家面前善解人意些，现在要成您女婿了，怎么还想别的。”
“我还不是为你好？！”二夫人没好气道，正要说下去，门房来了人。
母女俩还以为等来了按察使府的人，却得知，按察使府确实来了人，不过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找沐晴筱。
而现在，沐晴筱又出府去了，十有八九是去了按察使府。
二夫人看向沐诗澜的眼神顿时有些怒其不争：“这么容易满足，你看你姐姐，没有当官的爹，若是还成了你的嫡嫂，你就等着被笑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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